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8、角色

　　林湾工作了。
　　这年正好是毕业分配和自己找工作双向选择的时候，而她在这方面也没有花多少精力。进了雷诺掌管的公司，不用说，自然是因为这层关系，也因为这层关系，这一届的新员工都没有进基层去锻练，雷鸣进了采供部，她分进了计算机室。计算机室属于一个类似打杂的综合部门，档案拉，专利拉，资料拉…计算机室就是帮财务维护一下系统，帮设计部买买设备，这些活儿都很轻松，但对她都很无聊。
　　计算机室还有一个前辈，说是前辈，只是比她大两岁，比她早来两年的
　　女孩，陈曦。陈曦漂亮淡然，据说英文非常棒，常被外贸部外借，也据说她有点古怪，不过，林湾倒是挺喜欢她。
　　她对专业不是很感兴趣，但工作了，毕竟是好事，赚钱了，虽然钱不多，而且，她和朱轶在一个系统，她可以借工作之便常去看他，也可以常常打电话。虽然面对面也只能是眼神的交流，虽然打电话时他多半没时间和她聊天，她还是感到莫大的满足。

　　朱轶也很满足。他在单位的地位已经慢慢建立，成为设计部里的首席设计员。在论资排辈现象严重的国企，没有任何背景的他能够突出在那里算是特别的，当然这些也离不开宋凌对他的培养和提拔。还有一个领导人物，就是主管产品的副总龙文奇。虽然受重视程序和所受的压力往往是成正比的，但这些工作上的压力对他来说，也是小儿科而已。
　　他有头疼的事情，那是宋紫茜。宋紫茜不断地制造他们在一起的假像，即使老涛不断地帮他周旋，还是不时传出各种传言。虽然他可以不介意，他压根不介意宋紫茜说什么做什么，可是林湾也许会介意，林湾介意了他也会介意。现在又传出消息，正因为他和宋紫茜在一起，他才会有机会升职。他哭笑不得，如果林湾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也不放心里，那他只会把这事当事笑话对待，可是，事情不会这样理想。
　　他接到雷鸣的电话，雷鸣在电话里辟头盖脑一阵臭骂，最后质问他，“林湾怎么办？你怎么处理她？她可没有当你领导的老爸帮你升职加薪！你要往上爬就早点告诉她别耽误她！如果你敢一脚踩两船，你等着瞧！”
　　雷鸣在那边摔掉电话后，朱轶足足愣了两分钟。这风怎么吹到那边去了？林湾知道了吗？她会相信？不过，他相信她的反应会是一笑置之。
　　他拿起桌上一份资料准备去开例会，在会议室的门口，他看到龙文奇。龙文奇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那么温和，他旁边是一个年轻女孩，穿着牛仔，头发随意地绑着。
　　他和龙文奇打了招呼，那女孩转过脸来，看到他，她露出惊奇的表情，但只是一闪而过。
　　走进会议室，一眼看到宋紫茜。
　　宋紫茜见到他，赶紧站了起来，指着身边的座位，“朱轶，快来坐这里。”
　　会还没开始，宋紫茜的声音在会议室尤其突出。
　　朱轶顿时成为大家注视的焦点。
　　“朱轶！”龙文奇身边的女孩叫他。
　　他退出会议室。陌生女孩这一声，无疑解除了他的难堪。
　　“你就没认出我？！”那女孩脸上笑吟吟的，朱轶却无法从她眼里读出什么，他只好有些尴尬地笑笑，“实在不好意思，我好象没什么印象。”
　　“朱轶向来对漂亮女孩没有观察力，”宋凌来了，“可能因为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吧。是不是，朱轶？”
　　“是这样呀？”那女孩笑了，向朱轶伸出了手，“我叫龙学儿，是晚报记者，今天来采访的。”
　　她顿了顿，眼里笑意更浓了，“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并且感激你。因为那年你在荷花池里救了我一命。”
　　朱轶想起来了，可是要把那个狼狈的落水女孩和眼前这个自信又随意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大方地伸出手，“那为了让大家都能记住我会天天在荷花池边兜圈的。”
　　龙文奇拍拍女儿的肩，疼爱尽在眼底，“女儿，大冬天的遇到那样的事情不是人人都会下水救你的。”
　　“是的，所以不会有下次了。”龙学儿看看宋凌，转头问朱轶，“刚才宋姐说你心里眼里唯一的女孩是谁呀？也在这里吗？”
　　“呵呵，我女朋友姓林，在和中航的子公司中腾。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朱轶的声音不小，他无法看到，会议室里的宋紫茜脸上变得通红。
　　“中腾？”学儿看看父亲，“爸，是雷叔叔那儿吗？”
　　龙文奇点点头。
　　朱轶笑笑，“我到时间开会了，再见。”
　　朱轶在龙学儿的目光注视下走进会场坐下，当然，不在宋紫茜身边。

