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架下的奴隶》齐寻

75、第十五章

　　禹邢注视着电子屏幕，凤凰星的建设已接近尾声。
　　封哲站在他身边，“禹先生，飞船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先把女人和孩子转移过去，其余的人再等等。”
　　封哲微微皱起眉，“情感人的进攻很猛烈，已经占领了几十座城市，依我看，他们是抱着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想法。”
　　禹邢点了点头，随手关掉电子屏幕，“我们这边情况怎样？”
　　“我们军队的实力依然很强，不过很多士兵发现情感人成了不怕死的人，和以前逆来顺受的样子完全两样，这让大家感到十分意外，加之凤凰星开发成功的消息已经传播出去，士兵们死守地球的意愿并不高。”
　　事情按照禹邢的预想一步步向前发展。他必须在自己有生之年将智能人带出地球，这是对自己的民族应该付起的责任，同时也将母亲的愿望化为现实。他利用吉休斯研制351药品这件事，借助情感人发现351并要摧毁351的这个机会，提前引发了情感人和智能人之间早晚到来的拼死大对抗，这场大对抗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任何人也无法阻止它的发生，它将是一场两败俱伤甚至双方同归于尽的惨烈战争。当年智能人计划入侵地球时，他尚无力阻止一切，而他动用全部智慧和资源取得智能政府要员的信任，直至进入K核心组织，就是为了在双方决战到来之时，尽最大能力保护住自己的民族，使其免于衰败甚至陨落的命运。
　　他沉思片刻，低声说，“战争还在继续。”
　　封哲并不十分理解禹邢这句话的意思。除了禹邢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做着战败的准备。是的，只有战败，才能令智能人从罪恶的沼泽中挣脱出来。
　　全球反抗智能人的战争俞演俞烈。情感人的军队和智能军队争夺着工业城市，两年后，智能人被迫向商业城市集中。
　　这天，一个金发女人出现在商业A城，她提出一只精致的金色小包，长长的扰成几圈的金链子挂在雪白的裘皮大衣外面，金链子下方坠着的钻石璀璨夺目。若是往日，她必定会为自己华丽的穿着而得意，但近来随着 “生意”越来越少，越来越难做，她不再热衷于炫耀自己的富有了。她的脸绷得很紧，四下里搜寻着猎物，显出一种急切而又暴躁的神气。
　　“旁莉？”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这让她感到有些吃惊，因为“旁莉”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未用了。她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智能女人冲她走过来。
　　旁莉认出她是以前在空中工厂的同事，“是你？你没去凤凰星？”
　　那人微微一笑，“你不是也没去？”停了一下又问，“你站这里干什么，等人？”
　　旁莉摇了摇头，从鼻腔中哼出不耐烦的声音，“谁有那么大架子，要我等啊？”
　　那人离开之后，旁莉更觉得气闷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最后停在一座蛇形雕像边。
　　“无论我怎么劝说，那些下贱的情感人都不再把手中的自由币交给我。而且他们一个个变得很凶，难道他们觉得他们的军队能打赢这场仗？不，绝不可能，他们是低等生物，怎么能打赢我们智能人。”
　　她愤愤地想着，用力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滚动着，落到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边。
　　旁莉抬起头，看到一个衰弱的满头白发的老女人。老女人盯着她，呆滞的愣怔的双眼忽然燃起一片火焰。旁莉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接着立刻上前几步——她可不想在情感人面前示弱。
　　“安妮小姐。”老女人喃喃地说，嘴角边露出一丝模糊的古怪的笑意。
　　旁莉瞪着她，根本想不起这个老女人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是为自己贡献过自由币的笨蛋。
　　老女人卑躬屈膝地笑着，一脸痴傻，“我是罗拉啊……安妮小姐，我儿子欠了一大笔债，我得去替他还钱……安妮小姐，高利贷我不放了，你把钱还给我……还给我吧。”
　　愤怒令旁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老蠢货，滚开！”
　　罗拉跪倒在地，抱住旁莉的腿，张大嘴，发出凄惨的嚎叫，“安妮小姐，求求你，求求你，不然我儿子会被烧死，他会被烧死，会被烧死啊。”她错乱的神经支配她，使她觉得只要能从眼前这个职能人的手中把她辛苦攒下的积蓄拿回来，她的儿子便不会被烧死，那具被烧断了四肢的尸体便会幻化成一个活人。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罗拉嚎叫着，早已干涸的双眼不见半点眼泪，双手紧紧抓住旁莉的腿，指甲几乎陷进她的肉里。
　　旁莉被激怒了，使出蛮力挣脱罗拉，而后一手扭住罗拉的双手，一手拽住她的脖领，将她的头向蛇形雕像撞去。
　　罗拉头破血流，仍然不肯停止哀求的声音。
　　旁莉双眼发红，大声咒骂，“去死，你去死。”
　　这时她的头发被一股大力向后扯住，迫使她松开了行凶的双手。她尖叫着，头被一只大手拧过去。她看到一张布满仇恨的年轻男人的脸。那男人举起一块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我们地球人是你们这些狗东西随便欺负的？今天大爷我就宰了你，你记住了，我叫顾嘉豪，到了阎王殿你报上大爷的名字。”
　　顾嘉豪用手中的石头砸向旁莉的脑袋，完全不理会旁莉的惨叫，片刻之后，满头是血的金发女人一团破布般毫无生气地摊倒在地。
　　罗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过了一会儿，她蹒跚着走到地上的尸体旁边，蹲下身拽住尸体的手臂，“安妮小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抬起头，疯狂地咒骂着刚才杀死了旁莉的年轻男人，“该死的东西，你杀了她？天那，你杀了她。”
　　罗拉的反应大大出乎顾嘉豪的意料，他又惊又气，扔掉手中的石块，转身走了。
　　距这座蛇形雕像不远处是一座果园。这座果园的上空原本有一层金属网罩，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拆除了。近一年来因无发管理渐渐荒芜，嘉豪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这几天一直在这里藏身。他没有参加正规军，而是象游侠一般出没在各个地方，他杀智能人，杀那些投靠智能人的情感人，任一股不屈的热血注满了复仇的灵魂。

