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架下的奴隶》齐寻

69、第九章

　　卜绅的葬礼结束后，普林德利找到了吉休斯。
　　两人站在宇宙之城摩天大厦的最高层，透过宽大的落地窗俯瞰着整个城市。
　　“吉休斯，你也知道，禹邢的政见一向与我们不同。他主张改革当前的经济体制，主张智能人与情感人通婚，主张提高情感人的地位。他的很多做法都是我看不惯的。”
　　“可是有不少人追随他，相当一部分委员和代表，他们支持禹邢的改革。”
　　“那你呢？老伙计。”普林德利转过头，笑眯眯地盯着吉休斯。
　　“我只希望让我的银行遍布全宇宙。”吉休斯伸出戴满硕大钻戒的手摸了摸自己蓬松的黄胡子，“不论是谁，只要他能让智能币变成全宇宙通行的货币，我就支持谁。”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普林德利冲他眨了眨眼睛。
　　吉休斯看了他一眼，心想，“看来他想同我联手，弄垮禹邢。不过谁知道弄垮禹邢之后，他会不会对付我呢？这只老狐狸的胃口一向不小。可是我如果拒绝他，他也许会和禹邢联手。”转而又想，“如果我把今天他说的话告诉禹邢，使他们关系疏远，那就可以形成三足鼎立的情势，做为目前势力最弱的一方，这样对我显然是最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他口不对心地点了点头，“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得为此干上一杯。”走到酒柜旁，取出两只酒杯，斟上酒。
　　普林德利走到他身边，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和动作，“你觉得琅万倒台，卜绅心脏病发作，都是偶然的么？”
　　吉休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转身递给普林德利一只酒杯。
　　普林德利接过酒杯，“智能军队的调用要通过K的决议，琅万和卜绅都坚决主张使用武力征服其他星球，而且他们的政见都与禹邢不合。”
　　吉休斯没有做声，心想，“琅万和卜绅的死对禹邢没有多少好处，得到好处最多的可是我和你。”
　　普林德利又说，“表面上看他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可是如果他的目标不止是财富，而是整个军队、政治和经济的绝对控制权呢？”
　　吉休斯眼皮一跳。“别开玩笑了，那么多委员和代表，他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普林德利打算了他的话，“我从未见过象他这样深不可测的人。”
　　吉休斯被普林德利打的话打动了，他的天平开始向普林德利这边倾斜。
　　“老伙计，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是和我联手还是被禹邢连骨头一起吞掉。”普林德利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普林德利走了没多久，封总管出现在吉休斯面前。
　　“吉休斯先生，禹先生想请你喝杯茶。”
　　吉休斯想，“普林德利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如果禹邢真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就不能得罪普林德利，让他怀疑我和禹邢之间存在什么交易。”
　　他摸了摸那把蓬松的胡子，笑着回答，“我当然乐意和禹先生一起喝茶，不过我现在有个会议要去参加，喝茶还是改天吧。”
　　封总管走近一步，轻声说，“吉休斯先生，你不想知道你的养子被刺杀的真相么？”
　　吉休斯的养子是他最重要的左右手，两年前被不明身份的刺客击毙，当时的调查结果是，刺客为情感人的游击队队员。养子的死严重影响了吉休斯旗下银行的正常运行，如果不是琅万垮台使他的资金得到补充，他大概已经被踢出K组织。
　　当吉休斯穿过熏衣草的花海，走进白色的拱型门，沿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走廊走到禹邢会客的房间时，禹邢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穿着翻领的米色毛衣，显得十分斯文得体。见吉休斯进来，示意对方坐下，然后递给他一份资料。
　　这份资料十分详细地记录了策划和刺杀吉休斯养子的整个过程，里面有数张照片，还有两份密令文件，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事情真相的了，这起凶杀案的幕后指示者是普林德利。
　　吉休斯霍地站了起来，神情激动，揉了揉蓬乱的胡子，离开座位，不断走来走去。
　　“他想将你的银行据为已有。”禹邢平静地说道，“而我听说，你准备和他结成联盟。”
