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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Chapter 10 深藏海底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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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早晨都是一个样子,一点儿也不让人心情振奋。
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打算像往常一样把头缩在被子里赖会儿床再起来。这个习惯是因为一天晚上要打两份工养成的。
既然是习惯,总是很难改掉的。
咦,我的床怎么会变得这么舒服呢,整个人象躺在云堆里,记得往常的时候,一伸腿就够着地面了,今天是怎么了,床大得摸不着边儿。而且,鼻端嗅到的满是薰衣草的香味,难道我掉到薰衣草的花丛中了吗?
心中存着疑问,没办法再半梦半醒地赖床,我很不情愿地把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朦胧着睡眼左右看,奇怪,这是哪里啊?
哇!我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打着赤膊的男子,他背对着我,正在换衬衣,健康的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中散发着一种很迷离的气质。我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连忙摸摸自己的领口,发现系着很白痴的那种蝴蝶结的睡衣带子还是好好的,心这才落回到肚子里。
这个男生的背影好熟啊。有点断线的思路终于在三秒钟后搭上了线,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乱晃。
真是的,我疯了吗,居然跑到桐的房间里睡了一晚上。
桐穿好了衣服,眼见着就要转回身来了,我吓得一下子又把身子缩回了被子,全身都在哆嗦。怎么办啊,我该怎么收场呢?他一定会取笑我的,因为那是他的习惯啊,就像小薰会赖床一样,高木桐那张恶毒的嘴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昨天晚上我为什么要和他讲那些话呢?那些事本是我要咽在肚子里,然后渡过漫长的岁月带到棺材里去的。
那是我残破不堪的童年,他现在一定很鄙视我吧。
正为着昨天的白痴举动懊恼不已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步子走了过来,随后,一只手轻轻地透过厚厚的被子放在我的头上。
“喂,起床了。”他轻轻地晃了晃我。
我咬紧牙关,心想,打死我也不起。
没想到他的动作只是象征性的,手很快就撤了回去。
“我先走了。”他的声音远离了,我忍不住偷偷地从被角看他,只见他走到桌前取过手表带上,“小薰,你要记着吃东西,我吩咐内官了,要看着你,就算迟到也得到把早餐吃光。”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从被子里钻出来,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心里泛起了酸楚的感觉。突然之间,我觉得他很善良。
他的床,是我睡过的最温暖的床。
被四个宫内官看着吃完了那么一大堆东西,想不迟到都难,所以当我坐着皇室的车子来到国立大学的校门口的时候,第二节课都上课好久了。
我走下车子,有些神不守舍的,鼻子里好像总是能闻到薰衣草的香味。
“小薰小姐,我先走了。”坐在驾驶位的骇客司机向我微笑示意,然后开车走了。望着车子绝尘而去的方向,我突然想起我今天居然忘了和他捉迷藏,由着他把我送到了校门口。
心中大叫好险,幸好是迟到了,否则还不被皇室迷们逮个正着。
背着书包踏上楼梯,那股神不守舍的劲儿更大了,鼻子里还满是花香的味道,就连眼前,也好像出现了幻觉,一会儿是桐在灯光下的侧脸,一会儿又看到他立在晨光中的后背。
我全身打了个冷战,心想我不会是迷上他了吧。
在十九岁的这个冬天,小薰喜欢上了桐?
走了好久,好像是经历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教室门前,我用力摇头,暂时把桐的样子从脑子里摇了出去。
轻轻地,我推开了门,然后走进去,向立在讲台前的老师鞠了一躬:“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老师用无比灿烂的脸对我微笑:“没关系,太子殿下早已经给你请假了,说你有病在身。身子有病,还坚持来上学,你真是我们国立大学的骄傲。”
他的微笑和话语让我全身起了一溜儿鸡皮疙瘩。
“谢谢你。”我连忙小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咦,全班的同学在干吗,笑得也是一样的灿烂,做牙齿广告吗?
只有堇,一眼都没有看我,瞪着讲台。
那是第一次,我看到了堇闷闷不乐的表情。然后,我在我的座位上看到了一张他写的纸条:下课后到小松林等我。
干吗?神秘兮兮的。有什么事情,走过来和我讲就好了。于是,我认真地画了一张大嘴,在嘴里边该放牙的地方写上了“say”,再传给他。
谁知道他干脆不理我,等到下课铃响起,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哎,他们高木家的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王子末世纪症候。
小松林是校园里最安静的地方,难得这位优雅的高木大王子居然知道这个地方。
我一路追着他奔入了树林,望着阳光被筛成一条条金光闪闪的彩条,泄在他的身上。
“什么事?干吗要出来说。”
他望着我,目光深邃,把一张报纸递给我看。
我展开他指给我的那一页,只见我和桐昨天晚上在国立大剧院里拍的照片整整占了一大版,下边的文字也轰有煽动力,写些什么薰衣草王子情归打工学妹,什么一吻定情两情相悦一舞飞天共浴爱河。
我的头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不得不承认,薰国的纸媒和台湾的八卦有一拼。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怎么就由着他的性子拍出了这种照片来呢?”
