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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一九九五年,风信街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平日里对舟浅很好的冷姨前一天还捏着她的小脸蛋儿“浅浅真可爱”、“浅浅好讨厌”的逗舟浅玩儿,可是后一天就被她儿子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喝药自杀死了。那时九岁的舟浅不太了解“情夫”、“搞破鞋”这样不堪的词汇,她心里有的只是对于死亡的不知情与恐惧以及熟悉的长辈突然离去的伤怀。李栎桢气喘吁吁的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找到扒着大人裤脚露出个小脑袋眼睛一直在眨啊眨啊眨的舟浅,正巧冷姨被人抬出来,身上盖着白布,他下意识的就去捂舟浅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舟浅拉开李栎桢的手就势跟着他回家,步子一晃一晃的,那天谁都没听见舟浅“咯咯”的灵动笑声。

      还比如说,风信街为了更好的发展将道路扩宽了的两米,舟浅委委屈屈的觉得在家门前疯跑的空间变窄了,整天撅着小嘴儿不高兴极了。

      再比如说,舟浅家对门儿的人家发了笔财全家搬到城里的高楼里去了,把院子卖给了别人。

      新搬来的人家里,有一个小男孩儿,比舟浅大一岁,他叫郑阳。

      在李栎桢年少时期让他最不痛快的事情,大概便是郑阳的出现了,因为在这之后的许多年时光里,舟浅与郑阳成了风信街远近闻名的一对儿……冤家。

      其实舟浅和郑阳第一次发生矛盾时两个人甚至都还不认识彼此。

      那天天气热得厉害,舟浅心血来潮在自家门厅里用凉水洗头发。郑阳作为一个外来者风信街的哪个小朋友都不认识,他无聊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家门口观察来来往往的人打发时间。然而那些进城出城的各色各异的人并没有引得郑阳的兴趣,反而是对面那个洗头发的小姑娘,样子瘦瘦小小的,动作笨手笨脚的。她脖颈发根上的洗发水磨出来的白泡沫怎么都洗不掉,耳朵上也是,郑阳心里看着着急,跺跺脚最后索性跑了过去。

      兜头一盆凉水啊,舟浅差点儿没喘过气儿来。快速拧了一下头发直接甩脑后去抬起头来,眼前的男生她并不认识,不过这并不耽误她将桶里剩下的拔凉的水泼回去报仇。

      在此之前郑阳从来不知道小姑娘竟然可以像男孩子一样打架,在他眼里女孩子都是穿着各色各样美美的裙子别说动作文文静静的,连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可是眼前这个,虽然也穿着裙子但是动手动脚的,太粗鲁了。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两个人和平玩到一起之前一定要动动拳脚。偏偏两个人又都是怂包,其中一人赢了,另一个人必定嚎哭一通把家长招来。烦人的程度以至于金哥离好远看见他俩碰头了就算手里有天大的事儿必须要出门解决也要缩回家先避过去再说,等他俩吵吵闹闹之后能够和平相处了再假装路过。最严重的一次郑阳躲着舟浅跑,夏天草多地滑郑阳突然一跟头跪在地上膝盖那里血流不止,送到医院缝了两针,当时郑阳流的满腿是血哇哇大哭的样子把舟浅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郑阳许是想起自己在舟浅面前哭的实在是丢人回家后一直没理舟浅,直到一个多月后舟浅因“病”住院郑阳去看他俩个人儿才算和好恢复邦交。

      按照这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冤家路窄的故事情节,这样恶俗的套路应该是长大后两人突然发现对对方的不是仇恨,是爱情,两人彼此深爱着对方,然后冰释前嫌,幸福美好的生活在了一起,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可是恰恰并不是如此。

      郑阳十五岁时就发现了,自己对面的姑娘是舟浅,有一天他心血来潮顺着舟浅的视线回头,他突然明白曾经多情的以为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事实上投给的是另一个人。

