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前生后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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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提着白纱灯笼引我们沿着石墓向后走，灯笼里透出蒙蒙的白光，李小鱼想起那晚菱瑶的一身白衣，心里不禁有些发寒。
应青在前面走着，其他人跟在她身后，李小鱼回头看看唐三等人，总觉得少了什么。她停了一下，走在满奇旁边低着声音问，[你看见元宝了吗？]。
满奇摇了摇头，李小鱼的心提起来，她以为元宝在他手里。
[无境，看见元宝了吗？] 李小鱼转头焦急地问低头走路的无境。
无境一愣，[没有。]。
李小鱼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迫不得已拉了拉前面唐三的衣袖问，[看见元宝了吗？]。
唐三刚才已经听见她和满奇说话，[它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石墓边的树林里掠出一阵阴凉的风，李小鱼打了一个哆嗦，元宝不会有事吧？
一边儿是菱瑶，一边儿是元宝，李小鱼的神经绷地紧紧的。也许元宝只是跑出去玩了，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她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跟着众人向前走。
走了一盏茶工夫，老妪停了下来，大家都停下脚步，迫切地看着她。她放下白纱灯笼，指着地上说，[她就在这里。]。
确切地说，这里正对着前面的石门位于圆形石墓的后部。李小鱼向前迈了一部，借着白纱灯笼的光向地上看去。
周围都是茂盛的野草，惟独这里空出一小块圆地，地上有一个石头做的神龛，看着只有一掌高，但看得出雕工十分精致。
[阿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姚绫奇怪地问着。
旁边的额多急躁地嚷到，[你骗我们！]。
老妪摇了摇头，[公主，我给您讲一个故事。]。
她看着石龛，缓缓开口，寂静幽黑的山林里回荡着沉沉的夜风，为她的故事蒙上一层神秘而忧伤的色彩。
[萤族在这里已经居住了两万五千年，两万五千年前，族人性命短则三天，长则不过二十天，人丁寥落。一次天下流火，先祖于大灾后偶然得到一块黑玉，他认为这是上天所赐神物，便将它供奉湖底，不久他意外发现族人寿命大增，至少可活至三年。从此以后，萤族昌盛，繁衍至今，族人中活至千岁者已不罕见。因为黑玉之功，此湖才得名仰玉湖。如此神物，本供奉在湖底，族人心中敬畏，只知跪拜，谁敢觊觎。哪知某天夜里这块黑玉突然失窃！]
李小鱼的心提起来，丢了？那不是所有的人寿命都要急速衰减？
[这夜族中老死者不计其数，萤族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第二天追查再三，但毫无头绪，族长一筹莫展。]
这世界上最可恨的就是小偷，李小鱼咬牙切齿地想。
[后来呢？后来怎么办了？] 旁边的姚绫见老妪停下来急切地问。
老妪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悲痛，[黑玉丢失的那天夜里，夫人也诞下了一对女儿。]。
姚绫脸色变得惨白，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出生的夜晚竟是如此死亡弥漫的情形。
[这一对小女娃粉雕玉琢，摇着小手如此招人怜爱，夫人忧心于黑玉丢失，但因为这一对女儿的出生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老妪讲到这里，突然涌出眼泪，伸着干枯的手擦去后，哽咽着声音说，[族长为黑玉丢失之事惶惶不安，夜不能寐。第二天夜里，族人又死去大半，未死者一夜衰老，整个仰玉湖一片死气。]。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这块黑玉竟有如此的威力。
[这和菱瑶有什么关系！] 额多不安地质问到。
老妪看了他一眼，[夫人诞下的双子长得一模一样，大公主取名菱瑶，小公主取名姚绫。]。
额多一愣，再不多话。
[第三天，来了一个穿白袍的女人。]，她目光闪烁，似是怀疑，[她告诉族长一个办法，可以暂时延续萤族的寿命。]。
一个穿白袍的女人？李小鱼心里冒出一个问号，这个人出现得未免太巧了吧？
[什么办法？] 姚绫紧紧盯着老妪问。
[祭女。] 老妪说出这两个字，浑身颤抖起来。
李小鱼冲口而出，[难道祭的是菱瑶？！]。
老妪慢慢转头看向她，[没错。]。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额多声音冰冷，[为什么……为什么是菱瑶……怎么可能是她……]。
