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祭》悠若0609

2、第二章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是在那年的灯节。利云那天显得很不开心，倒是他的父亲，一脸喜气洋洋的。
　　当利云被他父亲强叫出去的那一刻，一年以来我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果然，那个女孩儿，是他的父亲，为他挑选的未婚妻。
　　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沮丧，而我，则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肖，你知道吗？我不想这样，我不喜欢她，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我没有办法抗拒我的父亲。”他抱着我，轻轻的说道，他用他的脸接触到我的身体那一刻，我第一次发觉，原来他的体温，也有冰冷的一刻，“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是你，那该有多好！”
　　我不能回答他，我不能安慰他，我只能忘着他，低低地叫两声。
　　他抱着我走到窗边，窗户正对着院子，天上，像那天一样飘着雪。
　　“我多希望自由，可是，也许，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的人生，就注定了吧。”他低下头，看着我，“肖，我真羡慕你呀，不过，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说，在心里说。
　　也许在我醒来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的命数就已经注定了。第一次觉得我也是有生命的，有感情的。虽然师姐说妖精是不可以有感情的，可是，我可以感觉到我的感情，不知不觉的，被这个叫做利云的人一点一点的点燃，我觉得，妖精的生命也可以是温暖。
　　“肖，过了瑞午节，我就必须娶她。然后，生子考功名，按照父亲的计划生活着。”他抱着我回到床边，忽然把头靠在我的身上，“我不想这样，不想……”
　　我不想这样，不想……

　　好几天了，他都是这样，不做画了，也不写诗了，偶尔拿着书，也是呆呆地坐一天，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窗外，时不时的叹气。
　　终于，那天，他病倒了，他的父亲为他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吃了最名贵的补药，却不见多大的起色，他只是靠着床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而我，只能倦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不让他寂寞。

　　我想我得采取行动了，我等不了五年了，我现在就得带他走，走得远远的，去一个可以种花养草，写诗做画，去一个没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天晚上，夜黑风高，我看他睡着了，就溜了出去，我又回到了戒灵山。
　　我找到师姐，告诉师姐我想马上变成人形，要她帮我。她吃惊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瞒她。她笑着说死猫你知道吗，你是只公猫，就算变成人形也是个男人，哪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我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带他走。我恳求着她，她先是不答应，后来经不住我的哀求，终于答应帮我了。
　　“你去找皇帝吧。”她最后说道。
　　皇帝？我听说过他，他是一只银狼，是整个戒灵山法力最高强的妖精，据说有万年的道行。不仅修成了人形，而且已经可以飞升。可是奇怪的是，他留在了这里，没有一只妖精能说出这是为什么，只是知道他总是趴在戒灵山最高点的那块岩石上，看着日出日落。

　　我见到皇帝的地方就是在那里，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毛皮闪闪发光。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说了我的经历和我的想法，然后，我求他帮我。
　　慢慢的，他站了起来，脸，向着月亮的方向，好久好久。
　　忽然他低呜了一声，我只觉得一片的刺眼，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呆住了，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他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自然的放下，衣摆，在夜风中，喇喇作响。
　　他纵身一跃，从那块岩石上跳了下来，缓缓地走到我的跟前。我眯着眼睛，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和利云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在月光的映射下，放出的那种光芒也足够让我们这种小妖精心惊一会儿了。他的眼睛是冰蓝色的，那种冷冷的光芒就在不经意之间袭卷了全身。难怪所有的妖精们都叫他皇帝，不仅仅是他的修行，更重要的，是他的气势吧。
　　“你真的想现在就变成人吗？”他的声音也很冷，而且低沉。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点头的。
　　“你知道后果吗？”他低头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在修行期不满的情况下，借助外力变成人形的结果就是，不能除去身上的妖气，而且将失去所有的确良法力，换句话说，万一我碰上了什么道士之类的，我就只有束手就擒而且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我不管这些，对于我来说，我忘不了的是利云的痛苦，我只想带他走，走得远远的。
　　点了点头，坚定的。
　　没有叹气也没有摇头，皇帝的表情还是那样的冷漠，他眯着眼睛盯着我，半天才说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日后好自为之吧。”说罢，他伸出了手。
　　我只觉得身体一阵燥热，之后是五脏六腑像是在胀破了一般，而骨头，似乎要在瞬间碎成一片一片。我只能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我知道我很快就可以变成人了，很快我就可以带利云走了……我闭上了眼睛，是幸福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看皇帝再也不用仰着头了，而是一种平视的状态。我伸出前腿，不，现在应该是叫做手了，麦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是另一种光芒。
　　我变成了人，我真的变成了人。
　　皇帝盯着我，看了许久，转过身去，一跃，便在月光中，消失了。

　　当我回到山洞看到师姐的时候，她先是尖叫了一声，把我推了出去。之后，又从洞里丢出几件衣服要我穿上。
　　穿上衣服的我再次出现在师姐的面前的时候，我看到她红了脸。她偷偷拿眼瞟了我一下之后，又强装镇定的说，唉，死猫，没想到皇帝还肯帮你呀。
　　我笑了，倒是她的脸又是一片飞红。
　　当晚我就又告别了师姐。师姐苦苦的留我，不过对于我来说，我一心只想着利云，一心只想着再次看到他，于是，我决定当晚就离开戒灵山。
　　师姐把我送到了山口说你现在没有法力了，凡事要当心呀。
　　我点了点头，向师姐告别着，也向这个养了我近千年的戒灵山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