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下部 月舞影华》西*雪

14、兄弟之情（上）

　　郢都地处平原腹地，自琉宇王朝建国以来已有数百年历史，是该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农商发达，整个城市策马平川，淬、澜二水穿城交汇于背面而成醉湖，分散为四条支流入北陆，是连接东西陆和北陆的重要枢纽地。
　　甫一进城，盛天晴立即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大国气息，不比陶国半岛临海，先天优越的地理地势使得琉国具有广纳百川，吸引四方商贾的特点，哪怕是在战时，也有不怕死的商人往来于此地，对从未到过郢都的人来说是要看花眼的，这里不仅有来自各国最丰富的货物，也有来自不同国度的商人和行者。你上一秒钟还在和澜泯国的猎人在一张狐皮上讨价还价，下秒钟又在挑选产自陶国的名剑。有句俗语说得好：“在郢都没有你找不到的货，只有你找不到的人！”
　　“虽然很讨厌，但还是得承认琉国的强盛。”傅卷自然是第一个被这番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人物，她情不自禁地从马车中探出头，一脸惊诧。冷不防一匹黑马从后小跑而来，座上正是赫凡，他一脸笑意，傅卷厌恶地赶紧要缩回头去，赫凡却伸出卷好的马鞭，在她头上虚晃一招，傅卷条件反射地抱头，大怒道：“你干什么！”
　　盛天晴在车内摇摇头，又来了，他们到底有没有自觉彼此是对立的两方？再说一个是使节，一个是领兵将领，怎么在一处就像两个小孩在玩耍？又或这是轩謦帝的策略，让他们先放下戒心？
　　车外又传来赫凡的笑声，傅卷气哼哼地转过身来，恨恨说道：“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
　　楚樱吃吃一笑：“傅修编自然不喜，乔博士不在此地，你的乐趣少了不少罢。”
　　傅卷有些恼，只道：“他？算了吧，就那副薄身板儿，出来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我倒看这赫总兵对你有着莫大兴趣，不妙啊不妙！”盛天晴冷不防一句话惹得傅卷满面通红，恳求道：“公主可不要乱说，此行关系国事，属下断不敢分神！”
　　打趣归打趣，三人也算心有默契，便低声开始商议相关事宜。

　　自东城门入城，他们经过三道城门，赫凡翻身下马，在马车间单膝跪地：“宫中派人前来迎接，请陶国使节下车。”
　　盛天晴等人下得车来，这才看见眼前静立着三个装饰华贵的轿子，一个中年侍官弯身行礼，拱手道：“杂家在此恭候多时，请使节随我来。其余闲杂人等请自留宫外等候。”话音刚落，他向后两个兵士点点头，他们立即上前来，竟是要搜盛天晴等人的身。
　　“且慢！”傅卷挡在盛天晴面前，不让他们碰到她，她转首对那中年侍官斥道：“你们的主子没告诉你此次使节的身份吗？怎容你们轻怠？”
　　中年侍官微微一笑，语调平缓地回答：“任是皇子皇女，要晋见圣上也需得如此，绝无特例。”
　　盛天晴转眼望去，只见宫门外早侯着其他人，不同民族的打扮，有富有贵，忽然有些愠怒，这琉国皇帝莫非还要他们排队等候接见？可是他提出要求的！
　　楚樱却在此时上前拉开傅卷，向那中年侍官颌首道：“有劳这位大人。”
　　待两名兵士搜完，盛天晴与傅卷、楚樱坐进轿内，如同进入一个密闭的盒子，缓缓进入那个并不熟悉的异国宫城。

