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谁是谁的谁（下） ...
-
众人吃了水果，米艾捡走盘子去厨房洗，尹思泽走进来道：“手指要不要紧，楼下的宠物门诊还没关门呢，要看病赶紧。”
米艾不理他，将盘子擦干放好，这才道：“我想早点回去。”
尹思泽看了看她：“要我帮忙？容易，拿什么谢我？”
“下次做菜给你吃。”米艾毫不犹豫地道。
尹思泽摸了摸下巴：“虽然有点勉强，不过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就这么办了。”
二人回到客厅，尹思泽道：“一会儿我和朋友出去谈点事，就不陪你们聊天了。”
徐芷兰不满道：“什么事？都这么晚了？”
“能告诉您就不算事儿了。”尹思泽笑着转向米艾道：“正好一会儿路过你家附近，跟我走？”
米艾忙站起身来，向大家告别。
别人尚可，米宏远看上去却有点不舍，看米艾起身要走，于是道：“周末记得回来吃饭，坐车不方便就让思源去接你。”
“知道了。”米艾答着。
徐芷兰却在一旁道：“你就别指望思源了，他连自己女朋友都不接，还能接别人？”说着向米艾道：“不方便就打车回来，没钱和我说。”
米艾听了，垂下眼眸没说话。
米宏远看了看女儿，心知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岳可和徐美琳也要告辞，说天色晚了，要早些回去。徐芷兰留了几句，看她们执意要走，于是也就罢了，只让尹思源送岳可回去。
一行人出门下了楼，徐芷兰也跟了出来。徐美琳是自己开车来的，不用人送，先走了，尹思源和尹思泽去了停车场，米艾见徐芷兰拉着岳可的手亲热的说话，于是避开了一段距离。但在夜晚的寂静下还是隐约听到了谈话内容，岳可的情绪显然有些低落，尹思源整个晚上对她都十分冷淡，这让想借此机会拉近关系的小岳姑娘十分伤心。徐芷兰自然是说了一箩筐好话替儿子辩解，安慰了半天。
这时尹思源已经将车开了过来，徐芷兰将岳可送上了车，这才转身回去。尹思泽的车却在后面姗姗来迟，米艾刚要上车，他探出头笑道：“帮忙到此结束，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坐大哥的车吧。”
“哪有这样的？”米艾道：“下次别想我给你做吃的。”
尹思泽笑了笑：“为什么你这么怕大哥，他又不是鬼，吃了你。”
“你送不送我？”米艾伸手拉车门要挟道。
尹思泽却不在意，喊回了尹思源，将米艾推到了他车上，才向岳可笑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两个亲热了，实在不行就把米艾扔马路边，反正也没人捡。”
岳可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只得道：“放心吧，一定把米艾送到家。”
尹思源看了看弟弟一眼，没有说话，发动了车子，米艾按下车窗冲尹思泽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尹思泽却给了她一个飞吻，然后就上了自己的车。
米艾气的咬牙切齿，却不得发作，只得关上车窗。岳可见了轻声笑道：“二哥真幽默。”
米艾只得也僵硬地笑笑。
岳可却又道：“我真羡慕你，有两个哥哥，家里多热闹。”
这次米艾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车子飞快地在马路上行驶着，米艾看着两边的风景，突然皱了皱眉，向前排的尹思源道：“我在前面地铁站下吧，靠边停就行了。”
岳可奇怪地道：“你不回家吗？”
米艾笑笑：“和朋友约了出去。”
“哦。”岳可笑道：“不是男朋友吧？”
米艾笑笑没说话。
车子经过地铁站，却并没有停下，直接向前驶去。米艾看了看尹思源，夜晚的光线太暗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抿的紧紧的下巴。
“前面公交车站停也行。”米艾向他道。
可是车子越过了公交车站，也没有停。
米艾咬着嘴唇不语，就连岳可都看出了问题，不由得也看向尹思源。
“先送岳可，回来再送你。”尹思源这时才淡淡地道。
“哦……”岳可顿了顿小声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急。”
米艾靠在后座上，不再吭声，却感觉胸口就像有一个长满了刺的气球，在渐渐地充着气。
车子到岳可家的小别墅门前，尹思源打开车门，让岳可下了车，然后将按了门铃送她进去，两个人淡淡地告别，这才又回到车里。
米艾仍坐在后面，看向窗外。车子驶过一条条街道，最后在一个公园门前停下来。
已经很晚了，散步的人们都陆续回家，只偶尔有几对情侣走过。尹思源下车，米艾也自己跳了下来。
“进来吧，有话和你说。”尹思源淡淡地道。
米艾知他之所以避开岳可，一定是有事找自己，虽然满心不愿意，却还是跟了过去。
夜晚的海边公园空气清冷，海浪细细舔着沙滩，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空，夜色渐冷。
米艾寻了一条长凳坐下，看着海浪，尹思源走过来，手中拿着两杯热咖啡，递给她一杯，然后也坐下。
“谢谢你今天回来。”他道：“也谢谢你的礼物。”
米艾轻轻抿了口咖啡，没有说话。
“有些话我想了很久，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可还是想说给你听。”他沉默了一下才道：“不论怎样，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做一家人，就算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就算……你们都不愿意。”
“为什么？”米艾看着他：“你让我回去，我回去了，可是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不想再说什么。”她转回头看着大海。
尹思源却道：“有些时候，我一直在想，我们现在这样，究竟是谁夺走了谁的家。在你看来，我们和妈妈显然夺走了你的家，而且……对你并不算好。可与此同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也是被你冷落的人。”
米艾淡淡冷笑：“冷落？你说我冷落你们？要不要我说说从小到大我做了多少讨好你们的事？”
“米艾……”尹思源看着她：“没错，你做了很多，有可能比我们任何人知道的都多，你的努力没有人看不到。”
“那为什么还说我在冷落？”她站起身：“还要我怎样？”
“不要你怎样。”尹思源淡淡地道：“只希望你的心里能容得下别人。”
“哈……”米艾气急反笑：“你这是倒打一耙吗？替你们家人报不平？我什么地方容不下你们？是你们刁难我的时候，还是你们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你难道要把陈年的旧账全翻出来说个明白？”
尹思源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在夜色里闪闪发亮：“纠缠过去没有用，米艾，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从我们来到你的家开始，你有没有敞开心胸接纳，有没有不带偏见和抗拒对待一切，在你微笑着面对我们的时候，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吗？”
