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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胆中忽生了几分肝气,黑脸喉头滑动,跨前一步伸手抓住薛忆胳膊一把拖过去:“压惊酒爷收了,人大爷也要了。”
      变故发生的突然,季良没有防备,瞬息工夫只堪堪勾到薛忆另一条臂。
      京城靠北,北方人通常体型生得高壮,季良在镇江府尚算得拔尖儿的,入了京就只是平常而已,而薛忆则如同一个发育不善的少年。
      大股的力轻易把他拉了去,他嘤咛着掉了折扇,身体被掼进粗糙的怀里,腥烘臊味儿一股脑地涌了满鼻子,呛得他撇开头,一眼对上季良的看似定静无波的面容。
      “刚才不是挺伶俐的,怎么现在才开始怕了?!”黑脸抬手扳他的下颌,用仿佛沙砾磨出来的手指在他细嫩皮肤上摩挲,“瞧这水样儿的,真真是块好豆腐。”
      薛忆略昂了头,拉扯时敞开的领口里,线条优美的锁骨,小半片缀了极薄汗粒的胸膛,弱光里泛着晶莹的水亮,深得看不见底的眸子里更是盛了两汪泉,摇曳多姿。
      对方是谁?什么来历?一个个身上都是上等料子,虽然眼生,但那份仪态绝对不会是他说的什么乡下人——黑脸素来自以为识人功夫一流,见官说官话见鬼说鬼话,若是青楼里那些小娇娘,没有半句正经话。
      可是此刻,他却莫名其妙的莽撞起来,被薛忆柔顺地看着,又揣了兔子在怀里,咚咚跳得响亮。
      只这么一怔忪,黑脸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懈,季良瞅着空隙敛神一扯,薛忆就脱溜回来,旋了一圈躲到季良背后。
      “抓得人家好疼。”
      薛忆可怜兮兮揉着胳膊,声音软绵绵的,还带了几份慵倦的媚意,像羽毛搔过了黑脸心尖儿,颤颤的压抑不住的抽缩。
      “过来。”黑脸朝薛忆嚷。
      “不要。”薛忆缩身在季良后面,捉迷藏般探了半张脸,婉转眼眸妖冶地瞟他。
      黑脸咽了口唾沫:“爷保管能让你体会什么才叫做飘飘欲仙。”
      薛忆还是那句带了鼻音的“不要”,伸手攀在季良腰际上,下巴埋在轻柔的绸缎衣料里,越过他的肩弯,眨着明亮的似笑非笑的一双凤眼,便有氤氲的水气袅袅的弥散。
      季良愣了一下,掰开他的手,斜里挪了一步,对黑脸说:“对不起,我的人,从来不随便送。”
      “哦——”黑脸挑了浓粗眉毛,“不用送了。”
      他抖了抖颧骨上面的横肉:“老子今天不把他抢到手,就不配被兄弟们叫一声楼哥!”
      吼完冲左右使眼色,瘦竹竿和白面皮儿齐齐撸袖子围上去。
      季良在心里啐了一口。
      以前埠头上见多了争斗打架,少年气盛的时候常也搅和进去,说不上行家里手,对付一般场面绰绰有余。
      尽管眼下对手在身形上占了优势,但他不是个肯站在原地等着挨欺的软蛋,压抑许久的筋骨都叫嚣着慢慢沸腾。
      白面皮儿抡胳膊挥来,季良伸手一抓,反掌劈上他脖子,躬着身让开瘦竹竿的拳头,顺势弯肘顶他心窝。
      “哎呀,爷小心!”
      薛忆晃着脑袋又像是担忧,又像是怂恿,更像是惟恐不乱。
      季良厌嫌地睨他一眼,低吼道:“滚开!”
      这一错神,黑脸黑拳砸到他嘴角上。
      季良被撞偏了头,朝侧里蹭了半步,拿手背抹一把,浅淡一片红印在眼里。
      “爷,要不要紧。”薛忆乳鸽投林般扑向季良,恐惶的捏了他的袖子要亲热地关怀。
      “叫你滚开。”季良甩开他。
      究竟是谁惹出祸事,才抵京不足一天便和人在大街正中斗上了,而且刚开打脸上就中了一击,居然还裂了皮。
      季良越想越烦闷,一脚踢在瘦竹竿小肚子上。
      黑脸果然是个出众人物,渐渐聚集的围观人群里,窃窃议论着“这个外地人要倒大霉了”,“楼哥又和人杠上了”,“看就是旁边那个小白脸”,诸如此类。
      薛忆湿润的目光幽怨的飘去那缠斗的几个人间。
      看得出神。
      “喂,你就这么站着?!”曲达捉住他的肩头,铜体烟袋被捏得格格响。
      “唔?”薛忆扭脖子眼眉弯弯地看着他,娇艳清丽交错在那张映了蜃影的容颜上,灿烂着如同除夕夜里的缤纷烟花。
      曲达吸口气:“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你争斗,满足了?”
