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七、沦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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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还要躲我吗？
——……
——那好，你躲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
——若我躲到天涯海角呢？
——那我就追到天涯海角。
*****
傅冀发现叶珉这段时间有点儿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叶珉似乎在故意躲他。平常黏他黏得要命，怎么甩都甩不掉，这几天忽然就不见人影了，连宿舍他都少回，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不管怎样，傅冀承认，他见不到他，他确实是有些失落了。
一天，傅冀在饭堂打完饭，便迎面看见叶珉。刚想喊住他，却没想到那家伙一看见他就掉头跑。
傅冀恼了，他有那么可怕吗？一看见他就跑，至于吗？他当即扔下饭菜，也顾不得吃了，马上就追了过去。
“你、你干嘛追我？”一直被他追到楼道里的叶珉扶着旁边的墙，气喘吁吁地问。
“那你干嘛躲我？”傅冀体力好，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看得叶珉一阵牙痒痒。
“谁、谁说我躲你了？”这句话明显心虚了，叶珉的眼神慌张得四处乱瞟。
“没有躲我，那你现在在干嘛？”傅冀不明白，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最近忽然就闹别扭了？
“我……”叶珉语塞，只好随便找些话搪塞过去，“最近事儿比较多，我很忙，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在躲你。”
这人说谎还真是不打草稿，若不是熟悉他，没准还真的被他蒙混过关。傅冀静静地望着他，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最近忙什么？”
叶珉看着他幽深的眼神，似乎能够洞察他的内心。他一下子慌了，连忙用力推开他，往楼下跑去，边跑边喊道：“对不起，我还有课，先走了。”
傅冀被他推在一旁，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顿时无语。
这么明显地逃避他，还说没躲，真当他是傻啊？
但愿这家伙只是闹一两天脾气，若长期以往都是这样子，那还得了？
*****
叶珉一刻不停地往前跑，边跑边不时地回头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傅冀追来，他才停住脚步，松了一口气。
其实并不是他想刻意地躲避他，他也想回到过去那种感觉，可以大大咧咧地、无所谓地笑，可是他做不到。
从那天起，他就明白，若是要做一辈子的兄弟，那么就只有保持距离。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每次看见他，都有一种既想亲近又想逃避的冲动。他想要再多一点，但又不能在他面前泄露丝毫蛛丝马迹，那么他只能逃了，逃得远远的，逃得再也看不到他。
叶珉无力地蹲下，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上。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万劫不复，从此无可救药。
*****
深夜，叶珉起身，走到傅冀的床铺前，蹲下。
他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睡容，眼神是傅冀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温柔绻缱，缠绵悱恻。
他绝望地想，也许只有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他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再不用掩饰什么。
这份无望的感情呵。
轻颤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可终究还是停滞在半空中。
他张开口，无声无息地做着嘴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说：“我喜欢你，傅冀。我喜欢你。”
然后，哽咽。眼中，一片死寂。
*****
期末考将至，叶珉的高数烂得一塌糊涂。
傅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到底怎么考进T大的？”
叶珉难得地没有说话，眼神尴尬地四处乱瞟。
最终，傅冀还是决定帮叶珉来个考前突击。
刚开始，叶珉还是不大情愿，刚想拒绝，傅冀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把他堵住了。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我，但你总不可能躲我一辈子吧？你真打算不把我当朋友了？
叶珉无言以对。也是，毕竟自己也不能总是逃避，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况且，他还没舍得绝交呢。
于是，痛苦的炼狱就此开始。毕竟要把整个学期拉下的东西全部弄透彻也不太现实，所以傅冀只好给他划划重点，讲解一下难点，剩下的就是靠他自己了。
叶珉本人也不奢求太多，只要在合格线上低飞过就好了。
某日，傅冀依然如常地帮叶珉补习。
叶珉一手支着头，一手无聊地翻页。看着书本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叶珉只觉得头都快晕了。不过，再看看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他微低着头，纯黑而柔顺的发丝轻轻垂下，右手拿着黑色签字笔，专注地在书页上给自己划着重点，叶珉忽然觉得，再多的辛苦都值了。
忽然，叶珉想起了最近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傅冀和宋妙心分手了。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傅冀旁敲侧击道：“你和那个宋妙心怎么样了？”
傅冀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说了句：“分手了。”
居然是真的！叶珉强忍着心中的狂喜，假装惊讶地问：“分手了？为什么？”
“性格不合。”
太好了，早就说你们两个不合适，这不就分手了吗？！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叶珉深深地唾弃自己。
“你问这个干嘛？”
叶珉讪讪地说：“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嘛。”说多错多，那还不如不说。
傅冀看了他一眼：“复你的习去吧。”
“哦。”叶珉一反常态地乖乖应好。
叶珉看着眼前的书，忽然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都可爱起来。
啃着啃着书，他突然觉得一阵浓浓的睡意涌入脑海，依稀中，他听到了周公深情的召唤声，眼前仿佛是周公笑呵呵地挥着手，招他过去。
叶珉一下子没忍住，屁颠屁颠地找周公去了。
“这里是……”傅冀从书中抬头，看见兀自睡得香甜的某人，一愣。那家伙还厚颜无耻地发出几声“呼噜噜”的声响，口水浸湿了小半本书。
傅冀无奈地一笑，这也难怪，最近这家伙不停地复习，估计也是累了。他起身，拿起一件衣服，轻手轻脚地往他身上盖。这天气，冷飕飕的，一不注意就容易感冒了。
沉睡在梦中的叶珉不自觉地动了动，吓得傅冀的动作一滞。难道是醒了？
却发现那人根本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只是嫌冷似的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宽厚的衣服里。
傅冀看了，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失笑。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静静看着睡着的叶珉，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
午后的阳光细碎地洒进了房间，温暖一室的明媚。在这一刻，傅冀看着叶珉的眼神，显得专注而虔诚，他的动作轻柔且仔细，仿若对待上好的宝物。在这个宁静安详的下午，他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规律地跳动着。在他心中，却是一片安宁。
