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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继兄(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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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艾发了一会儿愣,收好了钱,才坐上公交车,晃了几站下车后,却看到公交站点旁的书报亭里挂了一张大大的财经杂志海报,和杂志上一样的英俊的男人正看着她,细长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窥到她心里最隐秘的心思。她盯着他看了两眼,看看周围,发现要想趁人不备把它扔进垃圾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这才悻悻转身离开。
太阳渐渐西沉,感觉没那么热了,米艾买了个雪糕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边吃边等人。
今天约的同学算起来还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玩伴,上小学时,米艾父亲还只是个穷教师,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处旧楼里,邻居是一对儿做小买卖的夫妻姓尚,夫妻两个没念多少书,所以给儿子起名“博文”,希望他长大后别像自己,要博学多才。可是这个尚博文读书一般,淘气却一流。没有他不敢玩的东西,也没有他不敢做的事,父母又没时间管他,只有将他送到米艾家。那时,米艾的母亲因为身体原因病休在家,于是便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米艾小时候朋友并不多,尚博文带她玩遍了那个年纪孩子们玩的一切游戏,于是对她来说,他几乎就是她的整个童年。小学四年级,他们住的旧楼被拆,尚博文随父母搬走,米艾的童年也就此结束了。
母亲去世时,尚博文来看过她。后来上了中学,大家的联系渐渐少了,米艾一边适应着家里的变故,一边学习,而尚博文却顺应了父母的期望,学习成绩一路上扬,考上了不错的大学,离家前,他来看了正在读高二的她。她还记得他看到自己时错愕的眼神,这几年,估计自己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她聊着自己要去的城市和大学,米艾沉默地听着,最后他说:“米艾,明年你也考到我的学校,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米艾只记得自己连一个笑容都没能给他,就看着他离开了,第二年,她的成绩继续下滑,当然没能考上他的学校。于是,她不再和他联系,一个人,留在这个城市,留在这个家里。
与他再联系还是几个月前的事,在父亲家接到他的电话时,米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声音却像小时候一样明朗,可越是这样米艾却越不想见他,像所有毕业后生活的不如意的人害怕同学聚会一样,她也同样害怕看见旧日的朋友。她害怕他们对她说:米艾,你怎么变了一个人?米艾,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弹钢琴吗?现在怎么不弹了。米艾,你以前学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没考上好大学。米艾,你以前那么漂亮,现在怎么……
当这些问题轮番砸过来,米艾只想抱着头躲起来,谁也不见,只像现在这么自欺欺人地活着就好了。
拿着他的电话,米艾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见他,正在看电视的徐芷兰却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谁打来的?”
米艾拿着话筒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大哥尹思源走了出来,看了她一眼,眼神也颇有些诧异。在这个家里,米艾几乎没有电话。
“一个朋友。”米艾只得答道:“以前的朋友。”
徐芷兰听了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道:“不是男朋友吧?”
“当然不是。”米艾连忙道。
可是电话里的尚博文却爽朗地笑道:“说男朋友也可以,小时候你不是说过长大要嫁给我?”
“闭嘴吧你。”米艾气道。
“既然不想嫁,为什么不敢见我?”尚博文笑。
“好,见你,见你。”米艾被他说的无奈,气愤地道。
尚博文在电话另一端乐不可支。
放下电话,米艾气呼呼地转身出去,却看到尹思源靠在沙发上正看着她,看他的衣着,似乎是要出门,外套就搭在一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出去了,他看着她的脸,目光有些奇怪,米艾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带着气呢,于是整了整表情这才问:“有事吗?”
“没有。”他淡淡地道,然后拿起外套向徐芷兰道:“我出去一下。”
“早点回来,不回来也行,打个电话。”徐芷兰一边吃水果一边抱怨道:“养儿子有什么用,天天出去见女朋友,也不陪陪我这个当妈的。”
关于尹思源的女朋友,米艾隐约听说过,是徐芷兰一个朋友的女儿,两个人在双方母亲的介绍下见了几次面,然后就不咸不淡地相处着,听说后来女孩子还调到了尹思源的手下工作。米艾见过一次,她去爸爸公司,在楼下恰好遇到了这一对儿,俊男美女,相当养眼。尹思源介绍:“这是米艾,这是岳可。”
岳可有些防备地看着她:“你好。”
米艾看了尹思源一眼,这才道:“你好,我是尹思源的妹妹。”
“哦,原来是妹妹。”岳可似是松了一口气,转而用责怪的口气笑道:“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然后又向米艾道:“你叫米艾?尹米艾?”
米艾冷淡地看了一眼尹思源道:“我有事,先走了。”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岳可惊讶地站在原地。
对于自己和尹思源的关系,她不想多说,也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当然,这也是全家人的意思。一个复杂而多金的家庭向来是人们八卦的焦点,作为家长当然希望可以保护家庭隐私,而对于米艾来说,承认后妈和两个哥哥的存在本身对她就是一个挑战,何况还要将它公之于众。于是多年来,人们只知道米宏远有一个续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却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个亲生的女儿。
对于这件事徐芷兰是这样解释的:“现在人的心都坏了,知道了也只是打她的主意,米艾又不是能担事儿的人,少知道一点就少点麻烦。”
于是多年来,大家向外人介绍时,便都有意无意地忽略米艾的身份,时间久了,仿佛真的没有她这么一个人一般。
虽然米艾也不想和这一家人扯上关系,可是完全不介意却是不可能的。但她又能怎么样呢?因为这个家,除了父亲,她和其他人什么关系也没有,她又能要求他们什么呢?
