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师，我在远方想念你》雪****珠

4、莲花山 锤炼青春的熔炉

　　莲花山 锤炼青春的熔炉

　　第一次军校毕业那年，我和同学汪洋算是不幸运的了。因为我俩不但被同时分到了驻革命老区沂蒙山腹地的某部队，而且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到部队报道后，我们又一起被分到了该部队海拔最高、条件最艰苦的莲花山雷达站任技术员。
　　莲花山其实并不是很高，海拔也就１０００余米，可却异常地险峻和荒芜，因为从远处看，它是诸多形如莲花花瓣状山峰中最高的那一瓣，山上除了坚硬的石头就是凌乱的荒草。雷达站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居住的营房，位于莲花山山腰处，一部份是架设雷达的阵地，位于莲花山山峰。
　　那天一早，我和汪洋背着行李卷从团部出发，沿着迂回曲折的盘山道走了一个上午赶才到雷达站。站长带着几个黑壮壮的老兵在营房外热情地迎接了我们。中午，站长还吩咐炊事班特意为我们加了两道菜，一道是土豆炖肉，一道是牛肉罐头。
　　以后的日子，我们除了跟随老技术员一起维修雷达外，还要在站长的带领下开垦菜地、整理营院、训练队列……日升日落，寂寞如蛇紧紧缠绕着我们，吞噬着我们。面对光秃秃的大山，面对刻板单调的生活，我失望到了极点。
　　汪洋用集攒了两月的津贴费买的两瓶“五粮液”，是准备分到部队后“活动”的。但没想到在这一月下不了一次山，荒芜得只能长野草的地方发挥不了作用。于是我们伙同几位在军旅生途中受到“挫折”的老兵偷偷聚到一起，就着草绿色的军用牙缸喝了起来。那一次，我们喝了很多，也聊了许多，喝着，聊着，我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繁华的都市和风景如画的江南故乡。最后，不善饮酒的我，也同他们一样喝得酩酊大醉。
　　站长听说我们聚众喝酒的事后，很是恼火。那晚站里搞了一次好久都没有搞过的紧急集合。朦胧的月光下，站长站在队伍面前历声吼道：“不错，莲花山条件是苦，环境是差，可比起昆仑山、唐古拉山来又算啥呀！和平年代里，只要我们守在这里，就是一种奉献！我不给你们唱高调，我们站有位老志愿兵在山上一干就是１４年。妻子患了轻度精神分裂症，他没下山，小孩因为没人照顾淹死在河里，他还是没下山。”站长凝视着我们，声音哽咽了，“这位老志愿兵在自己患有严重胃溃疡和风湿性关节炎的情况下，仍扎根高山，立足本职，苦练专业技能，在参加上级专业比武中，多次夺冠。后来，部队首长下硬命令叫他下山治病，他才流着泪依依不舍地下了山。”
　　我不禁潸然泪下，就在这个时候，我深深地懂得了什么是艰辛，什么是风景，什么是奉献。我觉得满目的荒石蓦地复活开来。
　　莲花山上一到冬天，不仅风大还出奇地冷，山腰处蓄水池中的水也全冻成了冰。人饮水要靠化冰块，为雷达供电的油机用水也要靠化冰块。
　　有一天深夜，站里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说是第二天有重要飞行任务需要雷达保障。可阵地上用来为油机供水用的冰块已不多。为保障好第二天的战备任务，站长带着我们扛上铁镐卷起背包带，打着手电就奔向山腰处的蓄水池。山上狂风怒吼，我们刚走出营房就被吹得东倒西歪，站长一咬牙，横下一条心：就是滚，就是爬，也要从蓄水池中砸出冰块背上阵地。冰块砸出来了，可用背包带捆好冰在狂风中往山顶上的阵地爬就难了。刺骨的寒风吹得人浑身发抖，沙石打在脸上针扎一样难受，累了，靠着山坡喘口气，倒了，相互搀一把。我们手拉手，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我们谁也没有退缩，仍咬紧牙鼓足劲，象一群纤夫一样弓着腰慢慢向阵地靠近。蓄水池到雷达阵地只有两里多长的距离，而我们却整整走了三个多小时。当狂风过后的朝阳莅临阵地，我们听到油机正常的轰鸣声时，都兴奋得跳了起来。
　　莲花山雷达站遇大雪封山时，要一两月才能送取一次信件。官兵们盼信，是想从信中知道亲朋好友的喜讯，同时也怕信中带来痛苦的消息。那一年初春，一场罕见的大雪袭击了沂蒙大地。一名江西籍排长春节探亲时别人给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归队后，排长写了十几封满是激情的信都无法寄出。待雪化路通，排长也同样收到了女朋友的好几封信。大家嚷着让他拆开，看女朋友写了些什么甜言蜜语。排长想了想说：“再有一星期就是我的生日，到时候一定当面念给大家听。”生日那天，尽管连续很多天刮风下大雪，已断菜多日，战友们仍然想尽办法，用榨菜、海带丝、萝卜干等做成六个菜，取名“六六顺”。把早准备好的一瓶葡萄洒打开，每人倒了一碗。被围在中间的排长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一封封地读下去，只见排长念着念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封竟是“吹灯”信。女朋友在最后一封信中写道：“知道吗？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你回到部队就杳无音信，既然你无情，就别怨我意……”。排长念不下去了，屋内顿时一片寂静。这时，站长站起来握住排长的手说：”我们莲花山的兵都是硬汉子，一封“吹灯”信算得了什么！来！我们干了这碗酒。”大家站起来，端起碗一饮而尽。随后，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咱当兵的人》那首歌：“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头枕着边关的明月，身披着雨雪风霜……”！这用生命激情吼出的歌声倾刻间响彻了整个莲花山顶！歌声虽然嘶哑，然而又是如此悲壮，如此激昂！
　　后来，因工作需要，我被调往了机关。下山那天，我含着泪与战友们一一握手告别，站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别婆婆妈妈的给咱们丢脸。记住，你是莲花山的汉子，无论到哪儿都给我干出个样子来。”这时，我发现站长眼圈红红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如今，我离开莲山在机关已工作了多年，同学汪洋也因别的原因离开了莲花山雷达站，但只要我们有机会聚在一起，就会谈起莲花山，谈起在莲花山上共同渡过的那些日子。每每这时，总不由得热泪盈眶——繁华都市与荒芜的大山、利欲与奉献、惧怕艰苦和与艰苦抗争。在莲花山上，我那群年轻的战友坚守的又何止是光秃秃的大山呢？我耳边又响起莲花山上那一茬茬退伍老兵烂熟于心的比喻：“莲花山是一座熔炉，我们在这里百炼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