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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触目愁肠断 ...

  •   “妖孽,哪里走!”
      娃娃脸的少年手持宝剑,正义凛然的喝斥追杀,在他前方三丈外,一股无形妖气在林中逃窜,所过处枝叶瞬间凋零,好象被什么强大的力量袭击……
      叶光纪看着通天镜照出的这一幕,极为满意地转着手上的酒杯。
      契机,这是多么好的契机。
      就在那妖怪堪堪要被擒住的一刻,叶光纪手中的酒杯晃了一晃,一滴酒急速往通天镜内溅去,穿越了镜面,飞往另一个空间。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好像只是一转眼,两年就已经过去了。好快啊!太快了。每次一想到那段快乐的日子,善恩就会揪心地疼痛。
      两年后的月上晨夕,已经成长为一名经验老道的商人,吴功却没什么长进,整日里不是斗鸡走狗,就是在脂粉堆里厮混。那日他刚输了一场,心里正怄着,突然在人堆里发现一个红艳艳俏生生的身影,很眼熟,非常眼熟……
      “偏偏——”他扬声高呼。
      蹦蹦跳跳地红色身影听到他的呼叫,停下来盯住他,少倾,笑道:“臭蜈蚣!我正想着去找你们哪。”好不容易来一次,她可还记得要找他们玩。
      “真的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不对,“……偏偏,你怎么还是这样?”偏偏站在他身边,还不到他的胸口那么高,分明还是以前七岁小孩的模样,十年的时光,似乎在她身上停滞了。
      “我是妖精,活得比你们久,当然也长得比你们慢。”偏偏很不屑地白他一眼。
      关于偏偏的厉害,他幼年时就领教过了,所以决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跟她计较,于是又问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陪魏然则抓妖怪。”提起这个偏偏就不大得劲,本来她对于妖怪该不该抓就持有异议,但是抓妖怪是魏然则的嗜好,相对与那些陌生的妖魔鬼怪,她毕竟跟魏然则关系比较好。
      “你是说这里有妖怪?”吴功吓一跳。
      “有妖怪很希奇吗?”如今天下大乱,妖怪们自然也懂得找时机兴风作浪。
      “不是希奇,而是可怕。”这个消息糟透了,想到自己有可能不明不白葬身在哪个妖怪肚子里,他的头就开始疼。
      “怕了?怕就求我啊,”偏偏乐呵呵地看着他,“你忘了我很厉害了吗,你求我,我保你平安。”偏偏越说越兴致盎然。
      “哼——”吴功难得的很有骨气地没有求助。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好好把握吗?”偏偏水汪汪地眼睛眨呀眨,“我也很想帮你啊,可是你都不求我,我多没面子!”
      “偏偏,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吴功长长地叹口气,“要是连累你受到伤害,我会很过意不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根本没本事保护你……啧!你在使用激将法?”偏偏小小地咬牙切齿,“好久不见,你变狡猾了。”
      “哪里哪里。”吴功谦虚地笑笑,这些年老是被善恩算计,想不变聪明一点也不行哪!
      “为了奖励你的进步,我决定保护你直到魏然则抓住那只水魅为止,”偏偏大度地说,“好,现在我们去你家。”她还记得吴府有个厨娘做得一手好菜,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偏偏的到来让善恩和似语喜出望外,尤其是善恩。
      “善恩啊,为什么我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那个做一手好菜的厨娘早已经辞工回家了,不过她教出了一个好徒弟似语,所以偏偏仍旧吃得很开心,如果善恩不用这种眼神看她的话,就十分完美了。
      “因为我在想该怎么开口向你讨一样东西。”善恩坦白地回答。
      “什么东西?”虽然偏偏偶尔会迷路兼轻微健忘,但她还记得欠善恩一个许诺。
      “隐身草。”善恩认真地说。
      “隐身草?”偏偏有些惊讶。善恩一直留着这个诺言没有兑现,她还以为她会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然只是隐身草。
      “有什么不对吗?”
