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明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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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软软的，绵绵的，阵阵清香扑面而来。
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潺潺的小溪，从身边缓缓流过，叫不出名的野花，争相开放……”
随着邓欣舒缓温和的声音，随着大厅里悠扬流畅的音乐声，林湾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炎炎夏日，傍晚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映出一层层金色波纹，树上的蝉儿了叫得似乎想跳到水里。不过，它是不会跳水里的，她却可以，她穿着件粉嫩粉嫩泡泡的泳衣，在那条小河的河湾里嬉戏。对成人来说水不深，大概过腰，对年纪尚幼的她来说不浅，淹过了她的胸口。不过，她一点不紧张，一来自己的水性似乎不错，二来她的保护神，父亲正站在一旁盯着她。
她在水里翻着，一会扎猛子一会潜水，在水底睁开眼睛，能看到父亲的身影在水底晃荡。她闭住气，悄悄绕到他身后，她抓住他的脚让他摔跤，这次又没有得惩，又被他一俯身抓个正着。她跳起来，双手扬起水花扑向爸爸的脸上，水花哗哗的声音，自己夸张的尖叫声，父亲爽朗的笑声，夹杂着自己被水呛的咳嗽声，似乎都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
太阳快落山了，妈妈在不远外的小路上叫着，“该回家吃饭了。”
父亲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回过头大声应道，“就来喽！”说完转脸对着女儿佯装生气地说，“叫你皮，回头告诉你妈妈以后她不让你来了。”
“你才不会呢，你是我的好爸爸是不是？”她猜着父亲的神色，顽皮地笑着。
“好了湾湾，咱们回家喽。明天我们再来……”
“如果下雨呢？”
“下雨也来，下雨没准能抓到鱼。”
“那好吧！”她知道父亲答应她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明天他也会给她新的许诺，明天，天天都有明天。
林湾突然动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思绪一下子回到眼前有点适应不过来。
明天，林松涛和李韵已经去世了，她和他们没有明天了。
也不是，明天，她上午答应了朱旭，明天要带他去看看他们。她轻轻叹口气轻轻翻坐起来，跟着邓欣的提示，放松，放松，再放松，直到课程结束。
龙学儿在门外等了她半个小时，也终于忍不住脱掉鞋走了进来。
“终于练完了啊？要是我肯定要睡着的。”
林湾笑一下，“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我急性子坐不住的。健身操可能更适合我，我喜欢更，嗯，更活力的东西。”
林湾一边收拾垫子，一边用因为弯腰而有些发闷的声音说着，“你该不是说我老了没活力吧。”
“哪有啊！”龙学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要说你老那是太不会用词了，应该说成熟，风韵。如果我是男人，唉……对了，雷鸣好象很久没露过脸了吧？”
“是呀，好象是一直没露脸。”林湾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个不相关人的事情。
“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也没好好谈谈？”
林湾摇摇头，声音变得略略的无奈，“没法谈。每次都是算着时间打电话到他爸妈家里。和他们聊，和乐乐聊，一聊就是大半天。”
“他不找你你主动找他啊？”
林湾不语，看看时间，七点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快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周景这时间才能走呢。反正朱旭在那边陪着他，位子也定好了，咱们离得近，慢点无所谓。你要不要洗个澡？”
“也好。十分钟，就十分钟。”
“我无所谓。”
林湾笑笑，快速进了洗澡间。这半年以来龙学儿是她最知心的朋友。让她无法离开的朋友。龙学儿时时在影响她，有些事情该放开，过去的事情要无所谓，看好今天和明天，过去的事情没得选择了，明天还可以选择。她也想，可是太难，做不到。
雷鸣离开半年了，林湾也终于彻底离开中航，在黄巍那里负责行政。黄巍是个很好的合作者，和他合作的人都充满活力和热情。同时他也常常会出些让林湾出乎意料的事情。往往她都会一笑了之，可这次，面对几年未曾见过面，几乎要忘记的朱旭，她笑不出来，她，无法无所谓。
其实她自始至终都不是很放得开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湾看着宝贝女儿熟睡的面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雷鸣吵架协议离婚的情景。起初是气愤、委屈和无奈，慢慢地，当时自己对雷鸣，对婚姻和这个家的绝望和失望都变得模糊起来，少了一个人的家终究是不习惯，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她也渐渐接受现状。
她和雷鸣到底离婚了吗？从法律上来说没有。那纸协议被龙学儿撕成碎片，而雷鸣所谓的补寄协议却迟迟未到。
她和雷鸣和好了吗？也没有。半年了，雷鸣不曾主动和她联系，就算她主动找他，他也是一两句话就挂断。两个老人都不大清楚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也都表现出一种尊重年轻人的豁达，不介入，不干涉，但并不是不关心。
生活就在那种平静又规律的环境日复一日，她觉得自己几乎会忘记过去，朱旭又出现在她面前。她在努力，努力让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新来的同事而不是一个故人，她不愿意和往事扯上任何联系。
对于过去，她不想，不愿想，不敢想。
然而，许多往事故人却都摆在面前等着她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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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儿和林湾赶到饭店走进大堂电梯的时候，正碰上周景和朱旭从地下停车场上来。
