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木以舟

5、第五章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好，宣以楠事业起步免不了沾沾自喜，她壮志雄心的侃侃而谈，发誓三年内资产定要超过程布二人，布可风轻云淡的回她：“你当我俩是死的，不会再接再厉？”程宁赐宣以楠四字金牌：“春秋大梦！”宣以楠就取笑她俩是开卖店的杂货老板，登不上大雅之堂。三个人开始感慨，毕业之后居然没一个走专业的，明明是设计出身，布可和程宁开了超市，确实做了杂货老板，宣以楠开了礼仪公司，给人包装酒楼宴会。
　　酒过三巡，程宁微微有些醉意，指着布可说：“你真的可惜了，大二的时候就得过专项设计奖。”
　　布可浑不在意的吃着菜：“是吗？不记得了。”
　　宣以楠也大了舌头，她喝酒上脸，一片红光满面：“怎么不是，你那时候专业了得呢，不然我和程宁能跟着你混？可惜你那时候神神秘秘的，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接了一大堆的外活，死命的赚钱，都钻钱眼里了。”
　　程宁点着头说：“就是啊，那时候我和阿宣都合计着你憋着心气打算一鸣惊人，能捣鼓出大事呢！”
　　布可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你俩现在就是说我当时在捣鼓原|子|弹，我都没意见，反正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宣以楠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布可耸耸肩：“那个时候，我的心理医生说有一种失忆是自发的叫选择性失忆症，是人在受到伤害时自动规避伤害的心理表现，他怀疑我是这一种。所以我就在想，若是一段不痛快的回忆，就算了吧。”
　　程宁较真的问她：“那要是好的回忆呢？三年呢，不可能都是不痛快的事。”
　　布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豁达的说：“如果是快乐的事，我当时一定是开心过的，足够了。”
　　程宁和宣以楠面面相视，由衷的对她竖起大拇指说：“你牛，你真牛！”
　　布可说：“命运之神奇，就在于谁都不知道下个路口会在哪里转弯，又会遇到什么样的风景。”她看了眼听得入神的林小中说：“这不是我说的，是心理医生说的。”
　　这个台词有点耳熟，林小中脱口而出：“巧克力？”
　　布可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对，巧克力！”她转头去再看那两个人，可她俩都已经歪在桌子上睡着了。布可摇摇头笑笑，这是她失忆多年后，头一次对那段记忆的剖白，这两个人居然这么不上道。她叹了口气，起身回卧室的床头掏了一盒烟点上，走到窗前默默的抽着烟。她怅然的想，不说那三年之中发生了什么，就从现在已经发生的结果来看，想必也只是很普通的三年吧。高中的时候，她所记得的最后执念，是自己要跟顾夕颜上同一所大学。可现在，就算忘记了高考是如何度过的，但自己奔了北京而顾夕颜奔了吉林，单从这点上看，那段情愫只怕已被时光掩埋。

　　窗外正是明月当空，月朗星稀，一片浩瀚之色。她仰头看着出神，那是多少年前？她看到顾夕颜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她点亮了自己的世界，让自己的整个生活都光彩了起来。她曾经那样的守着她，却也守丢了她。

　　林小中收拾好厨房，擦着手去找布可，走到房门前，她看见她站在窗前的背影，愣住了。
　　很多的时候，林小中并不了解布可，不了解她想要什么，不了解她在想什么，更猜不出她即将要做什么。她性子很懒，名利不图、钱银不计，生活作风散漫，像是可以所遇而安。同这样的人在一起，做朋友是很相处容易的，但若想要更进一步的靠近，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无力的感觉，让林小中觉得自己即便是费尽心力也难以真正融入她的生活。
　　就这么沉默着，她看着窗外，她看着她，直到客厅里传来宣以楠吵闹的呼噜声，林小中才定了定神，走进去问布可：“都收拾好，怎么安排她俩？”
　　布可将烟头按灭，推开窗子扔了出去，说：“扔车里，送回家！”
　　“啊？”
　　布可擦着她的肩膀晃晃悠悠的走出去，耸耸肩：“能怎么样，客房呗！”
　　她俩费尽力气将两个醉鬼搬进客房，扔到床上。程宁真是个正经人，喝多了也是个正经醉，躺尸一般的挺在那里一动不动，哪里像宣以楠磨牙打呼的一点都没有未出阁的姑娘样儿。安顿好她俩，林小中才想起自己，看着布可犹豫的问：“她俩睡客房，那我？”
　　布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跟我睡为难啊？”
　　林小中把头摇的飞快：“不是。”
　　“哦”布可转身去卧室取出一套便服递给她：“干净的，将就穿吧。”然后指了指洗手间说：“折腾一天了，洗个澡就睡吧。”布可的神色如常让林小中觉得自己过于心怀鬼胎了，便也按下乱七八糟的心思进了洗手间。

