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千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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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千重心万重，烟柳深深锁心帘，尘花满世，花满楼。小凤初停，落得一身香。
洗盏，捻茶，复又取水，沏茶，茶冷，换盏，续茶。
一袭月白衣衫静坐木栏边，搁下了手中又渐渐回暖的茶盏，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长袖下微微露出一截细白的皓腕，青年人眉目微侧。起身，提起了放在一旁的青花镂空小方壶，为那一盆君子兰添了些水。
雕花的窗棂并没有阖上，夕阳西下之时，微红的光，浅浅从窗中照到了青年的脸上。青年扬了扬眉角，忽然便漾起一抹舒然的微笑。起身到了小楼之中，取出了一早备着的火折子，点起了一盏毫无纹饰的灯。
夜将至，风起，月起，农耕之人缓缓而归。
小楼之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夹杂着路人的闲谈声还有偶尔哪家少女浅浅的低笑声，轻轻环绕着小楼，却并没有丝毫侵染的意味。
亦或许，只要有那一袭月白，这小楼的静与街市的闹，便能相辅相成，且相得益彰。
又何须日日思及那些个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人生在世，得一日便是一日，失一日也是一日。争名夺利心机苦，老来难得绕膝人。倒不如安安稳稳，清清静静，评一杯浊酒，笑一场江湖。
花满楼是从不缺幸事的。
花满楼有关心他的家人，有好的身体和胃口，有鲜花满楼，有浮尘笑语日日萦绕楼边，还有相逢一笑的友人，更何况还有一只凤凰。
一个给他带来麻烦和有趣事情的陆小凤。
嘴角勾起，眼前不期然便是，一个潇洒风流的身影。
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缓缓倒了杯中冷却的茶，续上新的。月白的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墨色的发丝略略掩住了他如玉的面庞。一笑，正要抬手去捋开耳边细发，却忽然听得一人沿窗而入，静静立在自己的身后。
微微的笑意此时似乎变成了有些遮掩不住的心喜。
未及整理，便回过了身。
墨发飞扬，羲之造墨。墨眸如雾，重山养之。其面如玉，千水育之。其气如兰，百花蕴之。
白衣如仙，映着恍恍惚惚的烛火，飘扬的衣襟，恍若离尘而去。
陆小凤微微一愣，正要上前去帮那人理一理微乱的鬓发，却见那人已然笑着从那桌下拿起了一坛酒，拍开了封泥。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此间清沽不若女儿红醇厚，也没有花雕后劲十足。却自有一番花草香气，清冽而不醉人。
“花满楼。”当陆小凤饮下第一杯酒的时候，如是说。花满楼微微浅笑，却并不同平日那般唤陆小凤的名字。
“花满楼。”当陆小凤饮下第七杯酒的时候，如是说。
……
“七童……”当陆小凤饮下第二十一杯酒的时候，他脸上难得泛起了微微的醉意，看着对面烛火边，朦胧静美的脸庞。却见那人微微蹙了蹙眉，而后却泛起了微微笑意。当陆小凤要取第二十二杯酒的时候，一双纤细冰凉的手按住了陆小凤的手。
“不是说这个酒，不会醉人么？”绕绕晃晃举着自己手中已经有了重影的酒杯，陆小凤眼前那道白影却依旧静坐浅笑，轻轻从陆小凤手中拿下了酒杯，放在了桌案上。
恍然间，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还有泛着花草自然气息的枕席，还有那从未有过的潮水般的倦意。
花满楼笑了笑，刻意掩饰了脚步，走到了桌案边，执起了笔。
打开了简洁的方砚，取一支梅花徽墨，合了早日取得的露水，细细研磨了起来。夜风微寒，似乎听得素纱帐里的人嘟哝了一声，青年掩唇一笑，亲到窗边阖上了窗扉。
待，再到桌案前之时，墨已然浓了些。
思量片刻，花满楼还是提笔在纸上浅浅勾勒了一个背影。
——潇洒不羁，似回非回。
墨，似乎重了些，黑色的墨汁透过了素白的宣纸，透到了之后的纸上。花满楼细细抚着纸上些微的纹理，正要取出扔下，却始终不舍，反复数次，才细细抚平了纸上的褶皱，放进了抽屉里默默阖上。
又复添了些露水研了墨，细细勾勒出方才触摸到的眉眼和神态，花满楼笑了笑，心下却又一丝淡淡的黯然。
陆小凤，瘦了……
为红颜消瘦，为趣事奔波，还是……
一笔，一笔，又复一笔，烛火燃尽，青年却依旧静静立在桌案边，静静阖上了抽屉。笔墨干涸，青年手中笔在纸上悬空许久，才缓缓落在了纸上。
一笔浓墨。
千言，难言。
转身，下得楼去，轻轻熬煮了一锅清冽的薄荷薏米粥，用青花白瓷碗盛了，缓缓端上了楼。
未到门前，果然听得一人打开了木门，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的时候带动的气流。
“花满楼。”那人笑起来应该是带着酒窝的，而后就是两条像眉毛的胡子，翘了起来，接过那个如月般人儿手中的碗，三口两口就吃了个底朝天。
粥是甜度适宜的清粥，碗是暖热适中的青花碗，人是难得来小楼蹭吃蹭喝的陆小凤。
花满楼点了点头，笑了笑，为陆小凤沏上一壶滚烫的清茶，放在桌案上香雾袅袅，迷茫了前方的视线。
“多谢！”陆小凤刚喝完粥，见了这色泽鲜亮的百花茶便来了喝的兴致，端起茶杯就要喝。
却见花满楼笑着，“看”着自己。
果不其然，只为一个字，烫。
在朋友面前陆小凤从来不是一个强要面子的人，在花满楼面前则更是如此。
只见那人似乎笑了笑，眉间却微微蹙起。却依旧没有说话。
放下杯盏，讪讪笑了笑，陆小凤忽然拉起花满楼冰凉的手，另一只手却按上了花满楼的眉心，一时闪避不及，那素白的面庞微微漾起了红晕。
“花满楼。”陆小凤认真地按住花满楼的眉心，细细描摹着青年清隽的面庞，“你为何愁眉不展……”
青年愣了愣，抬手正要格开陆小凤的手，却听得耳畔低沉的嗓音，唤着无比熟悉的称呼：“七童……”
反手握住花满楼的手，不管青年面上绯红，细细从头上，眉眼到唇角，“七童，陆小凤的模样，你可满意？”
青年一瞬间抽回手，陆小凤却拿出一叠宣纸，放在了桌案上，细细抚摸，“你若要知道我的模样，何须如此……”
“你可知，你若不说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晓你竟同我有一般心思，你可知你若不说……你可知……我今日……今日……”
始知你心中千言……
“陆小凤……”清雅淡然的声音蓦然想起，伴随着如月一笑，蓝白交织，微光缱绻。
“恩。”
一世情始，愿无终。
千言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千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