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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现实里的童话 ...

  •   月梅对我说起,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她说想回家了。
      她翻开日记,让我看她从前的生活片段——一个身穿碎花衬衣的村妮,走在蛙声四起的田原上,月色轻飘浮在微风里。我走进了一片美丽的意境,在她的心境里看到了乡村的风景,风景里有她。
      “哥哥不是一直想和我回家乡看看吗?我想回家了。”月梅望着我问,“在家乡,有清澈的小溪,茂盛的古榕,一幅自然风情,从前的风景,却不再有从前的我。”
      “假如我没有遇到哥哥,我不在乎自己的改变,毕竟走出家乡来到城市就是为了改变。在你的眼里,我的改变仿佛是在瞬间发生,那是因为哥哥不了解我的生活。”月梅低着头说。听到她这么,回想她的改变,好比一个人身患急病,其实病毒早已潜伏没有察觉!忧郁如水,洇湿了她的眸光,她沉默了许久,“我无力把握生活的方向,此刻我更不想为自己解释,现实如启示一般,想要改变生活,必须先被生活改变!我不想对哥哥再有隐瞒,我的生活是一条没有归处的路,走在路上,茫然不知去处,我懂得怎样珍惜自己,却难以把握自己,现实和愿望是两条路,选择现实,只有放弃愿望!我有过不同的生活体验,无助的自己想过退却,自从遇见哥哥,我今生第一次感觉到失去自我是一种痛!在你面前,我情愿做回自己。”此刻的她完全沉溺于自我的心境中,当她感觉到我的眼神的瞬间,思绪在那一刻转向情感,“每当无助的时候,只要我想到自己有你这样的哥哥,我从心里感到是一种依偎,你知道吗,这种情感能为我修补受伤了的坚强!”
      原本心境如水,月梅的话犹如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子,皱了心情!
      我情愿从爱的方向感觉她的情感,爱在许多时候,如同愿望开在等待里的花!无法预想未知的以后,爱怎样的情感方式继续,毕竟我对她已付出了爱。
      南去的列车,很拥挤,周围的旅客操着南方的方言。看着窗外的风景,就像在看一部南方风情的纪录片,月梅极有兴致地为我解说。一路上的感觉总在不停地改变,零距离的相依,我偶尔能触及月梅柔软的身体,偶尔有一种极微妙的意念,我越是想避开,它总要在我不经意间扰乱我的心绪。
      自从上路的那一刻起,顿时感觉自己与月梅之间的距离近了许多,虽说我努力地想要保持一种距离。
      在月梅的面前,我总感觉自己不太会照顾人。车开起来,车窗有风吹进车厢里,车厢里顿时凉快了,只是进站停车,车厢里顿时显得闷热。月梅一会儿为我擦汗,一会儿用杂志为我扇扇,每次我要从她手中拿过杂志,她总是摇摇头。
      一踏上路途,彼此的感觉在微妙中改变,真有一种零距离的感觉,亲近之感犹如恋爱中的情侣一般。
      “我更应该照顾你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一路上尽是你在照顾我。”
      “才不是呢,”月梅抬头看着我,“哥哥对我的照顾是在心里,眼睛看不到。”
      “不要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你做了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走在回乡路上,月梅欣喜而快活,步伐也轻快了许多。月梅沉溺于一种超现实的情绪里说:“有一种走回从前的感觉,沿着这条路,总会在某一个地方,与过去的自己再次相遇。”这是诗情里才有的意境,她具备一个诗人的潜质。
      领略田园风情,一瞬的视线摄一幅风景,临近早稻收割时节,阳光溶尽稻田,反射出一片金黄色,连着村庄,一片宁静中,裱成了一幅乡村的风情画,在几声狗吠声中,乡村风情画化作了现实的风景。
      走在田间小路,遇到一位半裸的老汉,裸露着脊背,黝黑的肌肤,顺手抽下插在腰间的旱烟袋,抽起旱烟。
      月梅急步奔向村口的古榕,忘情地依偎着古榕,闭起双眼,细听八哥悦耳的鸟鸣声。