他忽然想起他和宋妙心分手的那天。他没有约她出来见面，只是打了个电话给她。电话接通后，他听见自己冷淡的嗓音响起：“我们分手吧。”开门见山，丝毫没有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宋妙心清亮的声音：“你想清楚了吗？”
“是。”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笑了，“我真没想到，你连分手都只是打个电话。”
他默然。
“那么，就如你所愿，分手吧。”她说。
末了，他听见她最后说的一句话：“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毫不留恋。
他想起宋妙心曾经问过他，喜不喜欢叶珉。其实，他并不清楚。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清楚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遇见叶珉之前，他一直心如止水，却在遇见他之后，内心仿佛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在他心底扎了根，渐渐长成参天大树，等他蓦然惊觉的时候，却再也拔不去了。
他活了十九年，从来没有谁情绪失控至此，却是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会笑，会怒，会心疼，渐渐变得像一个正常的人了。
他凝望着还在梦乡中的叶珉，想，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他愿意一试。
*****
叶珉醒来的时候，傅冀却不在。他动了一下，发现身上有什么东西盖着他，拉下来一看，却是傅冀的大衣。
叶珉稍稍一愣，把衣服抱在怀里，仔细一嗅，上面还存留着他的味道。于是，莫名的，叶珉的嘴角禁不住地往上扬了又扬。
视线往下移，书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我出去买东西，一会儿回来。”
他把纸条拿起来，默默看了一遍，然后仔细收好。
*****
此时，傅冀已经在大街上了。
刚走出校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总有人在他背后窥伺着他。他猛地一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他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随即继续往前走。
越过了几条街道，那种若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依然盘绕在他心头，他再度回头，但街上还是热闹一片，没有异常。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向前走。
终于，他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停住了脚步，看也没看周围一眼，只冷冷地说道：“出来吧。”
方至此时，黑暗中慢慢走出几个人，他们活动着筋骨，一步一步靠近傅冀。
果然！傅冀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了，但愿事情不要闹得太大。
“上吧。”傅冀说。
紧接着，拳头落下的声音与因被打到痛处的闷哼声，在后巷中此起彼伏地响着。原本安静的巷子瞬间变得无比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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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珉接到电话后，便马不停蹄地往警察局赶去。
到了警局，看到傅冀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才松一口气。随即，一股火气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他冲过去，狠狠地抡起一拳，揍在傅冀的脸上，向他吼道：“你不是说买东西吗？为什么打架？！”居然还上警局了！
“冷静点！这里是警察局！”一个警察模样的年轻人伸手拦住叶珉。
傅冀没什么反应，一言不发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叶珉狠狠地瞪着他，见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暗暗憋了一肚子火气。
其实傅冀已经算好的了，相比于打他的那些人，不是东倒西歪的，就是哼哼地痛苦呻吟，看样子相当可怜。
叶珉没管他们，他只一直盯着傅冀，心里不解有之，愤怒有之。其实他看着他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啊，但傅冀什么也没说，表情还是冷淡淡的。这一刻，叶珉终于明白，为什么傅冀得知他和其他人打架时，一下子变得那么冷漠。
一直下来，傅冀没说过半句话。后来，警察证实他确实是无辜的，就放他走了。
出了警局，叶珉走在傅冀前头，闷声不哼。傅冀知道，像他这样，越是沉默，到最后一定会爆发。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一路往前走。
果不其然，叶珉拐进一条巷子后，就先沉不住气了。他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狠瞪着傅冀，一股劲地爆发出来：“你不是说让我不要打架的吗？你现在这算什么？！”
傅冀不说话，仍由他发泄。
叶珉看他一副沉默是金的样子，火了，“你有种啊，居然连打架都打上警察局了！你这算什么？说一套做一套。双重标准，两套准则？我呸！你又想说这不关我事对吗？成，您老人家的事小的管不着！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谁。你爱打架去打架，你爱和谁交往就和谁交往。我就是犯贱，我就是瞎操心，我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样你满意了吗？”越说越来气，气得急了他的眼圈禁不住委屈地红了，他索性转过身，抬步就走，再不理他。
傅冀从他背后抱住气呼呼的他，沉默不言。
“放、放手！”虽然很依恋他的怀抱，但他知道，傅冀并没有那个意思。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划过一丝苦涩和悲哀。
只听得傅冀低沉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能为我打架，为什么我不能为你打架？”
叶珉彻底怔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久，叶珉才蹦出一句：“那你为什么不叫上我？”话音刚落，叶珉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干嘛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傅冀一愣，然后带出些许笑意：“因为……我不想你受伤。”他一个人承担就足够了，其实说到底，这都是他的责任，他实在不应该连累到其他人……尤其是叶珉。
他说完，叶珉又是一阵失神。傅冀趁他发呆的时候，将他的身子扳过来，微微低头，吻住他的双唇。
叶珉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他连做梦都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想，如果这是梦，就请让他再在梦里沉浸多一会儿吧，他不贪心，只要小小的一会儿就足够了。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汹涌而来的心情将他淹没。一直以来，小心翼翼隐藏的情绪终于溃堤，深藏于心中的感情到底获得回应，疲惫不堪的心也总算得到慰藉。他不想再掩饰下去了，他只想享受这个吻。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紧紧地回抱着傅冀。此刻，连眼角滑下的泪，也许都是快乐的吧？
在这个片刻里，两个年轻男子，在安静的小巷中相拥而吻，浑然忘我，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们抛诸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七、沦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