　　琉国皇宫正殿清华殿
　　被轩謦帝请来商议边境问题的多是一些小国，毫无疑问，他起着主导作用，如要依票数做出决定，盛天晴此行可谓无功而返。
　　果不其然，殿内谈到的边境问题像是根鸡肋，根本没触及到本质问题，也丝毫没有提到盛沐环曾考虑到的问题。
　　盛天晴不言不语地坐在座位上，看那些小国使节一个个上前献宝敬酒，俯首称臣，心道琉国皇帝在给她下马威吗？想让她认清彼此的实力差距吗？这一点与河阳公有得一拼！
　　没想到她还是很快被出了道难题，笑面虎一般的轩謦帝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便将本来要讨论的边境问题扯到了她身上。
　　“公主远道而来，本应以礼盛大欢迎，只应联近来病重，还望见谅。”怎么看，轩謦帝这个面色红润的中年人与病入膏肓、骨瘦如柴的病人有着莫大差距，盛天晴心道他倒是说谎说的理直气壮。
　　“陛下为一国之主，当保重身体，礼仪细节不必注重。”盛天晴好不容易压制住心内的冲动，思忖着要怎样把话题引入正题。
　　不料轩謦帝话锋一转，问道：“陶国三代女主，身边自然有相宜之人辅佐，不知公主可有意中人？”
　　盛天晴猝不及防，没料到轩謦帝会问到这个问题。她的脑中自然是闪过司马铁刀的身影，然而那是属于他们的秘密，不到适当的时机并不能四处宣扬。
　　于是她回答了一个让她后悔一万遍的答案。
　　“未有。”随即意识到她被轩謦帝绕了弯儿，谈话内容再次转向无关紧要的方向。
　　轩謦帝露出欣喜的笑容，无限诚恳地提议道：“甚好，甚好，公主可愿在联的几位皇子中选一位夫婿？”、、

　　周围一干使节纷纷出语赞同，什么“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一骨碌冒了出来。
　　盛天晴一愣，结巴地应道：“陛下言重了。我年纪尚轻，不适过早考虑。”是她低估了对手的级别，傅卷早就说过，琉国皇帝最喜欢给自己的皇子皇女侄子侄女联姻，送一个人，得一座城甚至上万援军，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情，琉国皇帝，多冷血无情，野心不尽。
　　眼见着轩謦帝一付和蔼可亲的模样，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大叔，盛天晴却捕捉到他眼中的精明深沉，不错，他毕竟在位二十五年，毕竟在当初的皇位之争中脱颖胜出，如何中庸也不过是表象。
　　“公主正当芳华，不选此时更待何时？联的几位皇子个个皆是人中龙凤，自问都配得上公主的身份，公主为何拒绝得如此断然，联可感到很失望了。”轩謦帝面上表情瞬息几变，盛天晴都看不出他到底是开心还是遗憾还是生气了。
　　“陛下，这件事容以后再谈，如今首要之事当是陶国与琉国边境安虞，战争伤亡，百姓无辜，为了两国的长治旧安，请陛下早下决断。”盛天晴稳住呼吸，一气呵成，不再给轩謦帝岔开话题的机会。
　　轩謦帝微眯着眼，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良久出语：“公主个性十分大方得体，联实在越看越喜欢，无论如何，也要请公主考虑考虑。”
　　此语一出，殿内顿时安静地连颗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众人屏息观战，顿时产生错觉，轩謦帝恐怕根本不是要商谈边境事宜，而是要找个皇子妃。
　　盛天晴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司马铁刀说的对，对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赏他一拳！
　　“不过可惜哪，联有四个皇子已经成亲了，公主兴许错过了命中真龙啊！”轩謦帝一席话拉回盛天晴的思绪，他在暗示什么？唯有联姻才能解决边境问题吗？打破不战合约的不正是他们吗？做了错事仍是理直气壮，真的是厚脸皮到了极致啊！
　　盛天晴正要搭话，忽闻殿外内侍通传道：“众位皇子奉旨前来。”
　　盛天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相亲吗？她是不是应该掀桌走人了！
　　“儿臣参见父皇。”几个年轻声音齐齐响起，只见几位高矮不一，样貌不同，有俊俏有平凡有丑陋的皇子步履划一地行至轩謦帝座下行礼。
　　轩謦帝笑眯了眼，挥手道：“平身，有远客到访，你们各自落座吧。”
　　“谢父皇赐座。”
　　待几位皇子在盛天晴等人对面一一落座，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正面对她微笑着，正是自显邑一别后再不见的苏然！
　　盛天晴的头一下子懵了！他果真是琉国人！他果真是奸细？等等，若他是皇子，怎么会宁愿去做一个细作？太多疑问冒水泡似地一骨脑儿地涌上心头，盛天晴彻底失去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