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许帝欢颜》绯夭

3、游湖1

　　一张琴，一壶酒。烂醉烟花之地，梦觉相思是谁？
　　自四年前，东方修以铁血手段杀父弑兄称帝之后，云都一直平静无波。四大家族各守其份，不敢妄动惹怒天威，偶尔传出些无关痛痒的风花雪月也不曾提起云都之人的兴致，而然，如今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季氏迎回了离家十五年的大小姐。上了些年纪的都还记得，那天漫天飞雪，正是除夕，季家姬氏以通奸之名被逐出家门，连带着她不满六岁的女儿。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隔绝了热闹喜庆，孤寂地在雪中蹒跚，直至离开云都。当年风华绝代，一舞动天下的佳人，竟是落得扫地出门。
　　“墨羽，这云都的晚霞还是这般好看。”立在船头的女子微仰着脸，迎着风，半眯眼睛看着天边的霞光。万道光芒将女子的脸照得熠熠生辉，掩盖了女子过分苍白的肤色，唯余下艳若桃李。便是这样珠翠玉环金步摇的绝色丽人，霓裳羽衣，谁又能知晓，她就是令江湖之人望而生畏的星宿殿殿主？
　　“是，尊上。”墨羽恭敬颔首，只是他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杀伐果决的尊上如何会有这般小女儿情怀，还来欣赏落日？若是此事传到星宿殿，不知要吓坏多少人。
　　“墨羽，你没的什么意趣，怨不得每次皆是红络自讨苦吃。”姬别情微微摇头，唇畔难得牵扯一抹笑容，回头的霎那，连墨羽这般自持的人都不觉呆愣。一张酷似先夫人的面容本就已是绝代，更何况眉间那抹妩媚与凌厉，平添了万种风情，这是先夫人一生未及的。当初星宿殿殿主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事武林皆知，谁人不知先殿主最是绝情冷厉，然而，终是没有逃过那红颜织就的细密情网，深陷其中便是万劫不复，以致英年早逝。
　　“姐姐，我季氏家大业大，可容不得未出闺阁的女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传播出去。姐姐还是谨慎些好。”季娆步出船舱，娇笑着提点，“虽则姐姐年纪大了，终还是待字闺中呢！”
　　姬别情厌恶地皱眉，墨羽便将腰间佩剑拔出寸许，拦住将要靠近他们的季娆和季雪，骇得二女面色一白。
　　季雪亦是皱眉，尽量无视眼前兵刃的厉光，平静开口道：“姐姐，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说得也是正理，你何必让家奴如此无礼？”
　　“爹爹怎么会容得你这种野丫头进门！这般伤风败俗！”季娆显见觉得自己失了颜面，怒道。
　　“本尊姓姬，尔等姓季，如何便是自家姐妹？”姬别情一个冷然的眼风扫过，带出浓浓的杀气，惊得她们便不敢再说一句。
　　“娆儿！雪儿！爹不是说过，不准叨扰你们情姐姐么？”季程冷眼看着两个无事生非的女儿，呵斥她们回舱，转而却对姬别情笑得温和，“情儿，外间风大，筵席也快开始了，不若进去吧。”
　　“爹爹。”姬别情的称呼让季程面上一喜，只是还未持续多久，下一句话便夹杂着杀伐之气，“本尊每次看见你这般笑，便想将你的脸容捣烂。”轻轻浅浅的一句话过后，季程僵在原地，姬别情转身而去，指尖闪过一道白光，原来，她真存了这般心思。只消，指尖微动，便可达成，惊出季程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另一间船舱之内流水琴音突然歇止，季钰略带慌张地看着上首的男子，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男子躺在虎皮榻上，稍卷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零乱而魅惑，衣领微张，露出性感的锁骨。手中的碧玉杯盏已经碎落在地，那双时而锐利时而迷离的紫眸第一次露出迷惘疑惑的神色。
　　“皇兄，怎么了？”东方宇讶异地看着他那个向来喜怒不惊的哥哥，竟会有如此情绪波动。这似乎，很有趣，东方宇眼中闪过一丝挪揄。
　　“故人来了，让船往那艘画舫靠去。”东方修收起迷惘之色，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几年未见，纵然只是匆匆一瞥的身影，他亦是绝对不会看错，那必然就是她！
　　船舱间已备了筵席，围坐着一圈人，却是迟迟不敢开动，年幼的季池眼光乱瞟，垂涎着桌上的美食，见姬别情进仓，倒是露出几分欢喜之态。
　　“姐姐来了！”季池开心道，却被他的母亲二夫人杨氏瞪了一眼，颇是委屈地闭了嘴。
　　姬别情略微点了头，便旁若无人地坐下了主位，墨羽在其右。大夫人刘氏本要说什么，却被季程止住了。
　　“难得情儿回来，这便是接风洗尘，我们算是一家团聚。”季程这话说得有些艰涩，面上露出伤感。
　　“故人已去，若是要一家团聚，那可得去地下了。”姬别情嗤笑一声，倒是让墨羽松了口气。尊上说出这般话，便是接受了先夫人的死，想当初先殿主和夫人先后逝去，恰逢尊上情变，自此之后，尊上冷厉非凡，终日煞气冲天。如今，许是都放下了。
　　在座皆是一言不敢发，季程脸色苍白，刘氏干笑两声，“情儿真真会说笑，如此甚好甚好。昨儿个我本家公子来打探情儿的事情，他前妻早亡，如今倒是对情儿有意，不知情儿可有想法一见？”
　　“那不是续弦么？”季雪说道，话一出口便觉着气氛不对，还是选择闭嘴。
　　“姐姐都二十一了，哪家的女儿这般年纪还不出嫁？如今想要当正妻也就只余了续弦这一途了。”季娆带着些幸灾乐祸，拨弄着碗里的饭菜笑道。
　　姬别情略带嫌恶地看一眼桌上饭食，这一桌子人一同动筷，她十分接受不了与这算不上她熟人的人同桌。不过听了他们的话，倒是难得笑笑，“那本家公子可有妾侍子女？”这一问话让本在动筷的墨羽差点闪了舌头，这竟然会是尊上问的话？天啦，杀了他都不敢相信。
　　“有个女儿，两三侍妾，还算得上专情，已经有三年未娶了。”刘氏见姬别情动了念头，便来了精神，“这公子在本家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相貌不凡，又是年少有为，与情儿很是登对！”
　　“哦？那便让他将妾侍子女杀戮干净再来拜见本尊吧。”姬别情淡淡应着，再看一眼满桌珍馐，索然无味，“墨羽，你带些饭食，本尊不惯与他人同桌。”墨羽恭敬应下，努力低头不去看一桌人被雷劈过的样子，抑制自己快涌上喉头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