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歆意

23、淡出

　　这晚林湾确实无法入睡。不仅仅是雷鸣不在她睡不踏实，而且是因为那天会议，那会时间不长，全场的气氛是紧张，对林湾而言是压抑，每一分钟都如此难挨。在会上，有人不止一次地提到朱轶……
　　“如果要提到可能外泄资料的相关人员，不仅在坐各位，还有三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说话的这个人，林湾认识，曾经是设计部的设计，资历深，但据说水平不深，现在是什么位置，她就不清楚了。但他所指的人，林湾是知道的，一个是龙文奇，一个是宋凌，还有一个，一定就是朱轶。
　　林湾事先做了大量的心理准备来面对这次会议，她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握着笔，左手，却在桌下紧紧地抓着毛衣的下摆，手心里全是汗。
　　“沈主任是在怀疑谁？你该不会认为龙总会泄漏图纸吧。”
　　“龙总当然不会，宋凌签过保密合约，我料她也不会以身犯险。朱轶就不好说了，年轻人想出位、冲动、不计后果是难免的。”
　　林湾脑子里黑线乱飞，她听不下去，很想站起来反驳或者离开，不论如何，她无法忍受他人对朱轶的歪曲和无妄的猜测。
　　她动了一下身子，身旁的江子涛却及时拉住她。
　　“沈主任，朱轶人已经不在了，但我认为您应该尊重一下故人，Ｔ２８在当时可是在整个设计部都没人有勇气接的，我们都希望你能尊重他的劳动成果！”声音有些激动，说话的是宋紫茜。
　　“他人是不在了，现在更是无法追查，可他的经济状态是可疑的，他工作了几年？他生前买房子，几年工龄的人谁有这个能力？”
　　“沈主任是怀疑龙总的眼光？”宋紫茜对沈主任很不屑。
　　雷诺却黑着脸，一言不发看着他们争论。
　　林湾慢慢冷静下来，以她的身份为朱轶辩驳，无疑会越描越黑。
　　“我哪敢怀疑龙总的眼光，我是就事论事……”
　　江子涛说话了，“沈主任当年虽然在设计部，但不是主管设计吧，估计因为没有参与Ｔ２８的开发，所以有些事情可能不清楚。”
　　江子涛看了宋紫茜一眼，“当时产品通过以后公司是给了我们三个奖金的奖励，我只知道是龙总亲手签的字。当然，朱轶最多，至于是多少我也没必要说，如果沈主任对这事怀疑，大可打电话去问龙总，当然也可以申请纪检部去查。”
　　林湾始终不知道沈主任到底是什么角色，但江子涛的一番话，她也大概明白了一部分。
　　沈主任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江子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就抱着……”
　　雷诺铁青着脸打断他的话，“老沈，你冷静点！我今天开这会不是为了推责任！你的看法最多，依你看怎么办？”
　　沈主任坐下，“要问我的意见，两个字，降价！”
　　“降价就能解决问题？”雷诺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合同你看过没有？”
　　雷诺将视线投向林湾那边。
　　林湾明白他的意思，她扫了一眼面前的合同，“合约上有一条，大概意思是说中航不能把该项设计卖给其他方，否则是违约。除非推出了更新的设计。”
　　江子涛和宋紫茜对视片刻，他诚恳地看着雷诺，“雷总，当时我们设计Ｔ２８的时候，因为时间限制，还有一些功能做得不是很好，比如冷却控制不好，会影响其它配套零件的寿命，这些本来都可以改进，可这些工作遇到很多客观原因一直没能进行”。
　　林湾想了起来，是的，朱轶是曾这样说过，这事也因为宋凌的离开而搁置。
　　“小江，现在我把这事交给你，你有信心吗？时间我可以去争取，”雷诺看着江子涛，脸色稍有缓和。
　　“我，如果朱轶在那肯定没有问题，现在的话，”江子涛再度看看宋紫茜，“我会尽力！”
　　“小宋，你呢？”
　　宋紫茜回答得异常干脆，“我有信心，雷总您放心！”
　　“好！我就等你们这句话！”雷诺站了起来，情绪和声音都兴奋起来，“小江小宋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做改进工作，需要什么条件由老陈安排。时间越短越好，美方由我去谈！”
　　“夏伟，你负责把客人安顿好，让他们满意地回美国去！”
　　“老沈，你负责查Ｔ２８相关图纸在中航的借记记录！设计都有谁看过，这个我们要心里有数。”
　　“林湾，你去查中腾模具图纸的外借记录！明天一早我给你们老徐打电话！”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意见就散会！”