      纵使郎有意,怎奈妾无情。

      二零零四年,郑阳就像当年突兀地出现在了风信街一样,他突兀的在一个不知名的夜晚滚出了风信街。如果不是郑阳家墙上的被砖头砸的痕迹还在,舟浅会以为那时候郑阳犯了错误怕挨打躲到墙上去,郑阳妈拿起砖头就往墙上扔是梦里出现的,而郑阳是梦里的人,梦醒了人就不存在了。

      好吧,其实也不是一丁点儿预兆都没有的。

      风信街繁华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着有利的地理位置,另一方面是因为风信街的沿街大多是生意人家,生意人好信儿。老百姓都是喜欢听小道消息的,哪个地方风吹的大、吹的勤,人家就愿意往哪凑。早年郑阳家搬到风信街的原因他们来落户时候就被风信街好事儿的人给翻出来了,都在暗地里传来传去作为饭后谈资。
      丈夫在妻子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娶了隔壁邻居寡妇做老婆,想不让人家嚼舌根都难,一时谣言四起,郑阳生母的娘家人听到风声就跑来闹,甚至怀疑自己女儿心脏病猝死是郑阳爸爸跟狐狸精联手害的,一盆屎一盆尿的往郑阳家门上泼,郑阳爸爸没有办法才决定挪窝。说到底,不过就是在原来的地方住不下去了而已。

      郑阳爸爸很勤劳,每天日出而出日落而归,舟浅几乎感觉不到郑阳爸爸的存在,碰见了舟浅就会很礼貌的问叔叔好,郑阳爸爸总是很温和的应着,脸上带着笑说:浅浅乖,不要和小阳一般见识,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来找叔叔,叔叔帮你收拾他。郑阳的妈妈,哦,准确的说是后妈,人前人后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妥妥当当在家里忙前忙后的并没有外面传的狐狸精的烟粉风尘样子,对郑阳也是及好的,只是很严厉,郑阳犯了丁点儿的小错都要被她暴打一顿,郑阳在外面跟同年纪的孩子打架是个孬种,但是在他妈妈面前绝对是“小男子汉”,即使犯了天大的错也不低头,说起来郑阳对他的这个后妈是非常抗拒的,即使对他再好,在他眼里也是个外人,一个勾引自己爸爸不要脸的坏女人。

      那一次,郑阳在学校打架给同学打伤了,人家家长找上门来要求赔医疗费,郑阳妈妈二话不说拿钱去医院给看,还说了一大堆好话求人家不要去找校长把事情闹大,低声下气的,回家就拿着扫把打郑阳,郑阳躲她爬上墙,他妈妈急了直接拿砖头往上飞,邻里看了都跑出来拉着郑阳妈妈,有人不知深浅说了一句: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能这么打啊,郑阳妈妈听见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气的大声嚎哭起来。那天晚上,郑阳坐在地上靠着舟浅的床沿一边逗舟浅家的狗狗厚脸皮玩儿一边说早晚会离家出走。

      大概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在叛逆的阶段里都不可避免的想到过离家出走,舟浅每次被舟妈妈打甚至想到过自杀但从没实施过,那时舟浅想:郑阳跟自己一样,一时冲动的幼稚想法。

      从一九九八年的春天到非典肆虐的二零零四年春天,六年时间,郑阳从十三岁长到了十九岁都没有成熟,他像一个偏执狂一样去实施他多年来的计划,他像出现在舟浅的一个绵长的梦里的人物一样,舟浅的梦醒了,他悄悄退场了,消失不见。

      二零一零年,舟浅去韩国首尔看演唱会,在弘大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意外的遇见了来度假的郑阳。

      “你怎么在这里?”舟浅好惊讶。

      “因为知道你会来吖。”

      人到底是会变的,连又臭又硬如郑阳都能说出这样的俏皮话儿了。

      “鬼才信你说的话,不过你现在嘴好甜,当年我让你夸一句我的裙子好好看你都不肯。”

      郑阳看着舟浅微笑,

      “我曾经那么喜欢你。”

      舟浅没想到郑阳会那么诚实那么正经的说出这句话,怔了一下才大方的笑出来:“你也说过了,是曾经。”