　　“不，”吉休斯喊了一声，“我没答应他。”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坐下，狠狠一捶桌子，“这只老狐狸。”
　　这一天，禹邢和吉休斯顺利结盟。普林德利在得知消息后，私下里大骂吉休斯不识时务，又大骂禹邢不是个好东西。发泄完毕后，他依然象往常一样将自己的仪表收拾得无懈可击，而后召集他的智囊团研究对策去了。
　　智能人高层之间的激流暗涌和生死搏斗，普通人当然无从得知，只有当一方彻底被斗败时，消息才由上层传到普通民众那里。
　　三年后，阡稚在遥远的工业城市得知：K的成员之一，大银行头子普林德利因贪污巨款，扰乱经济罪被依法判处死刑。K宣布解散，原K组织成员禹邢成为全球最高执行总长，原K组织吉休斯成为副执行总长。智能政府逐步换血，一批拥护经济改革，提倡和平发展、致力于提高全民待遇的人士进入政府高层担任要职。
　　但是智能人武装镇压情感人的脚步并未停止。鹰派仍拥有强大势力，甚至可以同最高执行总长禹邢分庭抗礼。
　　此刻阡稚坐在半旧的木桌前，缝补着破掉的衣袖。这三年来她经历了很多事。她们的队伍被困在深山，在饥饿、干渴和寒冷中熬过整个冬天；她在执行任务的路上遭遇智能卫兵，被一枪打中胸口，险些失去性命；她潜入智能军官的家中窃取情报，几次化险为夷，虎口脱险……
　　她的枪法已经非常精准，并能在最危险的时刻保持面色如常。
　　她变得更瘦了一些，头发长了不少，散开后直披到腰际，她通常把这万千青丝简单地挽在一起。她一边缝补着衣服，一边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的队伍在两年前并入了由程先生指挥的正规军队，这支军队隐蔽在情感人集中的边缘化工城市工业E城，采用灵活机动的战术削弱周围智能卫队的力量。附近的工业城市中还有其他几支兄弟军，彼此呼应，互相支援，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达到了令智能卫队谈虎色变的地步。
　　门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睫毛又黑又长，漆黑的眼珠灵活有神。
　　阡稚微笑着把他叫到跟前，“阳阳，又跟你小姨练武去了？”
　　这个男孩儿是小田一位堂姐的儿子，他一岁多的时候，阡稚还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阳阳气喘吁吁地回答，“嗯。我小姨真厉害！”
　　说话间小田进了屋，摸了摸阳阳的头发，“阳阳，你先回你妈妈那里吧，”
　　阳阳点了点头，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
　　小田在阡稚对面坐下，压低声音，“你要走了？”
　　“是啊，有个任务。”
　　小田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加小心，”
　　阡稚凝视着眼前多年的好友，离别在际，千言万语梗在心头，最后只叮嘱了一句，“你也是，多加小心。”
　　小田同样有一个重要任务，这个任务是她再三请求才争取来的。
　　次日晚上，小田换上智能卫兵的衣服，带上激光枪——枪和衣服都是从智能卫兵那里缴获的。最后佩戴上一副特制的隐形眼镜，眼眶中立刻泛起了淡金色的光芒，此刻若是不相识的人看到她，一定以为她一个英姿飒爽的智能女兵。严格来说，这种隐形眼镜所产生的效果和智能人的眼眸还有微小的差别，不过这种微小的差别在灯光下就会变成零。
　　漆黑的军车通过扫描，开进军火库，一个小时后，这辆军车载满枪支弹药开了出来。将车开到事先约定的地点，小田完成车上军火的交接，再次将车开了回去。
　　军火库的看守非常严密。刚才能提出一车军火靠的是小田手中的一张批条。当然，光是批条还远远不够，这张批条上的秘密编码必须和军火库电脑系统中的秘密编码完全一致。而且每次提取火药的批条都不能重复，也就是说，如果要提取两次火药，就要有两张秘密编码完全不一致的批条。
　　在小田进入军火库的时候，远在部队指挥中心的电脑专家必须同时进入这座军火库的电脑系统，将小田所持的伪造批条上的秘密编码输进去。时差苛刻到不能超过万分之一秒，否则就有被对方察觉的可能。
　　在门口通过确认，小田开车进入长长的通道，通道两旁站满了机器卫兵，各种探测光柱不断地在车身上扫描。到达前方关卡时，她跳下车。十几名手持武器的智能军人围拢过来，停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她在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面的墙壁前站定，将第二张批条通过墙上一道细长的缝隙递了进去，墙那端是核查室。
　　她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但表面上若无其事。侧过头向其中一个智能人裂嘴一笑，“小伙子，你长得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