　　散会后，宋紫茜走过林湾身边，拍拍她的肩，“找天约上学儿一起喝茶！”
　　“好呀，等你忙完？”
　　“看来是要等了一阵子了！学儿这阵子反应也大，可能要等四个月以后稳定下来吧。”
　　“我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嗯！”
　　林湾看着她的背影，时间在变，人也在变，眼前宋紫茜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偏执又骄纵的女孩，而她自己，也不是当年那个清纯甜蜜的林湾。
　　但这次会后，林湾的心情有一点复杂。
　　她一直害怕面对和朱轶相关的任何事情，但这次的短会，她似乎可以面对朱轶的同事，面对曾经的一部分往事，似乎朱轶正在慢慢从她的生命中淡出。
　　可是就这样淡掉这样忘记他吗？
　　如果不忘记，对雷鸣太不公平！
　　如果真的忘记了，或许她会有一丝丝的失望和遗憾，那是她如此美好又深刻的爱恋。

　　雷鸣不知道林湾当晚发生这件事情，他洗完澡出来，面对林湾煮的鸡肉香菇面，大发感叹，“唉呀老婆！其实我一点不想在外面吃饭，外面的东西哪有你弄的好吃！”
　　“快吃吧！瞧你那眼神啊！”
　　“啧啧，真太香了！还是家里好！”他挑起面条就往嘴里塞，“你不知道，今天太惊险了！”
　　“怎么了？你们打群架？”林湾看着他，这些年来，他一如既住的在她面前真实可爱。
　　“离群架差不远了！张月影也真想得出来，带着一群人去拆陈从台子！幸好我当时不在房里不然你这会得去医院照顾我。这张月影也真是，一点不留面子，不就是存心不过日子了嘛！”
　　“可是，陈从在外面拈花惹草，”林湾坐在他旁边偏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也不是存心好好过日子吧！”
　　“我今天才知道陈从想要孩子，可他老婆就是不肯生！所以说，”雷鸣咽下一大口面条，“一个家庭有问题，肯定是两人都有问题！！”这话句，他说得非常坚定。
　　林湾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当然，一人有外心，另一人肯定受不了呀！”
　　“老婆，你放心！这种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发誓自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雷鸣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右手举到眉边，信誓旦旦地说着，“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林湾笑着站起来，食指点点他的额头，“我知道拉，老公，快吃啊！吃完碗就放那儿我明天洗。我去睡了哈！”
　　雷鸣却拉住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遵命！老婆大人！”
　　“咦，把我手弄得油油的，烦！”林湾假装生气地抽出手走到卫生间，她看着镜中自己的笑脸，心中油然的升起一股对雷鸣的愧疚之意。
　　为了这个家，为了雷鸣，还有可爱的乐乐，该放的一定要放下了！