      “也没什么不对,”偏偏从她的包罗万象乾坤袋里取出一根隐身草,递给善恩,“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隐身草做什么?”很好奇呀!
      “幽会。”善恩甜蜜蜜地简单明了地回答。
      所谓隐身草,长得跟大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实在没什么区别,要是一不小心掉到地上,都可能辨认不出来。它的使用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把它倒过来系在衣服上或者干脆就拿在手里便可以隐身。
      善恩佩戴着隐身草从吴府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月上茶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没有帷帽遮挡视线,不用怕被兄长发现,也不用理会旁人的目光,真好!
      以往出门,她总是不得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地,没办法呀,美丽的容貌易惹人注目,而且还会带来麻烦,就像晨夕现在,又被一群女孩子团团围住。虽然月上家不复往昔,并且传言中晨夕身世堪疑,但他实在太过俊美出众,所以仍是有不少女孩子对他爱慕倾心。
      善恩是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好姑娘,所以不会随随便便吃干醋,所以,她此刻非常悠闲地在旁边看热闹。晨夕脸上一直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忽然间,抬头朝善恩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不会吧!这样他也能察觉她的到来吗?善恩不相信,于是朝前跨了一大步,嗯,没反应,看来是巧合。
      好不容易晨夕摆脱了那些女孩子的纠缠,善恩也找个僻静的地方除掉隐身,偷偷从他身后闪出来。
      “善恩?”晨夕惊喜里混着疑惑,“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猜。”善恩卖关子。
      晨夕没有猜,因为他没空猜,他很忙……偷香成功的他,忙着贪恋她清清甜甜地味道。很美好,美好到会令人叹息……
      美好的东西,总是这样。

      是曹伯第一个发现,池塘里的锦鲤一条都没有了。池水很清澈,一眼就能望见水底的石头,但平日里一堆堆嬉戏的鱼儿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曹伯不免把腰弯得更低,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这时候水面有了些动静,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水里搅动,搅起一圈一圈的旋涡,旋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像一只张大地嘴,把池边的曹伯吸了进去,曹伯只来得及在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就被旋涡吞没了……
      一个将死的老头,一点力量都没有,它很不满意地从水里站起来,身体是曹伯的样子。
      它是一只水魅,道行还不够高,需要很多力量,上次侥幸从那个家伙手下逃脱,伤了元气,必须找到更多猎物。它活动一下筋骨,四下张望,不远处走来一对男女,让它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具有强大力量的灵魂。尽管他看起来跟普通人差不多,但它能感应到那股力量的存在,只要吃掉他,就可以获得那股强大的力量。它贪婪地望着月上晨夕,吞了吞口水。
      “曹伯你怎么了,你眼睛没事吧,好像被兔子附了身诶!”善恩打趣他,今天的曹伯有点奇怪,看晨夕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大块金子,看得眼睛都发红光。
      兔子?它笑起来,它不是兔子,它是老虎,会吃人的老虎。
      它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种残忍嗜血地杀气,这不是曹伯该有的。晨夕与善恩都明显感觉到这种异样,并且心生警惕,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的曹伯,是一只水魅,而且它的动作太快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逃跑,晨夕就已经被它扼住了脖子。
      “晨夕!”善恩扑上去抓它的手,企图将晨夕解救出来,可她的力量太微弱,即使她拼尽了全力,也无法使它的手松开哪怕一丁点。可它只是轻轻一抖,就将她震到丈外,她不是它的目标,它懒得在她身上花费力气。
      善恩急了,她在草丛里一阵摸索,抓起一块石头往它身上砸过去,结果可想而知,这种攻击对它不起作用,不过这个举动稍微转移了它的注意力。它的目光像毒箭一样射过来,她毫不退缩地回视,她不是不害怕,只是对它的愤恨超过了恐惧。
      它终于腾出一只手,向她发出了攻击,那是一道像雨丝一样柔软纤细地水箭,掠向她雪白地颈项。
      “妖孽!”
