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小叉

5、来历

　　早在人间天子还姓刘的时候，白山黑水间有只猞猁修炼成妖。
　　猞猁生性狡诈坚忍，能修炼成妖并不出奇，奇就奇在此妖竟然身无长物。丹药、法宝、阵图，一般用来保命抗敌的东西一样没见它用过。而更奇怪的是，每次的每次它似乎都能侥幸逃脱，连擦伤油皮都没有过一回。
　　这个，显然不是运气。
　　所以当谣言四起说它身怀异宝时，几乎就没有妖怪不信。但无论是谁，无论准备得多少仔细，那些觉得便宜好占的妖怪只要一去便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回来的一天。而连续不断的阻截偷袭似乎终于令猞猁耐心告罄，它陡然间就心狠手辣起来。
　　是，它是没有任何法宝，但它却可以无所不知。
　　计划密谋的妖怪横尸荒野，辛苦练就的法宝毁于一旦，就连当面挥剑，它都堪堪只站在剑势一寸之外，多一分都没有。
　　它犯了众怒。但，那又如何？
　　那些想要围歼它的，如果是名门大派它就曝人阴私；小门小户的，它就把洞府所在和阵法破解送去仇家那里。
　　尽知天下事，让它成了所有妖怪心中的一根刺。谁都恐惧它，谁也都厌恶它，就连与它同族的妖物也因之遭了没顶之灾。
　　它是所有妖怪的跗骨之蛆，直到它葬身火海的那一天为止。
　　传说中，它的名字叫重岚。
　　而令它无所不知的宝物，就是木艮珠。

　　被胡乱起了名字的小白狐阿九把满床的草药挑出合用的，嚼烂成泥覆在伤口上。然后它黑葡萄似的眼睛忍不住再一次瞟向门口的白衣男人。
　　青丘再避世，也不会不知猞猁妖。何况重岚虽然故去两百多年，木艮珠却一直没有找到，就算为着避祸也需让族中子弟知道一二，所以阿九小时候就听过重岚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当年青丘并未牵涉其中，又或许只是因为阿九真的把他当成了故事，于是它从来没有过厌恶痛恨的感觉，甚至反倒有些羡慕。
　　“不信我是重岚？”站在门边的男人并非在赏景，那漫无焦点的眼神更像是出神。但即便这样，他依旧察觉到了小白狐的目光。
　　阿九眨了下眼。
　　招人嫉恨，何况又怀璧其罪。
　　所以如今还有胆量自称重岚的，大概也只有那个恣意又嚣张的重岚了。
　　因为阿九真的是这么想，所以也就认真地摇摇头，“我信你是重岚。”
　　只是这样的回应显然出乎了门边那人的意料。他不由得转身看着它，好一会终于微微弯起一点唇角，似乎是相当愉快的样子。
　　反倒是阿九不可思议起来。
　　这个重岚面容清俊眸凉如水，乍一眼过去说他疏离冷性是可以，却万万看不出半点能招人嫉恨的凶戾残忍。
　　于是它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初听故事的疑问。
　　如果葬身火海是诈死逃避，那他当年为什么突然大开杀戒？
　　如果他真如传言一般能够前知，早早躲开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闹到如此翻天覆地？
　　“为什么……”阿九忍不住开口，只是一个词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个能出口的词，就好比假如他问起它，为什么要带它阿妹下山，它该如何回答？
　　小白狐想着，不由得就低下头。
　　“竟然比他还心软。”而重岚，突然浅笑了下。
　　他凉滑如水的声音里漾起某种软暖清甜的东西，清晰到即使阿九也能分辨出来。
　　……“他”？
　　“当年，只是突然腻了。”重岚显然没有解释的意图，他又转过去对着门外，只是这回闭上了眼睛，“日日谋算，片刻不能松懈，只是突然腻了这样的日子而已。”
　　只是这样？
　　小白狐阿九瞪圆了眼睛。
　　掀起腥风血雨，杀了那么多妖族道修，牵扯进大大小小的门派，招来无数的怨恨和追杀。
　　只是因为，他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