米艾没有回答。尹思源又道：“我没有指责你，只是希望你看清自己的内心，不要把它藏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希望你能允许其他人善意接近，你的笑不是笑，谁在你的眼里都找不到笑意，你的顺从也不是发自内心，只是隐忍罢了。你温和地接受着一切，却在心里对抗一切，表面上和我们在一起，心里却一直恨着我们，让所有人都没办法靠近你，这样的你，快乐吗？”
海浪滑过沙滩，发出细碎的呢喃，米艾咽了咽口水，突然无话可说，心里那个渐渐膨胀的刺气球也一点点地缩了回去。
“你不能操纵我的感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僵硬地道：“以我们的关系，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够了，你要求的太过分。”
尹思源沉默了一下，才道：“这几年我听过几次爸妈的争吵，内容几乎都与你有关，你知道他们很少吵架，吵的最厉害的一次，是你搬出家不久。妈哭了一整晚，就因为爸说了一句：只有米艾才是我的孩子。”
米艾闭了闭眼：“他说的没错，爸把你们当成一家人，可是你们只能让他难过。”
“是吗？”尹思泽看着她：“是谁自从我们进到这个家起就拒绝交流，是谁任大家怎么讨好，都不肯说出心里话？你对着我们说你喜欢大家，可是背地里，你经常一个人偷着哭，爸知道了，他们夫妻两个就会冷战一段日子。一个继母，就算怀着再多的热情，也被折磨光了，这一切，难道都与你无关？”
“是，都是我的原因。”米艾气道：“这不就是你想说的话吗？是我破坏了爸妈的感情，我就是那个恶人，现在你来教训我，就是要我低头认错吗？现在爸是你们的了，那个家也是你们的了，你们还要什么？要我真心服输，甘做奴隶，低头谢罪吗？”
“没有。”尹思源看着她：“这不是我的想法。我只想说，父母的婚姻我们决定不了，可是我们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米艾，我希望你能在这个家里生活的幸福，希望我们坦诚相待，互相关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漠猜疑，我希望，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这不可能，我做不到。”米艾冷硬地道：“或者你说的对，可是我没有办法做到心无芥蒂，说我小心眼也好，说我任性也好，在我心里，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一家人。”
“为什么不可能？”尹思源盯着她，眼眸里有什么在涌动：“哪怕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爸，还有关心你的人。”
“是啊，为了爸。”米艾冷笑：“要不是为了他，我现在都不会和你站在这里，那个家我永远都不会回去。”
尹思源的眼睛里有风暴闪过，他道：“这话你也对思泽说过？”
米艾转过头不看他：“他不会要求和我做一家人，也知道我们永远做不成一家人。”
“你真知道他怎么想？”
“他怎么想有关系吗？”米艾看着他：“除了爸爸，你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有一瞬间，米艾似乎看到了有什么在他眼是爆裂，黑暗里，他静静地站着，沉默却像一座山一样压来。
“真的什么都不是？”尹思源的声音缓缓传来：“那当初在医院时，你又为什么在我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米艾怔了怔，才想起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米艾还在上大学，尹思泽也还在国外，尹思源也渐渐接手了公司的大部分工作，于是米宏远便和徐芷兰经常去国外度假。周末米艾回到家时，常常只有她和尹思源两个。他们都是喜欢安静的人，于是倒也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米艾在学校接到一个电话赶到医院，才知道尹思源受伤了，身上很多伤口，好在都不严重，腿却骨折了。米艾来到病房里，发现里面坐着几个陌生人，后来才知道，都是便衣警察。事情的详细经过她至今不清楚，只知道是尹思源之前与什么人结了梁子，这次算是报仇来的，只是没有成功。医生说他的腿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他却笑笑说：“我自己签吧。”米艾看着他惯常的微笑，从医生手里拿过手术同意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尹思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直到医生走了，也只是看着，什么也不说。
在这之后，米艾又照顾了他一段时间，直到他可以自己活动，她才住回到了学校。现在听他提起这件事，她不禁有些恍忽，仿佛当时自己并没有做过这种事。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她抚了抚额头道：“救死扶伤而已。”她低头拿起自己的东西：“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可是他却不放过她，抓住她的手道：“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不想听了，放开。”米艾想挣开他，却没有成功。
“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连和你谈话的资格都没有了？”他道。
“没错！”米艾烦躁地道：“放开我！”
“如果不放呢？”他抓着她，一直将她拉到胸前，她抬起头几乎就能对上他的眼睛，黑夜里，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却又裹挟着不知名的风暴，她想要躲开，却敌不过他的手臂，她低下头，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他却动也不动，只是伸出一只手捉住她的下颌，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她。
他的唇那么火热，可是落下的吻却是那么轻，轻的仿佛是绒毛，她惊讶地张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神志才清醒回来，于是挣开他，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米艾……”他看着她，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
她却喘息着，拼尽全身力气道：“尹思源，你真是个禽兽！”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谁是谁的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