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下部 月舞影华》西*雪

32、白衣判官

　　岳子菁日前接到旨意，要她辅助吴铭衣的审讯查找相关证据，与吴铭衣详谈后，吴铭衣却出乎意料地提出旭鸣长公主一案可能与之前的杜泯私通琉国一案有关。
　　细问之下，她才知道杜泯原来是琉国人，裴玉良收到了杜泯的告密信却将其烧毁，据吴铭衣的推断，这封信的内容很可能关系到朝中一个重要人物，杜泯也正是因为写了此信被人诬陷。
　　“如果杜泯无罪？莫非……”岳子菁是亲历过木锦江诸事的，期间经历种种如今一一回想，越来越扑朔迷离，第一个在她脑中显现的人影竟然是木华！
　　“不错！真正有问题的是工部木侍郎！”不待她说出名字，吴铭衣仿佛已知道她心中所想。
　　“可是，这两件事并无任何关联！时间也不对！”岳子菁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有人在暗示伤害长公主的是飞星人，恰巧这个时候又在司马铁刀府中搜出了飞星国证物。岳参检，你在显邑时，可曾听说过飞星国的事情？”
　　岳子菁迅速地回忆，确实当日于今被质问曾向飞星国派遣信使，后因那名叫苏然的郎中的到来便将罪责全部推到了他身上，再一回想木华在治水过程中的种种非正常手法，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凉意。
　　“若是如此，难道木大人才是与两国暗中联系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只是她的推测，木华自从木锦江归来后，一直告假在家，盛沐环体恤他治水功劳自然准了。
　　“此事还要劳烦岳参检你多方探查，你之前提供的长公主事发当日的线索十分重要，希望你能继续追查下去！”吴铭衣神色微敛说道。
　　岳子菁略一迟疑，不知自己所做是否正确，她奉命到万枫林询问附近的居民，当日是否有陌生人到此，结果十来人都曾经过，她只能如实上报，这些人都被带到刑部严加审讯，虽是非常事态，但她还是为他们的情况担忧。
　　“吴大人，他们兴许都是无辜的，刑罚是否……”她终是抬头请求道，却在看到吴铭衣的表情时，收回了后半句话。
　　吴铭衣端坐在她的对面，昔日的翩翩公子平添一份威严，恍然几年过去，他们都不再是一心单纯的少年人，有着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不得不行使的职权，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
　　“身处此位，我们不能只看表面。”吴铭衣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悲悯之情，他又何曾没有过，只是在某一天，他开始明白这种感情有时会蒙蔽真相，要拨开迷雾必须提剑挥下，不管站在面前的是谁，是朋友是亲人，如果他们有罪，他都不能徇私枉法。
　　“是，下官愚钝。”岳子菁心态摆正，似是下定决定道：“下官已差人传唤玉莲宫侍女雅儿。”
　　“问清楚便是，雅儿是个实诚人，只怕她也是不知情的。”吴铭衣默默地点头，雅儿出现在万枫林附近，这个消息让他极为震惊，宫女若非恩准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她本已坏了规矩，偏又是长公主出事那天，但他并没有让岳子菁将她同其他人一起送入刑部，就是担心此事会牵扯到盛天晴，况且雅儿那日并非换上便服，反而行色匆匆，并且为取得那户人家的信任自报身份，这点十分蹊跷。
　　那户人家，正是林式的家人，林式的下落至今未明，对外说是告假还乡……吴铭衣闭上眼睛，希望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

　　裴玉良正在尚书厅堂中办公，忽有属下来报：“大人，吴侍郎求见。”
　　“不见！就说本官身体不适正在休息。”裴玉良微微皱眉，吴铭衣外表温良儒雅，却是他为官十五年来遇到的最棘手最难缠的人物，言多必失，他自问没让他找到任何把柄。
　　“可是，他让属下转告大人，他已知信中内容。”
　　一句话让裴玉良停下手中笔，沉思良久，他终于决定见吴铭衣。
　　吴铭衣一身白衣地走进厅堂，裴玉良忽觉那身白白得刺目，他既然要做清正廉明，势必要失去一些其它东西。
　　“你们退下。”屏退左右，裴玉良冷肃地坐回檀木椅，一语不发地看向神态自若的吴铭衣。
　　“大人果然仍记挂着那封信的内容。”吴铭衣先开口道。
　　裴玉良终于冷笑道：“吴大人此举可谓逾矩了，恐怕轮不到你来审问本官，前次本官不加追究，难道你真以为本官畏惧于你？”
　　“殿下金令在身，下官纵不愿得罪大人却不得不走这一趟。”吴铭衣不愠不火地答道。
　　“信已毁，你何必故弄玄虚？”裴玉良毫不在意，反倒劝他：“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得饶人处且饶人，人生几十年，谁没个错处，何必揪着不放！”
　　吴铭衣抬头与他对视，目光中闪过凛然：“大人说得轻巧，此人与琉国暗中联系，若被他得逞，恐怕你我都将愧对木锦江的众民，所幸岳参检及时赶到，让他心生戒备才收了手脚。”
　　“万事都要讲个凭证，这只是你的推断，作不得数！也莫冤了好人。”裴玉良冷然道：“吴大人现下不是应该彻查长公主遇袭一案么？何以逮住这件早已定论的事情纠缠不休？”
　　吴铭衣却答非所问：“他的行迹被杜珉发觉，这才写信上报与大人，而非直接报与摄政王，杜珉难道没有顾到同僚之情？反倒是他反诬一口，这不是做贼心虚？”
　　“够了！”裴玉良打断吴铭衣的追问，怒道：“吴大人有话请直说，若真有此事，本官当削他的职！”
　　“这是其一。”吴铭衣的瞳孔忽地收紧，缓缓说道：“若是包庇他，尚书大人明白自己会失去什么吗？”
　　裴玉良一愣，随即仰头笑道：“得得失失，这世上谁能够不靠付出就想得到回报？”他的右手却紧紧抓牢椅栏，一滴汗珠慢慢从耳侧滑落。他总算明白吴铭衣此行的真正目的了，他借事套话，他根本是在暗指他人！
　　“木华罪已证实，大人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吴铭衣微微上挑的凤眼毕现万丈剑光，语气斩钉截铁。“任何人都一样！包括您所效忠之人！”
　　“磅！”裴玉良右手肘撞上桌子，带落茶杯，一声巨响引来了下属，赶紧进来收拾，裴玉良面色青白地大吼一声：“出去！”下属不明所以，只得退下。
　　吴铭衣若无其事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裴玉良长呼出一口气，稳定了心绪，重又坐回位置，昂首道：“吴大人你真厉害，可惜你没有证据，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在此？”
　　“大人明鉴。”吴铭衣拱袖行礼道，神色极为恳切。“大人少时中第，十五年来为官正道，众人称是，却为何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你想吓唬我？呵呵，”裴玉良的笑容竟有些癫狂。“你根本不敢把自己的猜想上报摄政王，因为你也不想丢掉性命！”转而收起笑容，冷然道：“死心吧，我是不会说的。”
　　“大人，下官知你定有隐情，难道非要待到严刑逼供您才肯开口？”吴铭衣也不再客气，声音不大却隐含迫力。
　　“以你的资历和背景兴许在摄政王面前说得上几句话，可是这些并不是全部。”裴玉良彻底冷静下来。“这不是你们能动摇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