　　即使在战争的阴影下，商业A城依然灯火辉煌，市中心别墅区内一间华丽的客厅内，许恒靠在沙发上，柳天天偎在他旁边——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柳天天离开医院后就遇到了许恒，成了许太太。因为动荡的局势，两人在半年前从工业C城搬到了这里。
　　许嘉茹坐在许恒和柳天天对面，一手烟，一手酒，心不在焉的模样。
　　许恒打破了静默，“嘉茹，你考虑考虑吧哥哥说的事情吧。”
　　“你们让我嫁给那个智能人，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去凤凰星的资格？”嘉茹放下酒杯，缓缓摇了摇头，“不可能，你们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许恒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惊怒交加，“怎么？你还在想着king？”
　　柳天天插了一句，“你爱他也不要紧，不过女人不一定要嫁给自己爱的人啊，就算你一辈子不嫁人，你就能感动他了？况且现在是什么局势，咱们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你哥哥一直帮着智能人做事，情感人不会放过他的，你就不替你哥哥想想？”
　　嘉茹沉下脸，冷冷地看着柳天天，“你算什么，也来教训我？”
　　柳天天偏过头擦了擦眼睛，“我知道我这个当嫂子的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我只求你有点良心，救救你哥。你们许家只有你们兄妹俩，除了你，还有谁能救他？”
　　嘉茹气极反笑，“救我哥？我看是你自己怕死吧。”
　　嘉茹离开别墅后，柳天天对许恒说，“就算嘉茹心里没有你这个做哥哥的，和智能人结婚对她自己也有好处啊，她现在一天到晚喝得烂醉，不说别的，这身体也受不了，等结了婚，跟老公搬到凤凰星，换个环境，说不定就改了这个坏毛病了。你呀，别着急，她就你这么一个哥哥，你又那么疼她，百依百顺的，就差把脑袋摘下来给她当球踢了，她还能真放下你不管？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真不嫁，那我就陪着你一起死好了，让她在旁边看着，帮我们收尸。”
　　她用细细软软的腔调放了一堆冷刀子。
　　果然，这番话再次勾起了许恒的怒气，“我看她是被惯坏了，这次不能再由着她，不然整个许家就都毁了。“
　　柳天天见丈夫下了决心，顿时松了口气，转而开始盘算着用什么手段令嘉茹就范。
　　嘉茹坐在果园门口，几只空酒瓶倒在身边。她抬起昏然的醉眼，借着朦胧的灯光，看到墙头上跳下一个男人。
　　“你别走。“她喊了一声。
　　顾嘉豪一愣，目光转到下方，落到许嘉茹脸上。
　　“我一直在等你，“嘉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搂住顾嘉豪的脖子，醉醺醺地说，”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很久啦。“
　　顾嘉豪记得她，他姐姐嘉葚曾和那个叫阡稚的女人把她带到家里，那时她醉得很厉害，一直昏睡不醒。他注视着她，再一次确认了她长得很美，尤其是那两只眼睛，就象蒙了雾的水晶，简直能把人的魂魄勾去，她的身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使他觉得自己掉到了鲜花丛里去了。
　　他忽然一阵脸红心跳，“你……”
　　嘉茹喃喃地重复着，“带我走，你带我走。“
　　顾嘉豪怔怔地想，“她让我带她走？可她并不认识我啊。她等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