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祭》悠若0609

4、第四章

　　初五那天的天气很好，我们在家里吃过棕子之后就出发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带一把油纸伞。
　　他穿着一件月色的袍子，扎着青色的汗巾儿，看上去儒雅而且大方。他问我要不要换身衣服，我摇摇头说，我的黑衣配上你的白衣不是很好看吗？他一愣，之后是淡淡的笑。
　　赛龙舟的地点就在城西，一条不算宽的河。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已是人山人海。
　　我们在哪看呢？在那个凉亭里还是在岸边？我问他。
　　我们上青石桥好不好。他向四周看了看，说道。
　　好吧，不过那里很晒的。我撑开了纸伞，拉着他的手，上了桥。
　　桥上也有不少人，特别是一些女孩子。她们看到我们的时候，就像那时师姐看到我一样，都红了脸，拿袖子遮了，却时不时地拿眼偷偷地瞟我们。
　　利云并不在意这些，他拉了我的手，眼睛盯着河面。
　　谢谢你，他说，声音很低很低。
　　哦……，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转过头，盯着他的脸。
　　是的，我很感谢你这些天来一直照顾我。谢谢你。他依旧是盯着河面，左手支着栏杆，而在我的掌中的他的右手，有一点点的抖。
　　过了端午，一切都结束了。他低下了头，轻轻地摇着头，你也会像我的猫儿，肖一样离开我的。
　　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你，而且也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几乎这一句，我就要冲口而出了。但是我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这个时候，他才扭过头来看我。带着一点儿不解的神色，他的用他蓝紫色的眼睛盯着我。纸伞没能挡住的丝丝阳光打在他的头发上，显得那样的夺目——一种与皇帝不同的气息在他的身上蔓延着。
　　张嘴，我想说出我的想法，可是我又闭上了——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拉着他，下了青石桥。身后，一片鸣锣声之后又传来了加油呐喊声——龙舟赛开始了。

　　我带着他弯进了一条小巷里，隐约地还可以听到加油声，不过，这里，没有人。
　　他怔怔地望着我，肖，要我和说什么。
　　我望着他，刚才想好的一大堆话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了。手一抖，油纸伞掉在了地上。
　　肖，你怎么了？他不解地望着我。没事吧。
　　我一把把他拥进了我的怀里，大声的喊道，利云，跟我一起走吧。
　　他先是一惊，然后开始挣扎着，肖你怎么了，快放开我。
　　不！我用力的搂住他，仿佛我一松手他就会从我眼前消失一样。我不会松手的，我要带你走。我要给你那种你喜欢的，自由的生活。不要再受约束，不要再在别人的安排下生活。
　　忽然的，他不再挣扎了，只是靠着我，无力的，却一句话也不说。
　　利云，你说话呀。这回倒是我急了，我真恨自己刚才怎么那么冲动，怎么可以这个样子，我只能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却没有办法，再说一句话。
　　你，真的，可以，带我走吗？许久，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用手抓住了我的衣襟，往我身上靠了靠。
　　是的，我要带你走。我的口气很缓和，生怕打扰了他。以前，他是这样地抱着我的，而现在，我要用我的体温温暖他。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眼来，看了我一眼，他的眼光，不是初见我时的那种温柔，更不是看我以前玩耍时的欢愉，有一点点的懒懒的感觉，这样的眼神，我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
　　我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看着我，迷离的眼神和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情不自禁的，我抚上了他的唇，和这个季节不相称的冷，透过我的手指，传遍了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忘了我们的唇是在哪一刻彼此融化的，也忘了是他的嘴覆上我的唇还是我的吻在那一刻让不由陷入，我真的觉得那一刻的时间是静止的，不是妖精的法术，而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
　　当我重新看清他的脸的时候，他淡淡的笑笑，就像现在的阳光一样，不是刺眼的那种，带着些许的暧昧，在这个小小的巷子里，有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他还是靠着我。我们什么时候走？他问道。
　　晚上，怎么样？我还是那样拥着他，让他感受着来自我内心的温暖。
　　晚上？是不是……
　　他还没有说完，从巷子的那一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我们一惊，先是看了看他，之后又对看了一下，之后，我连地上的纸伞也顾不上捡，拉着他，就跑。

　　我们一脸狼狈相地跑了回来，到了门口，他指着我，笑个不停。我红着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晚上走，好吗？找了半天，我才挤出一句话来。
　　他的脸色，黯淡了下去，半天，才一句，让我好好想想。
　　我正要说什么，家丁来开门了，他没有等我，自己先进去了，我愣了一会儿，也进去了。
　　也许他是舍不得他的父亲吧，我想。虽然，他父亲一直在控制着他的生活，而且对他又是那样的冷漠，可毕竟是他的父亲。
　　不行，我得劝他，我不能让他因为他的父亲而放弃下半生的生活。我得想办法。

　　天黑了，吃过饭，他的父亲在接待客人。
　　来到他的房间里的时候，他正坐在桌边，有一点忐忑不安的感觉。看到我的时候，尤其如此。
　　你还再犹豫什么，跟我走吧。我冲了过去，抓住了他的手，他站了起来看着我，无助而无奈。
　　我不能放下我的父亲不管。他垂下了眼睛，连手也任由我抓着，没有丝毫的反抗。
　　可是，你不离开的话，你就得过你不愿意过的生活，你会快乐吗？你愿意这样吗？你的生活，难道只能由你的父亲掌握，你就不能主动追求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吗？我很激动，还有的，是一点失望。
　　算了，肖，我认了。他开始想挣脱我的手了，用力的，可是，始终，他的手，还是被我握得紧紧得。肖，放开我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你这样就认命了？利云，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愿意再看到眼前的这个人，他是那样的让我伤心呀。
　　对不起，肖，让你失望了。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手，也开始颤动。也许，我就是这样的吧。也许，我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了。
　　没有人的人生是被别人规定的。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力。我说着，本来应是理直气壮的，可是很意外的是，我发现我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可那不属于我。利云的声音还是那样的轻。肖，我和你不同，你有你的自由，去追求你的幸福，可是我……
　　我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就是你的幸福。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在今天说出来了。我觉得心里是无比的畅快。利云你知道吗？我继续说道，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说我一定要给你幸福。跟我走吧，去找我们的幸福吧。
　　他望着我，蓝紫色的眼睛是那样的美丽，而且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着，闪着。
　　走吧，现在就走。我拉着他，向马厩的方向跑去，他跟着我，一句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