老妪看着远处仰玉湖的方向喃喃地继续说，[族长起先怀疑这个白袍女子，但她说，惟有这个办法可以让萤族暂时摆脱灭绝的危险，如果族长一味拖下去，萤族从此将不复存在。族长内心挣扎了很久，他终于和夫人说了这件事，我至今还记得夫人脸上惊愕恐惧的表情，她紧紧抱着孩子怎么都不肯答应交出任何一个。夜幕降临前，族长问夫人，究竟是萤族的命运重要还是自己的孩子重要，夫人在房里哭了很久，把大公主交到我手上后昏了过去。]。
她抹了抹脸上的老泪，[族长抱着大公主，脚步踉跄地跟着白袍女子走到附近，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白袍女子项上的石珠发着荧荧的白色光芒。大公主静静躺在包袱里，不哭也不闹，好象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只是默默等待，让人看了更加难过。
我和族长等在树林外，等了一柱香工夫，只见整片树林白光冲天，族长按捺不住冲了进去，一个巨大的圆内所有的植物都烧焦了，只剩下空地。白袍女子跪在地上喘息着，见到族长，从怀里拿出一块里面有白光游走的透明石头，她对族长说，“将此石长埋地下，可佑护萤族五百年”。她刚说完，一道白光后变成了一尊石像。
族长依言将透明石头埋在此地，为了纪念为本族而死的女儿，便以石头为中心建造了这座和仰玉湖底一模一样的石墓，并在石墓背后，就是这里树了这个石龛，把白袍女子化身的石像供奉其中以示感激。但族长和夫人都因为大公主的事心中抑郁，多年成疾，今年终于还是过世了……]。
李小鱼恍然大悟，原来石墓是这样的来历，可是看神龛里分明是空的，哪有她说的那个石像？
以老妪所说，菱瑶已经死了五百年，又怎么可能和额多在一起呆了三百六十五年呢？除非……李小鱼头皮有些发麻地看向额多，莫非是倩女幽魂？
额多一直不相信地摇着头，不停地说着，[不可能，菱瑶不可能死了的！她和我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李小鱼冷静地问他，[额多，你怎么遇到菱瑶的？]。
额多一愣，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好象掉进幽深的回忆中失去了方向，[我从小长在五百里外的漆水边，上面有三个哥哥，可是从小我就和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李小鱼忍不住问他。
[他们身上的盔甲和我不一样。]，额多苦恼地说到，[他们只在背上长盔甲，可是我全身都长。]。
李小鱼满头黑线，盔甲是天生长出来的？这是什么功能。
额多还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而且我长得比他们快，长得比他们高出很多，而且……]。
李小鱼傻傻地看着他，这不同也太多了吧？她看他不说了就问，[而且什么？]。
额多尴尬地说，[我在水里的样子和他们完全不同。]。
李小鱼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同究竟是怎样的。
额多继续说，[因为不同，所以爹娘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哥哥们总是欺负我，我心里生气，就离开了那个家。]。
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李小鱼看着额多——真是太帅了。
[我躲进了一片树林中的沼泽里，在那里一个人生活。]，他看向夜空自言自语地说，[你能想象一个人的生活吗？没有人和你说话，每天自己找吃的，累了就睡在水边，醒了就四处游荡，既不高兴，也不难过，好象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李小鱼能想象一个小男孩独自生活在沼泽边的情形，他甚至连一个同伴都没有，她心酸地看着额多。
[有一天晚上，我在沼泽边的树上静静坐着看月亮。我每天晚上都一个人坐在那棵树上，可是那天晚上不一样。]
[你遇到菱瑶了？] 李小鱼试探地问。
他脸上浮出幸福的笑，[我看到一粒小小的白光在树冠里游动着，以前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它从树冠里飞下来在我周围漂浮着，好象在谨慎地打量着我。我伸手要抓它，它却倏地飞远了，于是我下决心要抓住它，就追着它跑起来。
它好象故意戏弄我，飞一飞，停一停，我高兴极了，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孤独的。我们在树林里追逐，越过草地，趟过溪水。我跑累了，坐在一颗树下，闭上眼睛假装休息。它停下来，慢慢在空气中靠近我，快飞到我眼前时被我一伸手抓住了！]。
