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莲》三寸缘分

2、第001章

　　“哐当”
　　随着这声沉闷笨拙的声音，我面前高大的朱漆色大铁门缓缓打开。
　　久违的阳光带着空气中肆意飞扬的灰尘迎面扑来。
　　“陆峰，恭喜你出狱”
　　我用手揉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睁开眼定下神来的时候已看到身材魁梧的潘监狱长站在我的面前冲我微笑。
　　我伸出手，与他伸过来的手相握“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对我的照顾”
　　他微笑，紧紧握住我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膀“走出这道门后就不要回头看，一直往前走。离开这里后好好生活，好好对待杨倩”
　　杨倩……我的心中莫名一痛。望着老潘那双深沉而淡定的眼睛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老潘静静凝视着我，良久后缓缓开口“陆峰，杨倩是一位好姑娘，是一位好妻子，你今生能够遇见她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不要辜负了她，我最后祝福你们永远幸福”
　　说完后他从我身边经过，走向了我身后囚禁了我四年的那座监
　　牢。
　　走出大门，我看到了母亲已经在大门外的不远处等候。
　　我没有回头，一直朝着梧桐树下静等我的母亲走去。
　　四年真快，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过去。
　　四年前，我为一个女人贪污受贿被司法机关判处有期徒刑四年。这个让我疯，让我狂，让我不惜贪污受贿去坐牢的女人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她叫杨倩，就是监狱长口中所说的那个杨倩。
　　母亲在梧桐树下显然已经等了很久。隔着一步的距离我停在了母亲的面前，从她充满期待和兴奋的眼神以及那张被岁月雕刻了的容颜中，我读出了这四年来她对我的牵挂。
　　母亲看着我淡淡微笑“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四年前的深秋我坐着法院的车沿着这条路走进了监狱的大门，四年后的今天我又坐着出租车顺着来时的路回家。
　　人生，真的就像一场梦，一场戏。
　　我侧头望着窗外落叶纷飞的世界，努力让自己心中的焦虑，牵挂.以及交集错杂的情绪转化成自我安慰。
　　我用生命挚爱的杨倩，我已爱到骨髓的那个杨倩，四年前她没来陪我走这段路是因为我被司法机关送往监狱的途中正是杨倩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手术的时候。可是今天，难道她不知道今天是我出狱的日子吗？不……我想她一定是在家与我三岁半的女儿晓鑫做许多许多的好吃的，为迎接我的到来，她一定和晓鑫在家准备着给我的惊喜。
　　“是在想杨倩吧”
　　我的耳边传来母亲无力的叹气声。
　　我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转头迎上母亲略带歉疚和无能为力的眼神。
　　母亲低下头，轻声叹气“她回新疆伊犁了。是和晓鑫一块回去的”
　　什么！我的心中颓然一怔，四年的苦苦等待与期盼在这一刻瞬间崩溃。一时间，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人掏走，寂静的胸膛中满是冰天彻底的寒意。冷的我说不出一句话。
　　“你和杨倩没有正式结婚，晓鑫没有北京户口。为了能够让孩子早点接受教育，晓鑫在半年前被杨倩送到了新疆伊犁。在伊犁，晓鑫一手由杨倩的外婆照顾。可是在三个月前，杨倩的外婆因为突发脑淤血而去世……..”
　　在回家的途中，从回到家以后的下午三点到夜深人静的这段时间中母亲一直都在说杨倩的事情。
　　在母亲的叙述中，我知道了杨倩这四年来为了我为我们家所做的那些连我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我得知了一个未婚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是怎么样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中度过这含辛茹苦的四年。
　　母亲告诉我，从我入狱的那天起家里的灾难就接连不断。先是父亲因为我入狱的缘故情绪激动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病亡。紧接着母亲下岗。父亲去世后因为和王伯父生意合同的缘故欠下了一笔债务纠纷。王伯父向法院提出申诉。经过法院半个多月的彻查判处我们家赔偿王家四十万元的经济损失费。
　　其实，在这场局中的人都知道王家的这个做法是因为我负了王晶晶而心怀余恨的报复。
　　为了偿还这笔高额的赔偿费，已经家徒四壁的母亲准备变卖她这辈子仅有的栖身之地——房子。
　　正当母亲把家中值钱的东西一件件开始变卖的时候，一往在我面前柔弱寡断，凡事逆来顺受的杨倩出现在了母亲的面前。
　　此时的杨倩刚做完手术一个多月，正处在调养阶段。但根据母亲的叙述，此时的杨倩表现出了一个女人无法拥有勇敢与坚强。
　　她挡在母亲面前坚定地说“伯母，不管你在心中是否承认我是陆家的儿媳妇，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与陆峰的感情。但是，这是陆峰的家，我绝对不会让它倒下去的。我爱陆峰”
