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然以后》习芃

1、再见

　　习若做梦都没想到，今天的相亲对象居然是陆翼然，真是够狗血的。为了成功地把自己嫁出去，习若可是没少花心思打扮。一袭白色连衣裙，OL的风格，褶皱立领与当下流行的灯笼式裙摆，腰间束了一个大大的黑色蝴蝶结，配上裙摆渐变的画笔涂鸦印花，倒有那么点公主的范儿了。乌黑柔顺的发丝用发簪挽了个发髻，再配以一副珍珠耳环，一贯的御姐气质倒是淡了不少，越发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习若一贯早到，便先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壶龙井，看着茶叶一片一片下沉，翻转，一旗一枪，竟有些痴了，原有些躁动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习若端起青花白瓷茶盏，细细地感受着茶香，正欲饮，却抬眼看见了陆翼然。真是冤家路窄，在茶楼都能遇见陆翼然。习若真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倘若在Starbucks碰上，习若一点都不觉的意外，那样一个只喝咖啡的人居然来喝茶，总是透着那么点怪异。然而令习若更吃惊的是，一晃神，陆翼然就那样老神在在的坐她对面，自顾自斟了茶，喝了起来，“嗯，不错，这是雨前龙井吧，虽说不如明前的，不过也还行”。
　　“我约了人了”，习若也不看他，抿了口茶，汤明色绿，香气袭来，习若也不和他计较。
　　“在等人？不会是相亲对象吧！”陆翼然斜靠在座椅上，痞痞的看着习若。
　　明明是怀疑的口气，却透着他惯有的笃定，习若看着他那满含深意的笑，越发恼火，忽然间觉得自己好比就是那戏台上的小丑，白白让人高兴了去，“这跟你有关系吗！我约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你……”习若捧着杯子，思考着怎么说才合适，不至于伤了面子。
　　“我就是你等的那人”，好似一个晴天霹雳，炸的习若措手不及，碧绿的茶汤差点撒了出来，习若抬头看他，却见他戏谑地看着自己，一眨不眨，仿佛要看进骨子里去。她的吃惊，意料之中。
　　“你开什么玩笑”，习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呢，他那样的家世，父母定会替他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孩，怎么可能和自己相亲呢。自己那点家世摆在他父母面前，根本寒碜的不值一提。当年，他的母亲虽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定也是瞧不上的。
　　习若还记得，那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可她的心情却是一样的差。那个时候，她和陆翼然正在冷战中。其实，习若后来想想，也许没有他妈妈的阻挠，他们也逃脱不了分手的结局。
　　印象中，他妈妈是一个相当有气质的美女，一套白底灰格的亚麻西装裙，袖口的珍珠和她颈间的珍珠项链相得益彰，将她衬得越发优雅高贵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眺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也不急着喝，十足的贵太太模样。
　　习若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过去，在桌边站定，也不等她开口，领她过来的秘书先开口到，“夫人，习小姐到了”，陆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习若，“你先下去吧。习小姐，坐”，习若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你好，伯母，叫我习若就可以了”
　　“好，习小姐喝点什么？”
　　“不用了，伯母”。
　　“果汁吧，对女孩子好”，说着就对一边的服务员到，“来一杯鲜榨的橙汁”，
　　习若觉得她那时候的感觉可以用如坐针毡来形容，明知道她母亲在审视着她，观察着她，可她唯有盯着面前的橙汁发呆。习若觉得自己都呆了好一会儿了，可她妈妈怎么还不发话？
　　“伯母，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习若觉得自己就像温水中的青蛙，再这么下去，她不死也得少层皮。
　　“习小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说着还抿了口咖啡。
　　“习小姐，你很漂亮……听我儿子说，你的成绩也很优秀，经常拿奖学金，还是三好学生，优秀团干。我还是相信我儿子的眼光的，他从小到大几乎没干过令我和他爸爸操心的事，除了那会儿高考填志愿，他非要学建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将来要么和他爸爸一样从政，要么接手他外公的事业经商。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助他的女人，而不是托他后腿的妻子。习小姐，你很优秀，我也很喜欢你，但是，你的家庭……显然不适合，你，不适合，做陆家将来的女主人。”
　　“别说了，伯母，我都明白了。但是，如果我坚持要和他在一起呢”，习若犹不死心。
　　“我和他爸爸都不会同意的，不管你们怎么努力……就算他现在不认同，但是我相信将来，他会明白我和他爸爸的苦心的。”
　　后来他妈妈还说了什么，习若已经不记得了。事实上，她当时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听不进去。她脸色惨白，仓皇而逃，却还记得道别，“对不起，伯母，我有事先走了”。