李小鱼看到额多脸上的兴奋，好象他又回到了当时，捕获了让他感觉幸福的白光。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手心里响起，“放开我！放开我！”，我吓得松了手，没想到它居然会说话。一个背上长着一对小小的透明翅膀的小人儿站在我的手心里，你能想象她有多可爱吗？] 额多看着李小鱼狂热地说。
看来他说的是菱瑶小时候的情形。李小鱼心想，难怪他看不上自己，自己充其量长着几对小小的透明的鳍，翅膀恐怕这辈子是长不出来了。
额多眼神变得温柔，[她一点一点长大，头发乌黑细长，雪白的脖颈像藕段一样，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我们每天一起看月亮，一起在溪边玩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告诉我她叫菱瑶，这个名字很美，是不是？] 他出神地说着。
假如只到这里就是王子与公主的美丽童话了。李小鱼看着额多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知道接下来是现实的改变。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开始她渐渐变得虚弱……]，额多垂下头，痛苦地嗫嚅着，[好象什么东西突然变了，她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
李小鱼看着嘴唇颤抖的额多，菱瑶的离开莫非和她的身体状况有关系？
[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我一起看月亮，她说，以后她要住到月亮上去，她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我说，好啊，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可是有一瞬间，她的神情十分黯淡。我以为她累了，问她要不要休息，她就和我一起下了树。下来以后，她在树上用石头刻了四个字，“永结同心”。她刻地很认真，一边刻一边对我说，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小鱼看了流下眼泪的额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菱瑶会突然离开他吧？
[第二天起来，她不见了！我看她经常拎的白纱灯笼还在，以为她出去有事，一会儿就会回来，她有时候也会突然消失，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可是那天晚上她没回来！她是厌烦我了吗？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走！] 额多一脸不解情绪激动地说着。
[我离开沼泽地到处找她，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她，我再也不想回沼泽地，那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她的笑声。有一天晚上，我半睡半醒的时候，眼前觉得有白光飘过，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一粒白光像尘埃一样漂浮着向远处飞去。我以为是菱瑶，匆忙跟了过去，但那粒白光飞得太快了，我跟着跟着就跟丢了！正当我着急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面湖，一群人拥着菱瑶向湖里走去。我去湖里找她，可是那些人都不让我进去，我就……]。额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姚绫。
如果这样，那后面的事情就如姚绫所说，额多来大闹，众人拦着他，他不死心闹了几次，萤族就避出来移居石墓。额多求见不成，索性武力逼婚，为的是见菱瑶一面问她为什么离开。
一个误会搞出这么多事，李小鱼看看姚绫又看看额多，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老人家，你说那块透明石头能保护萤族人多久？] 她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五百年。] 老妪迟疑地回答。
李小鱼摸着下巴在石龛前来回走着，[五百年……萤族变为人形要多久？]。
姚绫急忙回答，[一百年。]。
李小鱼愕然地看向老妪，[菱瑶变为人形要一百年，她又和额多在一起三百六十五年，那只剩下三十五年，也就是说——透明石头的法力要消失了？！]。
她看着老妪，姚绫不知道可以原谅，但她为什么迟迟不说？