　　杨倩去了鑫鼎辉煌找王晶晶，在王晶晶的凌辱下，在鑫鼎辉煌万千职工的目光下，她跪在王晶晶面前的地上恳求王晶晶“请你看在往日你和陆峰感情的份上，求你放过陆家，给陆家一条生路”
　　以王晶晶张扬跋扈自高自傲的性格，我想她既然能够做出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的决定，就已没有半分的情意在她的心中存在。她将一杯咖啡泼在杨倩的脸上，近乎于疯狂的冷笑“我说过的，对于你们当初给我的残酷与绝情，我一定会加倍奉还。你个小贱人，口口声声说爱陆峰。可是现在，你除了像狗一样在我面前屈膝下跪装可怜之外你能够给他什么。”
　　自从杨倩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不知道她这张脸上已被王晶晶泼过多少的咖啡与红酒，每次被泼之后她都是懦弱地低下头，忍气吞声地接受别人给她的凌辱。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逆来顺受低头承受。咖啡沿着她因为虚弱而过于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她从地上站起来，盯着王晶晶一字一句地说“就算你不答应救陆峰，但我绝对不会亲眼看着你毁了他。你是个可怜的人，你认为毁了陆峰就是对他的报复，你就会快乐高兴。其实，你只不过是在编织自欺欺人的谎言。只不过……”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煽在杨倩的面颊上，王晶晶怒不可遏地吼叫“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
　　王晶晶对我是因爱而生恨。杨倩的话语刺痛了她最为敏感的神经。
　　杨倩没有说大话。为了支撑我那个破败了的家，她在找过王晶晶的第二天踏上了开往新疆伊犁的火车。她做了一件让我妈为之吃惊而且不敢相信的事情。为了偿还法院的追债，为了保住我的家，杨倩变卖了父母在伊犁留给她的唯一遗产——“那个寄托了父母生命的牧场”。
　　对于这个牧场，杨倩曾经告诉过我很多很多的故事。它不光是一个牧场，更重要的是它蕴藏了父母和她那种血浓于水的情感和她一生中最快乐的童年时光。
　　五日后，一路奔波未停的杨倩带着变卖牧场的五十多万元从新疆伊犁赶到了北京。
　　此时的她不光替我担起了照顾我母亲的责任，而且，她已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
　　她将还完债剩余的十万多元分为三份，一份存进了我母亲的户头作为赡养费。一份存进自己的户头用来照顾她在伊犁上了年纪的外婆。一份为我们即将出生的宝宝作为“不动产”。
　　母亲说道此处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
　　在狱中的四年中我只知道杨倩替我扛起了那个已经破败了的家，为我生下了我们的女儿晓鑫。至于变卖牧场为我父亲还债以及四年来为我所受的那些苦她从来都没有在我的面前说过。
　　我的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难受，有痛苦，有对杨倩的怜悯和疼惜，同时有对自己深深的谴责。
　　出狱后的几天中朋友和亲戚都络绎不绝地来探望我，他们有的帮我介绍工作，有的帮我介绍对象。在他们充满热情的关怀面前我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
　　从早晨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我都站在窗户面前凝望着楼下面的那条小胡同。我等待着，期盼着那张令我魂牵梦绕的脸庞会突然出现在胡同的路口。可是我没有等到，从早到晚迎来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是的，我的心中只有杨倩。我对杨倩和杨倩对我的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明白。是杨倩给了我信念和希望。因为杨倩，我才会在狱中熬过人生中最痛苦的四年。现在，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会永远失去她，我害怕在我的有生之年再也没有和她的相见之日。
　　我的人是从监狱中出来了。但是我的心，却被那种锥心刺骨的思念牢牢禁锢。
　　对于我整天茶饭不思，从早到晚站在窗户前的默默等待母亲终于叹着气将一张三万元的存折塞到了我的手中。
　　在母亲的心中有和我一样的内疚与自责。她叹着气对我说“我们陆家欠杨倩的实在是太多了。妈妈知道你的心中始终没有忘记她。这是杨倩给我的那笔钱，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妈妈拜托你拿着这笔钱帮我找回我们陆家的好儿媳妇，还有我的孙女晓鑫”
　　我拿着母亲塞到我手中的那张比铅还要沉重的存折重重点头。
　　第二天，我踏上了去伊犁寻找杨倩的路途。在火车缓缓驶出车站的同时，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我看到了窗户外面那些鉴证了我和杨倩爱情的山山水水。火车加速，那些不曾改变的山水依旧如同四年前那般带着秋的萧条和眷恋倒映在车窗上如刀子一样刮过我的瞳孔向后倒退。
　　我忽然觉得有一股酸痛的感觉从内心深处传到了眼睛。我闭上眼睛，任由那些缠绕着我生命的往昔如电影花絮一样在脑海中清晰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