      水箭在途中突然被击碎成一抹水烟,同时,一柄剑迅速地斩向那只水魅,为了保命,它不得不放开晨夕,闪避到一边。
      “晨夕——”善恩奔过去察看他的伤势,他的脖子上被掐出两道深紫地淤痕,费力地喘着气,但幸好没有大碍。
      击退水魅的魏然则看清月上晨夕,小小震了一下:这个人,身上有很重的妖邪之气,但是,他明明只是个人,很奇怪!他用他若干年降妖除魔的睛睛火眼仔细勘察一遍,最后结论还是:他的的确确只是个人。
      他没工夫琢磨其中的原因,上次让这只水魅从他手下逃走,好不容易追踪到,这回它可没那么好运。魏然则施展他的降魔大法,务必要将这只水魅手到擒来。
      偏偏比魏然则晚来一步,魏然则正和那只水魅打得火热,她于是袖手旁观,还有空慰问下差点遭遇不测的两个人。
      “善恩,你没事吧……”她看到晨夕的时候心头也是一震,不过与魏然则不一样,这震撼里夹杂了稍许似曾相识的惧意。她认真地把他端详一遍,但找不出端倪,应该没有见过他才对……
      魏然则跟水魅的战况在理所当然该了结的时候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那只水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成功反击,并且袭向月上晨夕。只要吃掉他,就可以获得力量,它化成一道水柱,侵入月上晨夕的身体,试图吸取他灵魂内的力量。
      只是一瞬间的事,谁也来不及阻止。善恩眼睁睁看着晨夕的胸口被钻了一个洞,血从洞里冒出来,他的脸痛苦地挣扎抽搐。
      “晨夕……”她试图止住那些鲜血,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这样下去,晨夕会死的,她好像都能感觉到他生命的流逝,她的一颗心,好似也给钻了一个洞,不停地流着血。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以为只要抓住他的手不放开,就可以留住他的生命。
      魏然则用一道符,封在流血的地方,血渐渐止住了,但晨夕的痛苦却没有减轻。
      “……善……恩……”尽管很辛苦很难过,晨夕仍然拼命维系头脑的清醒,他不能死,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死,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善恩。
      “……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他的嘴角浮起一个笑容,这样薄弱地微笑,仿佛还未绽开,便要谢了。
      “我知道。”善恩用力点头,手握得更紧。
      终于,晨夕昏迷了过去,他感觉自己正跌进一个冰冷地深渊,四周很静,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无边无际刺骨的寒冷,他一直地往下坠、往下坠、往下坠……

      “……醒来……业……”
      轻柔地声音在冰层内回响,持续不断地无休无止地在他耳畔萦绕,久了,连声音也染了寒气。
      “……醒来……再睡下去……这只小小的水魅就会吸走你的力量……再睡下去……你可能会错过她……那就太可惜了……”
      这个声音,很讨厌,他微微皱一下眉,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像暗夜里最幽深的那个冰洞。
      他醒来了。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不是他的身体遭受这样严重的损害,他也不会这么早苏醒,他本应该再修养些时候。那只在他的身体里兴风作浪的水魅,很快就被他解决掉,就像呵一口气那么简单。它不过是只小小的水魅,而他,是统领众妖的蝠王。
      上次与狐衣止虚对战,他伤得很重,封在冰内养伤养了很久,因为他那具名叫月上晨夕的身体受到重创,他被迫提前苏醒。月上晨夕,是他用一部分灵魂投入轮回造就的分身,月上晨夕是他的一部分。
      身体还有一点痛,他动了动,立即感受到自己的手好象被什么抓住,抓得很紧。他扭头看过去,看到身边睡着的女子,两只手将他紧紧抓着,一张脸不安地皱到一起,在睡梦中都很焦虑的样子。
      他想起来她就是月上晨夕看上的那个女人,她叫吴善恩。他不喜欢她靠他这样近,于是将手抽了出来。他的手只一动,善恩就立刻惊醒了。
      “晨夕——”因为太开心,她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冰凉,“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就知道,晨夕一定不会死的,他说过不会离开她。