朱旭看看林湾和龙学儿，笑意从眉眼中荡开来，“黄巍真会当甩手掌柜啊。先要林湾把我丢家里，然后是学儿把我丢周景那里陪他值班。老黄呢，他可说的给我接风。”
“你这是诉苦？有什么好诉苦的。你瞧我们给你多大的惊喜？想想你在凌山的老朋友都有谁呢，你多久没来过了，你的这边的朋友不就这几个了。除非你不愿意见我们。”
“谁我都不愿意见，除了你们，特别是你。我不光是愿意见，主要是不敢不见。”朱旭笑着，拍着周景的肩。
龙学儿大笑，而林湾从她的笑声中感觉有一点心酸。她借弯身去按电梯的按键想掩饰她的不安。
朱旭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削瘦的背影有些心疼，他想和她说点什么，“嗯，林湾，乐乐怎么不带来？”
“哦，”林湾站直了，抬头看看楼层指示，“奶奶带她去喝她朋友的喜酒了。她啊，更加粘奶奶，可能我对她太严厉。”
“一家人总要有一个严厉的，我家吧，周景对孩子就太顺着了。我看雷鸣也差不多……”龙学儿在一边笑笑，“这些爸爸们陪孩子时间少，总想用千依百顺来表示补偿，结果就是让妈妈们全成了后妈。”
后妈两个字让大家再度大笑。这时二楼到了，电梯门再次打开，手挽手走进来两个人。他们衣着光鲜，举止亲密。这两人林湾都是认识的，是陈从和前妻张月影，这时候恐怕也不是前妻前夫的关系了，看那亲密的样子俨然热恋中的情侣。
大家都有一些不自然。
张月影看着林湾，满脸的不屑。而陈从一看到朱旭，足足有半分钟，他的嘴张开合不上。
朱旭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看周景，周景和他一样摸不着头脑，他又转头瞅瞅林湾，瞅瞅龙学儿。而两人的神色，都在瞬间发生微妙的变化。
“林湾，好久没见你了，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陈从打破僵局开了口，“也不介绍下你身边的帅哥，看不出你真念旧啊……”
林湾只是牵牵嘴角没有说话，一时间狭小的空间中有些尴尬。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开了门。六人先后走出去。
“我原本以为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就算雷鸣也不例外，现在看来这女人啊，没有一个是能耐得住寂莫的啊。”张月影的声音不高，但让林湾几人都放慢了脚步。林湾停住脚步转过头，在张月影落入视前之前，她看到身边的龙学儿，龙学儿伸过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她目光中的含义，林湾能明白。张月影这样的人介意什么呢？
她看着张月影，欲言又止，可脸上的笑表示什么呢。就在张月影被她看得几乎要发怒的时候，她立刻转身和龙学儿大步地走了。就在转头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僵了。
这一切都被朱旭看在眼里。他紧跟在林湾身边，从他的角度能看出林湾的不快。他几次想安慰她一下，几次都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却每次都只是无奈地放下。
一进包房的门，龙学儿发话了，“雷鸣和陈从同学共事这么多年，到这时候才知道他的手段。可话说回来这手段也不会是一开始就有的。也是慢慢磨出来的。”
林湾只是笑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开始点菜。朱旭自在地坐下，双手搭在两旁的椅背上，双眼不停地在大家脸上扫着。周景象往常一样，用可以淹死人的宠溺看着龙学儿，龙学儿却意犹未尽地看着林湾，不顾她没有反应继续发表意见。
“我认识他的时候只知道他做了套小型的社区发了家，然后就是好色。估计这好色也是因为有了钱。有了钱以后事情就多了，想赚更多的钱，想挣更多的名利，于是这手段也渐涨。”
这边龙学儿在不停地说着，那边林湾已经开始点菜，对于龙学儿的意见她似乎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因而没有发表一个字的评论。
而龙学儿还在继续。“林湾你记得周燕吗？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她跟着陈从的时候还是个单纯的学生妹，慢慢儿的，这手段和心思也是不得了的，毕竟逆境造人，不象咱们，林湾，咱们就一直……”
林湾把菜单合上，意味深长地看着龙学儿，“没发现你这么罗嗦啊。那天带乐乐和可可一起玩发现可可也非常罗嗦，是不是跟你学的？”
龙学儿突然打住脸上的笑，“你说是不是到了一定年龄会变得越来越八婆啊。有些话可说可不说的，可我就是想吐出来。以前一些八卦的事情我不感兴趣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周景，我是不是变了？”
“你在外面变没变我不知道，不过在家里没变，还是干脆得很。对多多说的话基本不重复。”
“没错，多多也不重复，可是，那胖小子告诉我，他的生日在四月，是四月啊，不是三月也不是五月。”
三人谈起了孩子，朱旭也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们也真的，怎么不把孩子带来。这两个宝贝我都没见过，就当是见舅舅嘛。”
“反正你要呆的时间长着呢。回头我们把两小霸王丢你这里，我和林湾去逛街。”
“你就不怕我把他们拐了？”
“怕啊，可是我不担心你拐他们，我担心你被她们两个玩怕啊。”
整个晚餐时间四人之间的气氛极好，可林湾的情绪多少有些被陈从破坏。在一阵哄笑过后，她突然转变话题，“一直在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刚才看到陈从两个，原来夫妻和亲情也是这样。”
朱旭脸上也变得严肃，“所以说家庭需要经营，这个经营嘛，就不仅是感情了，也有利益。”
这顿晚饭吃到十一点，气氛是开心的，但多多少少让林湾想起了往事。在她预料中的那样，她失眠了。女儿这晚睡在奶奶家里，她不能象往常那样看着她粉嫩小脸数她睫毛来催眠，看着时钟长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她打开小夜灯，到厨房去做蛋糕。那套烘焙的工具似乎许久没有用过了，她搭着凳子，有些吃力地从橱柜最高的那格把它拿下来，仔细地洗干净，分蛋，搅面，打发蛋白……不知道弄了多久，直到那电动的打蛋器热得烫手，蛋白却怎么也打发不起来，她收收神，这才发现有大颗大颗的水珠落在盆里，沾了水的蛋白是打不发的，而这水珠，却是自己落泪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慌乱地把脸上擦干。为什么会落泪呢？为雷鸣为不了了之的婚姻，为自己一去不返的青春？还是为了那段无法忘记无法面对的岁月？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