我愕然抬起头,不明白堇为什么会讲出这种话。
堇望着我,眼神中满是怜悯。
松林中的光芒如梦如幻,他伫立在我的面前,雪白的衣服,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那一刻我恍然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天空中飞降下来的天使,虽然我搞不清他是哪个级别的,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让他下凡来救赎。
他一直望着我,看得我几乎无法遁形,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们,是情侣。”
他的目光清清静静地从我的脸上划过,“不要再骗我了,我早就知道那不是真的。”
“你知道?桐,他和你说了吗?”虽然这是事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嘴里讲出来以后,竟让我有种崩溃的感觉。
“没有。”
“那么你是猜的吗?”
“不能算猜,事实就摆在眼前。以桐那种性格的人,他喜欢的珍惜的东西,会宝贝得宁愿藏到海底的最深处,也不会拿出来炫耀给大家看。你告诉我,为什么跟在他身边,是为了我的父亲吗?”
他的话让我的心好像沉入了无底洞里,一直地坠落着。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给你钱?”
我摇头。
“答应你一些条件吗?”
我用力摇头。突然我觉得自己好蠢,居然什么条件都没有向他索要就踏入了宫门,真是笨蛋白痴。
堇深深地叹气:“我明白了,你是希望用自己的付出换得他的感情,你太天真了。虽然是活泼明朗的个性,非常可爱,可是你不是桐喜欢的类型,也没有办法深入到他的内心里边去。”
这样的话,记得留学国外的景也讲过。
“他一定是需要你的存在,也许就是为了我们的父亲。我在东南亚的时候,看到他顺位成为皇太子,立刻就想到一定是父亲出事了。因为只有这一个原因,能把他推上那个他非常厌恶的位子。”
我慢慢地后退,直到自己的后背贴到了一棵松树上。
“离开他吧,桐是那种你越走近他就越会被吸引的人。虽然一开始知道是这种情况,可是本打算和你成为朋友,然后用你最能接受的方式来帮你看清自己该走的路,但是看到那张报纸,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不想你陷得太深。你知道吗?桐一直在喜欢一个女孩,他把她藏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你斗不过她的。”
“桐,在喜欢另外一个女孩?”他一直说一直说,说得全是让我的心剧痛的话,可是只有这一句像一只利冰,一下子刺到了我的心上,让我的心凉了。
“是啊,喜欢很久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我知道堇说的话一定是真的,所以心是冰冷的,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我的世界已是一片冰冷。
“堇,你不要再说了。现在,你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海洋馆。
我看着一条有着巨大而扁平身体的鱼从我的眼前游开,耀眼的光芒,散射的蓝色。
海的颜色,鱼的颜色。
堇立在我的身边,盈盈的波光让他的面庞如同敷了一层海蓝色的轻纱。
“我有一位朋友,她对我说这里每条鱼都有自己要游的路线,就像每首小提琴曲子都有首乐谱一样。你看这两条鱼,它们一直游在一起,可是,你要是听那乐谱,奏响的就是不同的音乐了。”
堇静静地听着我讲话,他的眼光不停地闪烁着。
“堇,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退出的时候,我一定会像那条鱼一样,摇摇尾巴,然后无影无踪。因为,我早就学会了怎样游出自己的路线,奏响属于自己的乐章。”
他还是没有讲话,只是伸出手来搭上了我的肩头。
我仰望着那些无忧无虑的鱼,觉得自己的心儿也飘了起来。
“堇,问你个很私人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做皇太子,只想做一个平民?”
他想了许久才回答:“我不想强人所难,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她需要她愿意接受的幸福。”
“你是在说若樱吧,这么说,你很在乎她?”