      眼泪从她眼中涌下来,她赶忙擦掉,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药丸要喂他服下:“魏然则说,你吃了这些药丸,就会很快没事了。”起初魏然则还断言,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活不成了,但他虽然始终在昏迷,却一直有细弱的呼吸,魏然则啧啧称奇,拿出好些灵丹妙药来给他续命,还说只要他能醒过来就是没事了。
      他冷漠地看她一眼,从她手上拿过药,自己服下去,然后,闭上双目休息。由始至终,他没有和她说过哪怕一个字。
      善恩心里隐约有什么东西闪过,又好像空落落地,丢了什么东西,如此怔仲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笑自己竟然只知道发呆,晨夕昏迷这么久一定饿了,她贪恋地看他几眼,走去厨房。晨夕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好,她对自己说。
      其实为了晨夕醒过来能有东西吃,他们每天都会熬好清淡的白米粥,熬粥的事是似语在做,她每天来这里熬好粥就赶回吴府。自从晨夕受伤昏迷后,善恩一直守在他身边不肯离开,他们怎么劝都没用,善恩豁出去了一样执拗,还好魏然则在这里,用法术做了一个假的善恩掩人耳目,不然被吴老爷发现可不得了。
      “粥熬好了啊——”厨房里只有吴功在,想必似语已经回去了。
      “你这么高兴,月上晨夕醒了?”吴功虽然一直不喜欢晨夕,但他毕竟没有不喜欢到希望他死,况且他好起来,善恩会开心,“你也没休息好,还是我替你端过去吧。”其他人都不在,只有他代劳了。
      “谢谢你,乖侄儿,姑姑好感动!”善恩拍拍他的脸,晨夕没事了,她也就有了心情说笑。
      “晨夕,先不要睡,先喝点粥,你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善恩轻轻摇摇月上晨夕,他掀开眼皮,扫一眼面前的吴善恩,又看向立在她身后的吴功,吴功觉得好像有人往他身上泼了一盆冰水一样,猛地一寒。
      善恩一勺一勺喂他喝粥,他面无表情地吞咽。因为提前苏醒,他还很虚弱,不排斥有人侍候着。只不过当他看见她目光里的温柔关切,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触动。尽管月上晨夕的只是他的一部分,但那一部分是真实存在过的,属于月上晨夕的爱恨,属于月上晨夕的记忆,他没有办法抹去,就好比一滴水滴到大海里,那一滴水很快会被大海吞没,但那滴水并没有消失。他很不喜欢那滴水存在的感觉,尽管那滴水就是他自己;也可能正是因为那滴水是他自己,他才特别厌弃。
      “善恩,你看我买了什么……”偏偏一脸兴高采烈地进来,一双乌溜溜地眼睛,转向床榻上的月上晨夕,他也正抬眼看她,幽深地眸子里,发出诡秘地光彩:小狐狸,我们又见面了。
      “蜈蚣——”因为太害怕,偏偏躲到吴功身后。那双眼睛,太骇人了,好像会把她给吃掉,这是那个快要死了的月上晨夕吗?他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不行,要赶快去找魏然则。
      怎么了?善恩诧异地看着偏偏慌张地跑出去,再看向晨夕。好像受伤之后,他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冷冰冰的晨夕,不是,是比以前更古怪了。应该是受了伤的缘故吧,善恩想,只要他的身体好起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善恩回了吴府一趟,做了很多好吃的给晨夕带去,这些天她忧心晨夕的生死,自己也变得憔悴,可为晨夕忙来忙去,她却很有精神。
      “晨夕,我做了好多糕点拿来给你,有你喜欢吃的紫龙糕、满天星……”她手上提着食盒,脸上飞扬着欢快的笑容。月上晨夕坐在旁边,看她将一碟碟点心摆开来,十分好看,心里浅浅泛起一层涟漪,很快静止,凝结成冰。
      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他不急着走,他相信,那只小狐狸还会回来,那只勇敢的小狐狸,他的小狐狸,她逃不出他的手心。虽然他还无从得知她为什么变成孩童的样子,而且好象完全不认得他,但这些都不重要。
      “来,尝尝好不好吃。”善恩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我不想吃。”他说。幽暗深湛的双眸回视她,满是讽刺嫌恶的意味。晨夕从来不会这样看她,即使在他们最初相识时,也不曾。
      “不喜欢吃这些啊,那我去给你做别的。”