      看到分别了两年的女儿,母亲止不住流下眼泪,把女儿拥到身边,月梅坐到母亲面前。沉默的父亲坐在一边,沉默表现出一个男人具有的刚毅性格,即使内心激动,仍理智地关注女儿身后的陌生男人。
      男人的压抑大多来自情感,女人的压抑大多来自现实!我一向对故作坚强的男人并无好感——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能解释为坚强!此刻看着略显衰老的男人,我感受到了另一种定义的坚强——沉着地面对和承担。经过一段时间了解,朴实的性情真实易懂,家境的清贫,体会了一个父亲的艰难。
      月梅对我说起她的父亲:“家境困难,父亲执意让我念完中学。回想当初选择离开家,父亲断然反对,却无力改变女儿的选择,至今仍清晰记得那天离开家时的情景,那是一个春天的清晨,父亲一大早离开了家,这是父亲挽留女儿的最后方式。我毅然告别了家人,在一种茫然中做出了人生第一次选择。一路上,四处张望,希望再看到父亲,哪怕是又一次的训斥,感觉告诉自己,父亲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走到浮桥边,我一眼看到了父亲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流泪了,父亲坐在离浮桥不远的地方,背对着我,抽着旱烟,当我走到父亲身后,父亲凝望着我,没说一句话,握起女儿的手,我还是第一次感到父亲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我忍住疼痛接受父亲这种男人式的关怀。走过浮桥,我看到了父亲眼里噙着泪,为了不让女儿看到,父亲有意地避开我的眼光。父亲用微颤的手从口袋拿出一叠小钞,放在我的手中,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没敢再看父亲一眼,父亲就这样走了。在乡下,父亲绝不会在家人面前流泪,父亲是家的精神象征。看着父亲的背影,抽着旱烟,我相信父亲是在用拿烟袋的手,顺势擦着眼泪。”
      金黄色的田野溢出晨曦,映明了天的那边,一个美丽的丰收时节。我仰望蓝天,白云几朵,轻逸地飘远,独自走田埂上,远处有翠绿的青山,连着金黄色的田野,路边簇簇野花正艳。
      老汉蹲在田埂上仍然半裸着身子,腰间缠着白腰带,入神地盯着庄稼,霞光调染东边的天色,偶尔有小鸟飞过!
      老汉站起身,扛起铁铲,眼睛仍看着庄稼,把烟袋插在腰间,缓步往村里走去,老汉走到老榕树下,坐在古榕树的根茎上,顺手抽下腰间的旱烟,若有所思地抽完一锅旱烟。
      我偶尔遇见俊俏的村女,或者过于胆怯,或者过于柔弱,激不起我的创作激情,虽说世间的美丽没有概念,当美丽失去个性,好比没有点睛的龙飞不起来!
      清晨的村庄安谧美好,炊烟随风轻飘,村里一片繁忙,儿童趁早晨放牛,黄牛的鸣叫声传出很远。
      我打开画夹,修补老汉的素描。
      当我转眼向古榕望去,古榕边依着一个熟悉的青春倩影,身穿一件碎花衬衣,略显窄小的衬衣勾勒她丰腴的胴体,几道衣褶如线,勾勒出丰满的胸,双乳随她的身体微微颤动,披肩长发编成了辫子,略带矜持地眼眸,楚楚地站在我的面前。
      随着我向月梅走近,她只想避开我的眼神,为了更好地接受。
      我走近那棵古榕,月梅依坐在古榕树下的她,情感犹如风,向我拂来。我并不想刻意地用艺术方式塑造生活中的她,此刻我真的相信现实里真的会有童话——走回现实,再次与从前的她相遇了。
      “清晨,换上了这件碎花衬衣,我真的又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月梅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地动听。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幅《古榕女》的创作,我不时地感到眼前的情景与月梅之间,竟然不存在一点拼接的痕迹,撕去所有有关月梅的记忆,在心中自然地为她营造出一片超越自我,超越过去的艺术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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