老妪慢慢跪下，[公主，并非老身故意隐瞒，族长临终时对老身说过，他失去一个女儿已经够了，再也不想看着你去死。而且……白袍女子已经化为石像，前几年石像也莫名其妙失踪，只怕再也没有人能帮我们了，族长说，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姚绫捂着嘴，肩膀耸动，眼泪成串的流下来。突然知道自己的亲姐姐为了族人而死对她的打击已经很大，现在又知道萤族面临灭顶之灾而无能为力，她再也不能承受了。
[菱瑶……真的早就死了吗……] 额多仍然不敢相信地问老妪。
[这位公子，老身亲眼看着公主化为无数光粒冲向天空，菱瑶公主的确死去已久。] 老妪不忍地对他说。
额多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脚下的泥土，[她怎么可能早就死了呢……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她喜欢喝花蜜，她喜欢夜晚飞来飞去……怎么可能是死了的……]。
李小鱼看着额多，心里难受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你说公主是化为无数光粒冲向天空的？]。
老妪点点头，兀自抹着脸上的泪。
四野静寂，连风都停了。
李小鱼突然想起湖底唐三和额多相斗的一幕，看向姚绫，[公主，你的萤光剑呢？]。
姚绫的眼里满是泪水，既惊惶又迷茫地看着李小鱼。
李小鱼想了想，突然急切地说，[快把它召出来！]。
姚绫虽然不知道李小鱼要干什么，但看她迫切的神情后退了几步，紧握双手举至头顶，颤抖着声音说，[赐予我力量吧——萤光剑现身！]。
所有的人都凝望着她，可是什么都没出现。
姚绫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为什么它不出现了……]。
李小鱼叹了一口气，情形大概正如自己所料的，[公主，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件兵器？]。
姚绫愣愣看着她，[有一次，我在野外被猛兽袭击，呼救时，突然有无数光粒聚集而来合为一把剑落在我手上，我借此杀死猛兽幸免于难。后来我发现，每次自己遇到危险时，这把光剑都会出现……]。
[所以，召唤的咒语是你自己加上的，是吗？] 李小鱼看着她不肯定地问。
姚绫点了点头。
李小鱼了解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姚绫的安危，而非咒语。
她环视众人，[你们谁有兵器借我用一下？]。
大家互相看了看，只有额多了。
李小鱼走至额多面前，[把你的狼牙棒借我用一下，我帮你找菱瑶出来。]。
额多猛得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在手中现出狼牙棒。
李小鱼一接，差点儿被狼牙棒的重量带着磕进土里，她赶紧丢开狼牙棒，[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额多茫然地看着她，李小鱼手一指姚绫，[拿你的狼牙棒打她。]。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唐三突然出声叫到，[李小鱼，你疯了！]。
李小鱼冷静地看了他一眼，[相信我，我没疯。]。
额多拿着狼牙棒站起来，看着容貌和菱瑶一般无二的姚绫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额多，你自己选择，相信我，或者不相信。] 李小鱼看着姚绫，她相信额多不会用力挥下去，她只需要这么一个动作，一个将姚绫置之死地的动作。
额多慢慢举起狼牙棒，姚绫恐惧地看着他，老妪见此情形一个踉跄昏倒在地上，满奇赶忙过去照看她。
[菱瑶……] 李小鱼听到额多低声的呢喃，狼牙棒紧接着挥了下去。
李小鱼心里跪着求遍满天佛祖，自己也是在赌，赌菱瑶一定会出现。只有那么一瞬间，李小鱼眼前如同流星一般飞来无数光粒凝聚成一把剑[当——]一声横在姚绫面前挡住了额多的狼牙棒。
所有的人都[啊！]地惊叫出声，李小鱼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额多，你的狼牙棒可以收了。]。
额多看着萤光剑愕然地收回了狼牙棒，李小鱼迈步走向前，看了看困惑惊惧的姚绫后，目光转到那把漂浮在空中慢慢下沉的萤光剑，剑身的光亮比上次又黯淡一些，只透着灰蒙蒙的光。
李小鱼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嗡嗡哀鸣的萤光剑，[菱瑶，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前生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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