      她说着,站起来,他却将她的手按住,用他冰冷残酷的声音说:“你以为你能一直逃避?” 他的手也是如此冰冷,透出不属于人间的寒凉。
      “晨夕,你怎么了?”她扬起一弯笑容,可这笑容是如此薄弱。是她在自欺欺人吗?不是,她没有。他明明就是晨夕,这眉目,这苍白的面颊,分明就是他。
      “晨夕?”他冷笑,“还不肯面对现实?我不是月上晨夕。”他轻轻地笑起来,好像那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是吗……你不是晨夕……”她竟也笑了,“……那你把晨夕还给我,不要占着他的身体,你占了他的身体,他就没地方去,他会找不着家……你去找别人,不要找他……请你把晨夕还给我……”她的眼神空茫地,似乎要穿过他的面目,找出另一个灵魂的所在。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居然令他的心瞬间刺痛。又是月上晨夕的记忆在作祟,属于月上晨夕的记忆,就像他身上无端多出来的一道疤痕,他连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他想要推开她,她却将他紧紧抓住,梦呓样喃喃低语:“……晨夕……你的手好凉……”不过没关系,她会温暖他。她柔软地红唇,羞涩地贴近,清清甜甜地香味,是他素来贪恋的……他竟不自禁回应,热烈纠结,缱绻缠绵……
      “晨夕……”她满足地叹息,她是沉醉在此时,还是眷恋过去?眼前这张面容,究竟是谁?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是想就这样和晨夕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晨夕?这个名字把他从迷醉中惊醒。这个女人,居然会令他难以自持,这种羁绊的感觉让他不快,那不过是一段不必存在的记忆。
      “原来你想要的,就是这样。”他噙着冷笑,指尖掠过她的唇角,温柔地气息吹拂在脸上,却是彻骨地寒凉。
      她的心蓦地清明,不是的,他不是……她踉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点心,凌乱散了一地。
      “怎么,终于怕了么?”他不屑地踏在那点心上,仿佛踏的是她的心。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摁倒在床上,诡魅摄人的眼神似要将她碾碎。
      不是。不是。不是。善恩撇开脸,望见床柱上一行字,顿时整个人痴了一样。那行字刻得不很工整,天真地歪斜着,是她当年的手笔:
      吴善恩和月上晨夕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多么美丽空幻的一句誓言!她无比珍重地抚摸着这句年少时的记忆,生生世世,生生世世啊!多好。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生生世世?太可笑了!她凭什么陪伴他生生世世?这不过是一句随兴所至的梦话。
      房外传来一些动静,是偏偏领着魏然则回来了。那只小狐狸,是来捉他的吗?她忘了他才是猎人。
      他唇角挂着浅笑出现在偏偏面前,偏偏很快闪到魏然则身后。
      很浓重的邪气!只一眼,魏然则已分辨出他与他见过的月上晨夕不一样,他有着月上晨夕所没有的深晦莫测的眼神,阴狠霸道的气势,他的出现,好像提前带来了黑夜。
      “你是谁?”魏然则握紧手中的法云剑,凝神备战,这是他所遇见的最强的对手,师傅常说,如果打不过,就跑。
      “没听过蝠王吗?”他清淡地瞥他一眼。
      蝠王?魏然则惊鄂地睁大眼睛。师傅提起过蝠王,那一战,师傅和狐衣联手才将蝠王打败,师傅说蝠王并没有消失,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果然回来了。
      法云剑锵然出鞘,疾飞如电,直指蝠王,与此同时,魏然则迅速抱起偏偏朝反方向逃跑。蝠王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跑了,可惜他与蝠王的差距实在太大,况且还带着一个偏偏,所以他还没有跑出蝠王的视线,就被拦了下来。
      “止虚救命!”偏偏脱口大喊。这个时候,她只能指望止虚能从天而降。也巧了,像有某种感应一样,止虚真的奇迹般出现,仿若凭空吹来的一阵风,在她身边从容飘落,脸上是一贯似笑非笑不温不火的表情。
      “师傅——”魏然则喜出望外,偏偏也乐开了花,直拍她受惊的小心脏,还好还好,有止虚在什么都不用怕了,刚才她还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掉,这样就死了多划不来啊!