　　布可打着哈欠堆在沙发上看电视，芒果台的苦情戏从来都是她所不耻的，法制在线讲一个车祸的事故纠纷，事故里的肇事者和受害者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让布可觉得很有意思，点了根烟看了下去。纠纷里，受害者分明想借机讹人，肇事者又一点应有的赔偿都不想付，人性的拷问在法律面前显得异常的薄弱。
　　等林小中洗完澡出来，节目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各执一词，主持人夹在当中拿良心道义说事，特别热闹。布可招呼着她：“来，看上帝。”
　　林小中拍着脸上未干的乳液坐到她身边，把烟灰缸递给她：“晚上喝了酒，少抽点吧。”布可接过烟灰缸却放到一边，指着电视说：“他俩当初要有咱俩的一半，都不至于闹到电视上丢人现眼。”
　　林小中的注意力只在布可的指尖，见她不肯放下烟，只好起身用微波炉给她打了杯牛奶，递给她：“温的”
　　“哦”布可接过牛奶，仰着头一口气喝了下去，肚子里温温暖暖的，确实感觉舒服不少。她随手将空杯子递回给林小中，眼睛还看着电视，说：“当初你要是真讹我一下，咱也就没有今天了吧？”
　　林小中顿了一下，端着杯子拿到厨房冲洗干净，回来说：“交警当时不是定性了吗，你是无责任的一方。”
　　电视里，节目最后居然打出的是敬请关注下期，布可靠了一声关了电视，顺手闭了客厅的大灯，起身说：“那也是你厚道。”
　　林小中摸着黑跟在布可的身后往卧室走，许是因为关注脚下的原因，没再说话。

　　回到卧室，布可站在床边说：“你还是睡里面？”林小中没有异议，听话的躺到了里面。就算是大号的单人床，睡两个人也略显拥挤，她紧靠墙躺着，尽可能的给布可留地方。布可也随后躺了下来，盖上被子，有些追忆的说：“那时候怕你出事，也是这么睡的，你当时一天天的傻愣着不说话，吓的我以为真要养你一辈子呢！”
　　林小中扭头看她，床头的夜灯昏昏黄黄也看不清布可的脸色，她问：“那我要是真就一直不开口呢？”
　　布可仰着头看屋顶，认命的说：“那就只能养着了，谁叫我把你撞了呢！”随后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侥幸的说：“幸亏你后来醒过来了，养你倒是小事，真把你撞傻了，我良心上也过不去。”
　　林小中看着她的侧脸出神，也不说话。
　　布可说：“哎，按说你也是让我撞失忆过的人，你后来想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啊？”布可这么无心的一问，正碰到林小中的心结所在，她心虚的转过头也望着屋顶含糊的说：“能有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他们找到我后，就跟我说以前的事，再加上我自己的拼拼凑凑，就这个样子。”
　　“嗯”布可困意泛起，人都倦怠了起来：“想起来就好，总比我现在强，再说你父亲那么疼你，真丢在我这，我拿什么赔给他？”
　　“我爸不还是有我哥呢吗？”
　　到底是喝了酒的缘故，入睡比较容易，布可打着哈欠嘟囔着：“那你也想他们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直至渐渐睡着。
　　林小中叹了口气，把被子给她提了提，悲哀的想，想他们？那个时候她万念俱灰，一心求死，正遇上布可的车迎面开了过来，她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要不是布可眼疾手快，刹车踩的及时，也许就合了当时自己的意了吧？

　　想到这里，林小中微微的庆幸，幸亏布可的那一脚刹车，不然，要她哪里去遇见她？

　　2012-07-25 11:0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