　　这件事也吹到了林湾的耳朵里，不过，正象朱轶所想，她没放在心上，因为，领导出差了，而主管资料的张姐安排她去开会，开会的内容是她从来没有涉及过的 ，关于知识产权和专利。
　　陈曦见她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翻报纸看不下去，“明天就要去开会，不用准备资料？”
　　“资料？我问过张姐了，她说只用到场，记一下其他人说什么就行了。”她转头对正在抱着厚厚词典背单词的陈曦笑笑，“曦姐，你真用功。”
　　“语言这种东西，不进则退。现在不珍惜时间以后会后悔的。即使你现在水平再高，如果不加强巩固，以后也会忘记的。”
　　林湾想起上班以后再没有碰过书，专业的？基础的？似乎都抛到脑后了。英文呢，曾经是自己的强项呢，似乎也都快忘记了。
　　“曦姐，下次有什么翻译的资料，你给我学习学习吧。”
　　陈曦笑笑，“就等你这句话了，等你开会回来。”
　　林湾搂着陈曦摇一摇，“曦姐你真好，来，大大的啵一个！”说完不顾对方叫着要打她，跳出了办公室去了洗手间。

　　“你就不怕她出洋相？”这个她，是谁？
　　“这小姑娘仗着别人的面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给钉子还不知道锅是铁造的。”张姐的声音。
　　“这姑娘是谁？是我吗？”林湾不小心窥到别人说的闲话，悄悄退出洗手间，“可是，我也没有怎么样呀，也是老老实实的叫什么就做什么呀。”
　　想着想着，心里更加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延续到第二天开会，会务报名，拿到会议日程。她是彻底傻眼了。
　　日程上写得清清楚楚，是中航系统各单位的总结报告会。各单位，各部门都要发言，要举案例，要总结……
　　她甚至连知识产权涉及到什么工作，涉及到哪些部门都不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准备。

　　事后，林湾得到领导的刮目相看，虽然她极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把她们谈论的女孩和自己划上了等号。只是自己运气好，运气好在朱轶帮她准备了资料，好在自己的记性不错，好在雷鸣的妈妈在退休以前就是负责这方面工作的，而那天他们在雷家耗到半夜。
　　这件事情只有朱轶知情，陈曦似乎也猜到些，她和林湾说，“一般来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特别是无所事事的女人，林湾，你可别做无所事事的女人，否则肯定和她们一样，到时候你家朱轶就不会喜欢你了。”
　　林湾知道了为什么有人说陈曦古怪，以后，她也许也会被说是古怪。
　　朱轶安慰她，“你要看看那么评价你的人在你心里是什么份量，如果是个对你来说无足轻重的人，那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林湾鼻子红红地埋在朱轶怀里，还是想不通，“我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呀，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们了。我就是想不通，她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朱轶，我是那种特别讨厌的人吗？”
　　“怎么会？”朱轶拍拍她肩，“好了好了，再想就会红眼圈了，人家还以为我期负你。”
　　林湾抬起头来，“你烦我了？也是，跟你念了好久了。朱轶，我爸妈不在家没人听我倒苦水，你可别烦我，否则我可怎么办？”
　　朱轶捏捏她的鼻子，“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很多，只有自己多留个心眼，低调一点。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做什么事情别人看不惯，小心点总是好的。”
　　“唉，工作真烦，还是读书的时候好。”林湾叹叹气。
　　“工作和读书各有各的好。”
　　“也是，读书的时候只有周末才能和你在一起。”提起学校生活，她想起了周方方，方方毕业了，段铭归地方了。方方可是和父母闹得几乎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丢掉档案和户口不要，去段铭所以的地方找了份工作。收入不高，环境不是很好，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段铭能在一起。为了让女儿和段铭分手，周妈妈几乎都要跪下求女儿，而为了能和段铭在一起，方方在父母面前曾举刀要自杀。唉，怎么会这样。
　　“朱轶，如果当初我爸妈不同意咱们怎么办？”林湾定定地看着朱轶。
　　朱轶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又想笑，“你这思维还跳得真让我跟不上。在说工作呢，怎么，当初你爸妈反对？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不是我，我想起方方了。她为了段铭，是该做的也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朱轶牵牵嘴角，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她抓住他的手，“如果要我选择，那我真是不活了。有人说，你在今生的另一半是上辈子修来的缘份。父母是一世的缘份，另一个是上辈子种下的缘份，这个，让人怎么选择？”
　　“你放心，你不要让你二选一的。如果是我，我会努力让你爸妈接受我。更何况没有如果。你父母也接受我了。”
　　“想着方方，我有点心疼。她在身体和精神都受够了。朱轶，方方她如果不能和段铭在一起，那实在是……”林湾停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即使林湾不表达，朱轶是知道的，面前这个脆弱的女孩，就象一朵小花，需要阳光，或许也受不住烈日，需要雨露，但或许受不住暴雨。他想好好的给她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让她温和地开放。