      “好久不见!” 止虚友好地与蝠王招呼,不认识的还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蝠王不接话,只笑了笑,笑容里有很明显的玩味:又是他,他们还真是有缘分,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你猜……”止虚微笑着掏出一枚厌胜钱,正反两面亮了亮,只见正面是天地交泰四个字,反面是八卦图形,“字还是卦?”他说着,手指已将钱往空中抛去,铜钱旋转如球,直飞上好几丈。
      天地交泰,八卦成擒。
      蝠王冷凝地双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居然练成了这个图阵?相传万年之前那名具有翻天覆地力量的癸越——?,反上天庭,差点就被这个图阵困住,可见其厉害。
      仿佛是白日里点燃的烟火,铜钱刹那间绽出八卦图形,像一张罗网急速罩下。这个图阵止虚并没有练得很好,所以只能抵挡一刻,他要的也只是这一刻,足够他带着偏偏和魏然则离开。
      蝠王一动不动站在八卦图形的围困里,并未试图挣脱。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他的力量比从前增长好几倍,他看得出这个阵的实力,更了解止虚的目的。这次,就算是他们赢了吧,有什么关系,他的机会还很多很,那只小狐狸跑不掉的。
      “晨夕——”善恩眼看他被这些发光的图形困住,一颗心揪起来,什么也来不及想,只一昧往前冲,好像要冲进去解救他。
      愚蠢!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被图阵的强力反弹到地上,她爬起来,再试,眼睛里是冥顽不灵地坚持。最后一次,图形在她冲撞时忽然消失,她来不及收力,身体仍继续往前冲,他顺手捞住,她还未站稳,他却又放手,任她滑到地上。
      “晨夕——”她仰望着他,他冰冷地双眸,遥远如天上的星辰。
      她站起来,却未能与那星辰接近。因为他像偏偏他们一样,很快在风中消失,仿佛有翅膀,仿佛,一只黑色的蝙蝠。他说他是蝠王,蝠王是谁?他动作那么快,快得不像是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是晨夕?
      在这一刻,她才完全意识到她已经失去晨夕的事实。就算他们的面貌再如何相似,他都不是晨夕,她想要生生世世陪伴的,她的晨夕,不见了,她失去他了……她失去他了,再也没有了……她想抓,但是什么也抓不住……
      她蹲下去,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被谁挖去了一块,并不痛,只是空空地、冷冰冰地,到不了底的绝望。
      走了,都走了,空旷地庭院里,只剩下她一个,只她一个……他说他一定不会离开她……
      善恩像一个幽灵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像要把每一寸土地都隽刻在脑海里,她把他用过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她找到很久以前她送给晨夕的那双手套,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珍而重之地收藏在柜子里。这双手套晨夕舍不得多用,现在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她带走了那双手套,每次拿出来看,就哭一次,渐渐地没有了眼泪,忘了伤心是怎么一回事。
      兄长为她议了门亲事,是舒家那位文武双全的公子,家世好,人品好,样貌好……他们说好,就好吧。
      出嫁那天,她将那双手套收到嫁妆里。她听到外面传来的鼓乐声,人声,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热闹得很,瞧着一身的吉服,多喜庆!
      洞房花烛夜,舒少伯挑开她头上的喜帕,她一点也不紧张,大方地端详着他清俊温和的眉目,想:他会是个好丈夫。
      但那又怎样,她想嫁的人,并不是他。她的晨夕已经离开了,消失了,不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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