他不再讲话了,于是我们并肩望着海洋世界里不停游走着的鱼群,看着它们在水里游出了千变万化的航线,那是他们走过的路。
后来的时间里,我和堇去了好多的地方,我们玩得很开心。不记得吃了多少东西了,反正是看到喜欢的就买,最后我把他带到了我的小别墅,我们喝光了我存在冰箱里的啤酒,吃光了所有的零食。
我告诉他,你看着,这里是小薰的天堂,很快的,再过一个多月吧,我就可以回天上住了。他问我让不让他享受天堂的待遇,我眯起眼睛再次打量他,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他是一个天使,他会让我的天堂成为升级版的,所以小薰的天堂之门永远向他敞开,问题是他稀不稀罕进来。
夜很深了,我已经薄醉,赖在沙发上就想睡觉。堇一直在推我。
“小薰,我们得回宫里去。”
“不要,我困了。”
“一定得回去,否则桐一定会找我们的,那会惊动很多人。”
“他干吗那么无聊?”
“不是无聊,我是他的哥哥,你是他现在的未婚妻,都算是宫里很重要的人物。”
哦,我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他曾为了找我让骇客军团占领了国立大学的校门,“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不是无聊,他是神经,很神经的一个人。没错,他一定会找。哎,他怎么这么麻烦啊。你,自己一个就好了吗,干吗要有个弟弟。”
堇从这句话里分析出我已经醉了,走过来想拉我,被我一下子把手掌打飞:“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不要担心不就行了吗?”
“怎么打,说你和我现在正在你家喝酒?太晚了,这样说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的,你不是说他喜欢别的人吗,那他才不会管你啊我啊,喝不喝酒呢,让他知道安全不就行了吗?我来打。”
我从外衣口袋里翻出了手机,打开一看,里边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桐打过来的,我傻傻地按了好几下才按着回播按钮。
“你在哪儿呢?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回电话?我一怔,“回什么电话?为什么要回电话?怎么回电话啊?”
沉吟了一下,他问:“你喝酒了?”
“喝一点点,我在处理冰箱,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喝到肚子里,还有,放到堇的肚子里。”
“死丫头,你等我找到你,你现在在哪儿?”
“你找我干吗?那个,你不用担心,我在天堂里,和堇在天堂里。”
“和堇在一起?你和堇在一起喝酒吗?”
“不是,是和天使在一起。”
他不耐烦了,声音高了起来:“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是和堇在一起,让他听电话。”
堇已经在我的身边转了好几圈了,隐隐听到他暴怒的声音,一把把我的电话抢了过去,简短地向桐讲了一下我们的情况然后挂了机。
“他马上过来。”
“你干吗让他过来,我现在想睡觉了好不好。”我趴在沙发上,神智已是半梦半醒。堇只好走过来,把我的身体放好,喃喃地说:“喝得还真是恐怖。”
“你的若樱没有喝醉过吧。”我借着酒兴,口无遮拦了起来。他立刻站得远离我五米以外。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边响起了乱乱的声音,然后我就被人抱了起来,我立刻又嗅到了熟悉的薰衣草的香味。
“我在睡觉。”我现在无比讨厌别人移动我。
“回去再睡觉。”
“我要在这里睡,这里我的家。”
“宫才是你的家。”
随后,我感觉我被放到了车子里。在车子行驶的轻微颠簸中,我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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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女人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吗?就是喝醉酒的女人。”
就知道逃不过桐那张挑剔而犀利的嘴。可是他用早晨吃饭的时候给我下毛毛雨实在是太恶毒了吧。
“你居然还逃课,我给你请假是为了让你可以正大光明地逃课吗?”
“啊呀,知道了。你难道一定在我吃饭的时候讲这些话吗?”一边搅动着早餐奶一边小声嘟囔。
没想到他的气更大了,一下子把手中的叉子丢在餐桌上,“我现在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可以见到你,你倒是说说让我什么时候和你讲话?”
啧啧,怎么我在他话里好像听到一股怨男的味道。算了,不要惹他比较好,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被我吐得全身都脏了,所以酝酿了一晚上的火气。
我连忙也把手放下,垂着头把模范生的样子摆出来。
“你现在只有十九岁,喝什么酒,还和男人一起,最后喝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什么天堂啊,天使啊,乱七八糟地讲了一堆。天堂,那是死人才去的地方,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垂着眼睑,心想,小薰,想开点儿,反正是就要离开他了,他喜欢说什么就随他的便吧。
“看起来你很闲啊,闲得不知道时间该怎么打发了是吗?”
我不讲话,把这句话从左边耳朵里放进去,再从右边的耳朵里拉出来。
“那就学习一下后妃礼仪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什么?!我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高木桐,你不是不让我学那些东西了吗?我是哪门子的后妃啊,干吗要再次练习下跪。”
“谁让你下跪了,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宫里,哪儿也不要去,我管你坐着还是躺着学习。就这么定了。你闭嘴,不要讲话。我现在真是讨厌看到你那张昨天吐了我一身怪东西的嘴。”
我咬住下唇,双手在餐桌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