《第一世 玲珑棋》紫苏芸香

3、第三着 对子棋

　　无情并不讨厌听戏。
　　可是现在，坐在瓦子里听戏的他，纵然台上唱着绝妙的曲，纵然手里握着上好的白瓷茶盅，他的眉宇却似比平时皱得更深，似带着化不开的浓浓思绪。
　　旁坐的人见他这样一副摸样，不由弯了嘴角，侧过身问道：“这茶，可是不合无情兄的胃口？”
　　无情低了头，上好的清明雨前龙井茶在瓷杯中打着绿色的旋，道：“好茶。”
　　“那可是这曲不合你的心意？”
　　“还好。”
　　“既然如此……”方应看眉眼间笑意更浓，“无情兄便是因为不想见到在下了？”
　　“小侯爷何出此言？”无情转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方应看开了折扇，一股风流气韵：“既然茶是好茶，曲是好曲，那无情兄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神情，必定是因为看不过在下罢。”
　　“……在下并无此意……”无情有些无言，不知该如何辩解。
　　方应看的折扇摇得不紧不慢：“不过是听场曲儿，无情兄不必这么……”小侯爷停顿了片刻，瞧着无情的神色，幽幽道：“视死如归。”
　　身后的白可儿掩嘴轻笑，公子平时就这副摸样，冷然疏离，若是不知道的人，怕还真以为自家公子是给脸色看呢。
　　无情偏头看了白可儿一眼，目光中一丝凌厉，白可儿马上收住了笑，换回一张不曾变过的脸。
　　无情端了茶盅，轻轻摸着茶盖，耳边听着戏，思绪却逐渐飘了远。方应看的拜帖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一点惊讶也无。只是这本在意料中的再次相见，却在了意料之外的地方。
　　方小侯爷的拜贴，写的可是“再会棋艺”，神通侯府，茶馆，棋院……无论哪一处，无情心中都盘算过。可当奴仆将无情的轿子引到此处的时候，无情确有一丝犹疑，一时猜不透这方小侯爷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瓦子似被方小侯爷包了场，正中央的主位放着方桌，各色的小吃备了整整一桌子。怎么看，亦是纨绔子弟来这寻欢作乐的架势。无情微微眯了眼，不露神色地让白可儿将自己推到了桌边。
　　如今这戏曲已然唱了半天，身旁的小侯爷却依旧还是那副悠然听戏的摸样，拜帖上的那盘棋，不知何时会下。
　　既来之则安之，无情端了一杯茶，只是一派悠然地地靠着轮椅，清雅得宛若仙人。
　　方应看摇着折扇，似是一门心思仔细听着戏，一双眼流转，余光总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无情。折扇下，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风流魅惑的笑意，却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阵风流过耳畔，透着黑色的气息。
　　无情眼波流转，却只是低头抿了口茶。台上的戏刚刚唱罢一折，戏子恰退了场，熄去的鼓乐落出一丝静寂。方应看折扇一收，冲着无情笑道：“无情兄，不如我们来下一盘盲棋如何？”
　　“好。”无情并不推辞，一杯茶端得平稳，“那就小侯爷先请吧。”
　　“你这是让先么？”方应看一反手将向他袭来的长剑打开，与虚空中落了子，“平位三三。”
　　无情轻抿了茶，应得轻然：“上位三三。”无情身后的“三剑一刀童”早已加入了战局，一时间刀剑声此起彼伏。
　　方应看弯了腰，避开横劈而来的大刀，反手将人打开，他气息不乱地笑道：“去位三三。”
　　无情一个抬手，一根顺逆神针直直插进一只握着钢刀的手，而那只手刚刚正偷袭着叶告的后背。无情兀自给茶填了些水道：“入位三三。”
　　方应看将折扇反握，微微后仰，旋转的扇花朝身后飞去，一圈转回折扇又到了手中，他嘴角的笑意不改：“入位三十。”
　　无情向左微微偏了头，逼开向自己飞过的流剑，一枝独秀在瞬间出手，已然正中了那人的心穴，他答得冷然：“平位三十。”
　　方应看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突然起身一步跨向前，直直向无情冲去，无情眼底闪过一丝冰冷，方应看挥手而起，折扇被打开，露出锋利的扇尖。无情一双黑眸无悲无喜，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方应看拿着那把折扇向自己奔来。
　　方应看眉眼间的笑意带着魅惑，他突然一个抬手，折扇挥出，正中无情身后，那个刚刚将刀举起的人。方小侯爷却仿若一时未能控制前进的身形，失控般朝无情撞去，却又在那个绝佳的距离，及时撑开双手，分开两侧握着无情的轮椅的把手，稳住了自己的身，一张脸正停在离无情不到一尺远的地方。他盯着无情冰霜般的眸子中映出的自己的摸样，笑得魅惑人间，他说：“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