      “满足?”薛忆呵呵的笑起来,神情里却是莫名的空荡渺茫,“我当然该满足的……”
      他低了头,抚平绞绕在手指上的丝绦腰带,听得白面皮儿“哎哟”一声惊叫,他顿时像从酣睡里被闹醒了,睁大了眼,拢手在嘴边,对着街两头高喊:“官爷快来啊,恶霸欺负人了。京城当中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后,他冲进纠缠不休的几个人中间,左拉右扯。
      “无耻下流的痞子,你们都给我滚开!”
      他猛力的去推开瘦竹竿,拳头落在白面皮儿眼角上。
      黑脸转头就见他脸上充满了刚才没有过的凌厉的神情,整张俊秀的面庞都衬出一片难抑的冷冷的肃狠。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四五个穿着巡逻兵士服装的人吆喝着挤进来。
      领头的看见了黑脸,冷笑着:“楼哥,怎么又是你?”
      瘦竹竿从地上趴起来,拉了把黑脸,讪讪地哈腰:“官爷,误会——”
      薛忆赶前一步抢了他的话:“就是他们几个欺负老实人,官爷,您可要为我们这些善良百姓做主。”
      他本就一副书生打扮,刻意抖了抖嘴唇,做出凄楚模样,再看季良挂了彩的脸,领头的小吏一摆手:“对不住了楼哥,根据京中法令,徇情滋事的下场你不是不知道,怎么样,走一趟?”
      “别。”黑脸涎了脸凑近。
      他可是几天前才在衙门里逛了一圈,外面花花世界的好菜好酒还没有吃够,鬼才想再回去。
      黑脸手在怀里摸索着,掏东西塞过去,堆挤出的谄媚的笑极难看:“真的是误会,哥几个也辛苦,喝盅酒,解解乏。”
      领头小吏哼了声,摆架子调解:“进公堂也不是件省心事,几位觉得呢?”
      季良指头捂着裂口的嘴角,吸着凉气道:“官爷说怎么办,便怎么办。”
      “好,谁先动的手,道个歉,贴些伤药钱,这事就算结了。”
      “是他们。”薛忆不由分说一指头戳在黑脸鼻子尖上,“是他们,想要轻薄于我。”
      指责被说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一股子麻意直窜上黑脸头皮。
      人果然不可貌相。
      他脸上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情不愿心不甘的咬了牙:“对不住。”

      “诶,还疼吗?”薛忆赶上冲在前面的季良,摇着手里折扇给他扇风。
      季良抓了张绢帕在伤口上轻轻擦拭,百味陈杂。
      “让我看看。”薛忆扳开他的手,细致瞧了一遍,“下手太狠了,我以为堂堂京城里的混混,该是更和善点,哪知却一样的蛮不讲理。”
      季良深深吸口气,推开他,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前走。
      “哎,客栈旁边那个郎中的伤药挺不错的,不如待会儿再去要点——”薛忆对他背影说,“刚才他明明要主动奉上赔银的,干吗不收?”
      季良突然就停下来,扭头斜眼盯着他:“你要是觉得无聊,回去找他啊?”
      薛忆在手心里敲着扇,仰头想了想:“如果他生得稍微,白净一点就好了。”
      他在唇角啜出一个懒洋洋,略显遗憾的笑。
      “你,你就这么欠操?!”
      薛忆微不可辨的僵了几弹指,随即弯起漂亮的丹凤眼,散发出轻佻妩媚的气息。
      “已经有大半年了呢,我以为是自己失了魅力,今天这一试——”他挑了半边好看的眉毛,展扇虚掩了侧脸,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难道,是庄主不能人道?”
      季良同样微不可辨的哆嗦了一下,望着薛忆眸子里,被宫灯荧荧的光耀出的,星星点点连绵不断的妖媚靡丽,心里有什么东西“铮”地绷断了。
      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放在薛忆纤弱的颈项上,轻缓的从附了汗液,有点粘手的皮肤上滑过,触感是微凉的,细腻的,仿佛烧得极好的瓷器。
      然而,是那么的脆弱。
      只要手上多使一点点的力,就能拧断了。
      薛忆不设防备的任由他掌控自己的命运。
      继续生存,或者去向真正的地狱。
      结束了?
      结束吧。
      已经,这么的累了。
      他看见季良眼睛里的自己,笑得灿烂多姿,笑得春光摇曳。
      他把自己的手按在季良的手上,挑逗一样的抚摩,划着圈,拨弄着纵横的皱褶,一根一根手指覆盖。
      季良像被火灼了,甩开了他的手,死死抓住他的领子,使劲把他掼到旁边墙上。
      高高的举起了,巴掌。
      “贤安!”曲达扯住他胳膊,“你要干什么?这大街上。”
      “庄主的涵养,总是高人一等,在下是应该为激怒了您悔恨,还是应该得意?”
      薛忆软软歪着头,闲适得仿佛在讨论哪种茶叶配什么样的水。
      压在胸口上的力量很沉重,他艰难的呼吸。
      颤抖的,是他的手,还是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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