　　后来，她和陆翼然还是分手了。每当午夜梦回，泪湿枕边，她总是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为了自尊，为了骄傲，放弃爱情，值得吗？她想不出来，最后的最后终是迷迷糊糊地睡去。
　　如今，习若只要一想到他母亲冰冷的模样和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就觉得委屈难受。她定定的看着陆翼然，就这么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而陆翼然一反刚刚吊儿郎当的样儿，正襟危坐，右手紧握成拳，像是等着习若发落似的。
　　陆翼然已经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在众人眼中，他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该的，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陆翼然也知道自己面上应该挺淡定的，但是心里却是忐忑的。他害怕，害怕习若二话不说就走。
　　“我真的没有骗你。建筑师，一米八三，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人民教师，无不良嗜好......对吧”，陆翼然话还没说完，就见习若拿起包就要往外走，陆翼然赶忙站起来拉住她。
　　“你放手”，习若压低了声音朝他吼道。
　　“我不放，除非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有事，你放开我”
　　陆翼然根本不为所动，就那样拽着她的手。
　　“坐下来喝会儿茶，咱们聊聊，你不是喜欢喝龙井嘛”，两人俱是一动不动，大眼对小眼，空气中瞬间火光四射。
　　习若庆幸周围有屏风挡着，不然太丢人了。他不要脸是他的事,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毕竟不太好看，她又挣脱不开，只得坐回去。
　　等了片刻还不见陆翼然开口，习若皱着眉看他，却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她，那眼神犀利得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陆翼然只觉得愤怒，虽然他们分开已经将近一年了，可他却经常梦见她，然后想起那段美好甜蜜的时光。虽然他也遇到过不少比她漂亮的，比她身材好的，比她温婉可人的，总之就是条件比她好的，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想起她的好，便没了再交往下去的心思。就像她最爱的那首歌唱得那样，
　　当人海涨潮又退潮几次
　　那些年那些事那一段疯狂热烈浪漫日子
　　啊恍如隔世
　　你来过一下子我想念一辈子
　　……….
　　可是她呢，看上去平平淡淡的，照样过她的小日子，该上班上班，该相亲相亲，还打扮的这么招摇，想去招惹谁啊。
　　习若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却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揉揉了被他捏得发红的手腕，开门见山，“说吧，我听着呢”。
　　猛地听到这么一句话，陆翼然禁不住愣了楞，一时没回过神来。
　　“我们重新开始吧。我爸妈已经不是问题了，他们不会再反对了。冉冉，相信我好吗，我还爱着你，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了……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冉冉，”说着伸手去握习若的手。
　　习若和触电似的抽出自己的手，“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要出现，我已经很努力地开始没有你的生活，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你陆翼然，我高攀不起。你应该找个白富美，大家闺秀，而不是我这样的。而我，也会找一个适合我的男人，平平凡凡、相安无事的过一生。我们不合适，一点都不合适。”
　　“可我只要你，我不会再放手了，冉冉，我好想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好女孩多得是，你只是还没遇到你的那一个而已，我们再纠缠下去也是不会有结果的。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习若只觉得眼眶酸酸的，抓起包包趁他不注意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担心他会不会追上来。
　　站在马路边，习若回头望了一眼茶楼的方向，幸好没有追上来，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高兴之余却有更多的失落涌上来，令习若忽然间就看不清来往的车辆行人了。
　　这边陆翼然坐在靠椅上，狠狠地灌了口茶，喝下去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酒，是茶。
　　他不敢追出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追上去也是没有用的，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陆翼然透过窗户看着她清瘦的身影，越发觉得这茶苦涩。
　　陆翼然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