　　计算机室的工作不多，林湾开始跟着陈曦翻译资料。基础很好，她很快就已上手，陈曦也很满意她的进步。事后竟然从雷鸣口中得知，她分进计算机室是雷诺的一手安排，目的就是要她跟着陈曦好好学习。从此她也想通了，不大和别人过密地交往，也不大在意别人的闲话，过了很长一段开心又随心所欲的日子。
　　身边的人都在变化，姐姐结婚了，快有宝宝了，父母留在北京照顾她。
　　雷鸣追女朋友了，林湾常给他出谋划策。
　　朱轶得了一笔奖金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位置在18路车的终点站，虽然还没有交付，但将会成为他们幸福公交18路的目的地。

　　人生的轨迹，往往一件小小的事情的介入就会改变运行方向。而每个人所扮的角色，都会随着人生轨迹的转变而变化。

　　周日的下午，林湾陪着雷鸣在商场逛。
　　“唉，向来都是男生陪女生逛街的，今天是倒过来了，我对你够意思吧，别老在外面说我对你不好。”林湾在水晶饰口柜前细细地看。
　　“谁叫你是我的死党喽？而且你们都是女生，年龄也差不多，肯定知道想要什么礼物。”雷鸣比读书时瘦了，原因很简单，他看上了一个小女孩，而那女孩却不大理他，让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饱受相思之苦。
　　“礼物呀礼物。你看过那个广告没有，水晶之恋。好纯呀！”林湾点点柜台， “这个坠子看下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万一我喜欢的她不喜欢怎么办？”
　　“怎么会，她要不喜欢就送给你。林湾，朱轶送给你的礼物里，你最喜欢什么？”
　　朱轶送过自己什么礼物，林湾想了想，有一盆花，还有一个洋娃娃。那个洋娃娃还是因为它是洋娃娃版的林湾。她乐了，“得了吧，我才不要。我只喜欢朱轶送的，他送什么我都喜欢。”
　　雷鸣无语。
　　林湾挑了个白水晶的心形坠子，“就这个吧，雷鸣。纯净的白水晶心形吊坠，代表你的纯洁的心灵世界里只有她一个。”
　　“你也来一个？我送你。”
　　她晃晃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我不喜欢项练，我喜欢珍珠耳环。而且，我要么自己买，要么就要朱轶送。”
　　两人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怔怔地看着林湾，直到两人离开。

　　第二天上班接到通知，来了位美国客户。原本陈曦继续外借外贸部翻译，这次，她要林湾和她一起去，“林湾，我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你要抓住，如果你不在这里干了，在外面也是多一种经验。”。
　　她很严肃，“现在这环境，计算机在国企里只是一种辅助的工具，只会这个是不够的，或者你要会产品设计，或者财务，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林湾拉着她的手，点点头。
　　这位五十多岁的女客人泰勒小姐是出了名的苛刻，不仅在公事上，在生活小事上也很怪癖，她无比的喜爱水景，在凌山市没有海景江景，但她要求酒店的露天游泳池也要注满水，即使是在三月微寒的初春。
　　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林湾仅和她一起吃了顿工作餐，还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就因为急性肠炎住院了。
　　父母都不在家，林湾生病，最急的就是朱轶了。
　　他忙完手上的事，急急忙忙赶出公司。
　　突然一辆红色的奥迪一百在他面前急刹车，车窗摇开，一个女孩从车里探出头，“朱轶，这么急去哪？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