      郑阳摸摸自己的板寸头,许是多年没见有些生疏感又有些那种久违的亲切感,这有点儿让他无所适从。点点舟浅无名指上的戒指,“到底是阿桢把你套牢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是半仙儿嘛。”郑阳的笑容里有点苦。

      “干嘛抢我台词。”

      一提到“半仙儿”两个人就兴奋起来,快乐而痛苦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涌回两人的脑海,

      “你还说呢,都怪你乌鸦嘴。”

      “明明就是你不好好学习嘛~”

      郑阳家搬来风信街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郑阳办转学手续,按郑阳爸爸的意思,换个新学校要有一段时间来适应,为了郑阳将来更好的学习就给他降一级跟舟浅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降级这两个字用在哪里都不是什么好词,挂一个这样的名头还跟舟浅一个班,郑阳自然不愿意。小孩子的虚荣心自尊心占上风的时候疯闹起来的时候往往比大人来的还要可怕,郑阳爸爸拗不过他,郑阳妈妈新上任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郑阳按原来的年级高高兴兴上学了。

      男孩子本就贪玩,又是来到比原来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学校,郑阳在学校里简直就玩疯了。好像好多转学生的成绩都不太好,郑阳的班主任看郑阳这样也不是什么学习的料以为和大多数转学生一样在原来学校混不下去了才来的这里,只要不闯祸就好学习那一方面也不太愿意费心管他,上课提问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那个时候小学还没有开始学英语,除了语文就是数学,其他科目都是上着玩儿,不考试。虽然期末只考两科,但是郑阳同学很光荣的两科全部不及格。

      郑阳妈妈跑到舟家跟舟妈妈抱怨当初就不该跟郑阳性子走,下学期考试再不及格还不是得降级。舟浅在一旁听了就插了一句:“正好啊,如果当时跟我同一个年级,弄不好会降到比我还低的那一级呢。”郑阳妈妈一听气的脸都红了,舟妈妈假意瞪着舟浅笑骂一句将舟浅赶出去玩儿:“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后来郑阳降到舟浅她班,舟浅的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以为用自己的爱心可以拯救世界的那种小年轻。她知道舟浅认识郑阳就让两人同桌,实行“一帮一学习”政策。舟浅上课绝对是个乖宝宝,郑阳无聊就骚扰她,一会儿就一下她小辫子一会儿打一下她过了三八线的胳膊肘,舟浅烦不胜烦,有一次恶狠狠的对郑阳吼:“就你这样的,肯定是要再降一级的!”

      没想到,一句戏言竟然成真了。为此舟浅笑了好久,以后见到郑阳都要逗他说叫一声半仙儿师姐。

      “阿桢怎么没陪你来?”

      “他不愿意来,说是见不得我看别的男人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野性光芒。哈哈。”

      “你们俩个到是没变,一个漫不经心一个醋意横生。”说这句话的时候郑阳低下了头,舟浅没听清他说什么,再问他就转移了话题,

      “他也放心你自己来?”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自己经常来,偶尔带朋友,他是路痴他来我才不放心,语言又不通。”

      郑阳忽然想起她刚才点单时流利的韩语,

      “什么时候学的韩语?”

      “前几年。”

      “开始喜欢这个乐队的时候开始学的?”郑阳指指舟浅包里露出的应援荧光棒。

      “嗯哪~疯狂啵?”

      “不,这样挺好的。”

      知道你生活的安乐,我活着又少了个念想,就这样就挺好的。

      最后两人分手时,郑阳的心情明显落寞下来,

      “我爷爷……他还好么?”

      “他很好,郑姨对他很不错。”

      “哦,那就好。”郑阳又笑了起来,结了帐,像小时候一样踢了舟浅小腿一下跑出咖啡厅,舟浅也笑,小跑起来追出去抓住郑阳踢他大腿。两个人像神经病一样站在街上大笑,在舟浅眼泪掉出来之前郑阳转身离开:“和阿桢好好过日子,他值得。”

      “嗯,我知道。”

      舟浅后来想起那时她自始自终都没有问郑阳当年他到底为什么离开,但是可能见到了他的人、得知他还在还好好活着,在心里一直叫嚣的那么多年的想要的答案就已经不重要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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