所以,虽然她对于尚博文的贫嘴并不认同,却真心喜欢和他在一起,因为她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吃完了雪糕,米艾将手上的垃圾团在一起,试着往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投去,结果失败了。她正要站起身捡起来,却见一个人已经先她一步捡起了垃圾扔了进去,然后笑道:“好啊,趁我不在,偷吃雪糕。”
尚博文一身清爽的装扮出现在她面前,一手拎着一袋子菜,还抱着一个西瓜,呲着白牙正乐呢。
“菜市场打折啊?”米艾拍拍屁股站起来:“买这么多能吃得完吗?”
尚博文乐了:“有你在还会吃不完?来,拎着这个。”说着,他把西瓜递给她:“我爸说了,他下厨。”
“真的?”米艾眼睛一亮接过西瓜:“我要吃松鼠鱼。”
尚博文敲敲她的脑壳笑道:“就吃松鼠鱼。”
两个人过了马路,直接向对面的小区走去,那是尚博文的家,自从米艾和他见了面,就经常来蹭饭吃。尚博文的父母年轻时做点小买卖,现在年纪大了,有了退休金就不怎么操心了,安心在家养老。一家人见了米艾都很高兴,尚爸爸做的一手好菜,于是便常常做了好吃的让儿子找米艾一起来吃,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饭,倒比米艾在自己家吃的高兴。
到了尚家,尚爸爸便开始挽起袖子杀鱼,米艾在一旁帮了不少倒忙,最后被尚博文揪去帮尚妈妈剥蒜,厨房这才得以安宁。电视里正在播着新闻,厨房里是热油下锅的滋滋声,还有尚博文和爸爸聊天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中,米艾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打来电话的是徐美琳,徐芷兰弟弟的女儿,也就是尹思源和尹思泽的表妹,同时也是父亲米宏远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在一片嘈杂声中,徐美琳的声音优雅地道:“米艾,今天我去姨妈家吃饭,我现在在公司,你要是也去的话我顺路去接你。”
“哦,我在外面,还有事,就不去了。”米艾道:“谢谢你。”
徐美琳顿了顿,这才笑道:“你那边真热闹,和朋友在一起?”
“嗯。”米艾不愿意多说。
这时,只见尚博文从厨房探出头来道:“米艾,蒜呢,快拿来,等下锅。”
“来了来了。”米艾忙拿了大蒜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对着电话道:“我已经和我爸说了,以后再说吧。”
徐美琳听了笑道:“好吧,玩的高兴点。”
挂上电话,米艾笑了,徐美琳都比自己更像是那个家的人,多么讽刺,于是米艾将手机扔到一边,不再理会。
一顿饭连做带吃弄了大半个晚上,吃完饭,米艾帮着洗碗,尚博文又切了水果,四个人吃完才作罢。
看看时间不早了,米艾才起身告辞,尚博文也跟出来。
“外面这么多人,不用你送我。”米艾道。
“我吃多撑着了,出来走走。”尚博文道。
两个人一起下楼向米艾的住处走去,两家相距不过公交车一两站的距离,夏夜清爽,于是干脆走路回去。
虽然时候已经不早了,可路边仍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夏日夜晚特有的香气带着花草树木的味道袭来,这一瞬间,美的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对了,我工作的事定了。”尚博文笑道。
为了回来照顾父母,他辞去了在外地的工作,打算回来到家乡生活,所以一直在找工作。
“定了哪里?”米艾问。
尚博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直接说了:“你爸爸的公司。”
“什么?!”米艾瞪大眼睛看着他。
“就知道你会吓着,所以刚刚在家里没告诉你。”尚博文抬手敲了敲她的头:“放心,我凭实力考进去的。”
米艾不语,想了想才道:“爸爸知道是你吗?”
“看起来还不知道。”尚博文道:“面试我的是你哥。”
“哦。”米艾道:“他不认识你。”
尚博文笑了:“别担心,就算认出来也不会给你丢人。”
米艾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给我丢人。”
尚博文也不生气,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笑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人吵着要我和她玩过家家,让我当爸爸来着。”
“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还是无知少女。”米艾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就像谁爱和你玩似的。”
“我爱和你玩行了吧。”尚博文笑:“你这臭脾气,也就我能受得了,你要珍惜我啊,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米艾不理他的贫嘴,看看已经到了楼下,于是和他道别,尚博文向她挥了挥手道:“明天见啊,孩儿他妈。”
米艾无奈地斜了他一眼,转身上楼了。
冲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空调去洗澡,刚刚洗了一半,却听到有人敲门。无奈,她只得裹上浴巾来到门前,本以为是尚博文有事转回来,可是从门镜里却看到了一个想象不到的人。
米艾想了想,这才打开了门。
门外,尹思源衣着整齐站着,手上提着一篮水果,见到米艾的样子,他怔了怔,目光闪了闪,然后微微转过了头。米艾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于是连忙躲到了门后。
尹思源这才重新看着她道:“爸妈让我给你送点水果。”
米艾十分想说:东西放下,你走吧。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下去,只道:“进来吧,我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