　　第二天，她去了资料室，从四年前的记录开始查起，相关车间借过，主管还在，没有问题，雷诺借过，也没有问题。
　　两天过去了，四年时间里所有资料的外借记录密密麻麻的几本，林湾都仔细地过了几道，似乎这些记录都很正常。
　　张姐站在一旁，“我就说过了，我做事不会有问题。”
　　如果不是领导徐处长在，林湾知道她要说的话肯定不是这样。
　　可是，林湾很快发现了问题，一年前的记录缺了一页。
　　林湾拿起记事本，张姐看看领导，又看看林湾，“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林湾你别整我！”
　　“张丽琴你怎么说话的！”徐处长很生气，虽然不能肯定缺少的那一页就是Ｔ２８的记录，但至少，这里的工作是出了问题。
　　林湾拿走了记录本，虽然从缺页的日期上来看不大可能，她还是拿着记事本去了雷诺办公室。
　　门关着，林湾正打算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沈主任正在他的办公室。
　　“雷总，我对公司的心意您应该是明白的！那天那会上江子涛和宋紫茜句句针对我，好象说我在妒忌朱轶，一个死人我妒忌什么，真要妒忌也轮不到我……”
　　“行了老沈，你的心意我明白的，你是就事论事，他们两个也是就事亦论事。年轻人说话没那么妥当你也应该大度点，毕竟你是长辈！”
　　“我是长辈，他们对长辈的态度就这样？雷总你就这样任着他们？”
　　“我今天叫你来是听你调查结果的？怎么样？查出来什么没有？”
　　“还差一点，我叫了三个人天天核对，四年的记录几大本，至少要四五天，再说了这几天气得我都没能好好睡觉！我这把年纪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好了好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你快去吧！我还等你消息啊！”
　　林湾趁机敲了敲门。
　　雷诺看到林湾，指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老沈你先去忙！小林你那边怎么样？”
　　林湾看看沈主任离去的背影。
　　“雷总，表面上没有问题。只是有一天的记录被撕掉了，但是看缺页的日期，他们应该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弄出来。”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雷诺舒了口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湾， “好了，你回去吧！”
　　而林湾却从他眼中捕到一丝笑意，“那，雷总，我还能做些什么？”
　　“现在没事了，有事再叫你啊！”雷鸣看着林湾，满眼的赞许。
　　林湾莫名其妙地离开，过了一个月，江子涛和宋紫茜的工作成功地告了段落后，她才从夏伟口中知道原由。
　　在林湾背后有很多说法，张姐得罪了林湾，林湾定会利用雷诺这个公公来报复。而这些传言不可避免地传到雷诺的耳中。而安排林湾去查张姐那里资料外借的记录，是雷诺当着某些人的面对林湾的试探，不用说，试探的结果让他非常满意。他为林湾找了个机会来证明她的人品，同时也证明了他的眼光。而Ｔ２８的外泄，雷鸣在开会的当晚就已得知真相，当然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林湾知道此事以后，既是轻松了，也很无奈。
　　“小林，你应该能明白雷总的苦心。你是他儿媳妇，有些时候难免会成为别人的靶子。”在送林湾回家的路上，夏伟安慰她。
　　“我明白的。只是，我好象总给雷总带来麻烦！”
　　“雷总对你很满意！不管在家事还是工作，他常和我们说，如果有个九十分的儿媳妇，即使儿子原本只有六十分，也会拉成八十分。”
　　“夏哥您很了解雷总啊！”
　　“唉，跟着他快二十年了，要说那几年雷总和龙文奇有什么过节也是因为我一时口不择言。其实他们虽然有权，有时候用人也是迫不得已。就说老沈吧，宋紫茜和江子涛就敢不买他的帐，他是徐宏远提上来的，江子涛是徐宏远的女婿，宋紫茜是龙文奇的干女儿，而且关键是这两人能干老沈做不了的事，再加上这些关系网……嘿嘿”
　　林湾嘴上笑笑，在这样一个单位里混得久了，要想八面玲珑处处逢圆，都得混成人精才成啊！她突然觉得雷鸣离开中腾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自己有机会，她也要选择离开，换一个简单的环境轻松地生活。
　　车子进了小区，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龙学儿和周景在散步。
　　“夏哥您停一下！”
　　车子停在龙学儿身边，龙学儿两夫妻也停下脚步。
　　林湾和夏伟打声招呼下了车。
　　“学儿，那天还和宋紫茜说要去看你呢！”
　　“那家伙呀！做女强人做得忘记我这个姐姐了吧！”见到林湾，学儿很开心。
　　“她是很能干呢！我很佩服她，果断又有能力！”林湾看看她稍稍隆起的小腹，“近来怎么样？好象胖了啊！”
　　“还好，最近好多了！”龙学儿甜甜地笑着，扭着看了周景一眼，“说实话我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唉，屡吃屡吐，屡吐屡吃，呵呵，不过再苦我也乐意！”
　　“上次你还说我满脸都写着我是幸福妈咪呢，你现在表现得比我还夸张！”
　　“林湾，卢阿姨说你怀乐乐的时候做了胎教，是用的什么音乐？”
　　“嗯，我是天天听莫扎特的音乐，有没有效谁知道呢！”
　　“周景你听到没有？人家做的胎教多有品味，你弄的什么嘛？”龙学儿看到林湾奇怪的表情解释到，“周景那天翻出来一大堆钞票，煞有介事地举到我肚皮跟前，还有板有眼地美其名日胎教，你猜他说的什么。”
　　周景大笑起来。
　　“哦，怎么做的胎教啊？”
　　龙学儿也忍住笑，她模仿周景的腔调说道，“他说呀，‘宝宝，你认清楚了，这是日元，等你长大了别去赚小日本的钱，没意思！要赚就赚英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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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本上，大家对林湾的看法和我都一样。她现在的心态正处在不健康的状态，而且已经很久了。事实上这样的人非常多，有人严重有人看不出来，所以说心理医生是现在社会非常重要的一个职业，可是林湾没有，而她的心理问题将是以后情节发展的主要源头。
　　她干嘛还要嫁给雷鸣，这很正常了，随大是男人可能无法理解，可事实上很多人如此。而这个极致是很难定标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