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有时想弑主》文刀木

9、第九章

　　顾默伸手往最近的墙上一点，墙上便出现了房子的构造图，顾默瞥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已经这么晚了，这是到访别人家的时间么！

　　顾默谨慎地调出大门外的影像，从图像上看，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悠闲地斜插在口袋，却站得笔直，一袭剪裁得当的黑色西服把他衬得更加优雅。星目剑眉，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琥珀一般清澈的褐色眼眸直直地盯着来客报备仪，若不是顾默清楚记得自己并没有接通，还以为这人正和自己面对面交流。

　　这人仿佛天然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容不得谁忽略。顾默暗自嘀咕：这长相有那么一点点熟悉，莫非在哪里见过？在脑中搜索片刻，才发现来人长得有几分像自己刚穿越过来时遇见的机器人帅哥。莫非这位也是机器人？顾默在一瞬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虽然没见过面，可来人的气势分明是久居上位历练出来的，分寸刚中带柔，恰到好处。

　　顾默正准备接通，就听见背后传来朱雀有些颤抖的声音：“顾默……哥哥……”停顿一下，“可不可以不要让他进来。好不好？”

　　萧桐？这人跟萧氏什么关系？小霸王难得软一回，顾默看着他一脸怯怯的模样，有点理解自己卖萌装可怜时赵耀的心情了。

　　“嗯，万一他硬是要进来怎么办？”毕竟对方是赵耀的朋友，顾默总不能死活不让对方进来吧！

　　“你不让他进来就好了！他一向注重风度，你只要表示出婉拒的意思他就会走的。”朱雀听见顾默答应后，神色稍舒，这话说得相当笃定。

　　“好，你先去厨房躲着。”等到朱雀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后，顾默按下了接通的按钮。“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赵耀他已经睡着了。”

　　“你是？”男人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反而不着声色地打量着顾默。

　　“我是这个家的副主人。”顾默什么人？那可是经历过血雨腥风训练过的人才！迎着男人犀利的目光，依然淡定地说。

　　“哦？原来如此。”男人显然不相信，玩味地盯着顾默。

　　“不，赵耀是我的主人。”顾默说得不卑不亢，倒是让萧桐惊讶。

　　“请你开一下门，我有很重要的事找赵耀。”男人说得十分真诚，神色间的焦急不像作假。

　　顾默本想答应，又想到朱雀的请求，于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我也很想让你进来，但是你要知道，赵耀正在睡觉，吵醒他后果很严重的。不如您明天再来？”顾默想了想，怕对方不死心，接着补充：“会死的。叫他起床的话……”

　　我都这么明显了你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了吧？顾默心想。谁知男人想都没想，直接开口道：“你开门，我负责叫醒他，我是他的好朋友。”不知道是不是顾默的错觉，他总觉得男人最后三个字说得特别清晰明确。

　　“……”朱雀，不是我不帮你啊！你不是说他只要暗示一下就会走吗？顾默只好苦笑：“请你稍等一下。”

　　顾默按下了“允许”后，连忙跑到厨房跟朱雀说，“我不行了，你不想见他就赶紧躲起来吧！”说完也没空理会朱雀垮下来的神情，赶紧跑回客厅。

　　顾默前脚刚在沙发上坐好，后脚萧桐就来了，还带了一个带眼镜的男人，看样子长得很像助理。

　　“你好，我是萧氏企业的董事长，我叫萧桐。”说完递给了顾默一张名片。

　　“你好，我叫顾默。抱歉，我没有名片。”顾默接过名片，示意萧桐坐下。

　　“高阳，你去楼上叫赵耀起床。”萧桐坐下，挥手命令身后的男人。

　　顾默这才把目光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并没有留意到男人也饶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

　　很普通，这是第一印象。很厉害，这是第二想法。

　　在这个满大街都是改造基因的帅哥美女之中，男人的五官实在是平常，即使看了几眼还是会让人转头就忘，就算想要夸赞，也只能说一句干净温和。男人不高也不矮，中等偏上的个头，不胖也不是很瘦，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常见的西装，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可以用普通来形容。

　　顾默却知道，他的普通是经过训练的，这种稀薄的存在感是最好的伪装。再说，萧桐既然是赵耀朋友，自然知道赵耀有多厉害，而萧桐这么悠闲地让他去叫赵耀起床，足以见这个人很不简单。顾默不想让萧桐看出什么，吩咐A106端上茶和点心，就客套地招呼萧桐，“请随便用。”

　　“你是人类？”萧桐平静的语气中有一丝惊讶。

　　“你是眠光族？”顾默问得警觉无比——这群人一个两个都惦记着他的肉，他是唐僧么摔！眠光族是看不出来的，与常人无异。想到A106科普的知识，顾默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随时跑路。

　　看出了顾默的僵硬，男人仿佛为了让他安心一般，接着说道：“你别紧张，我要是眠光族的话，一进门就应该知道你是人类了。”

　　的确……对人肉，眠光族都有狗一样灵敏的鼻子。顾默稍微缓和了一下，不由得好奇，“怎么看出来的？”按这年头的科技，他也有可能是模拟机器人编号几几几啊！

　　“第一：你比模拟机器人生动。第二：你见到我没有流口水。”萧桐喝了一口A106端来的咖啡，微微皱了一下眉，放下。

　　“……”这人说话还真是条理清楚。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萧桐漫不经心地问。

　　“嗯，前段时间。”不清楚来人的底细，顾默回答得很谨慎。

　　“那你来之后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顾默只看见萧桐打开随身一个类似IPAD的东西，调弄了一下递给他。顾默接过来一看，是萧桐和另一个男人靠在一起的照片，萧桐穿着休闲，嘴角微微上扬着，显然心情很好。原来你也会笑啊！顾默看着萧桐进来似乎就没变过的扑克脸，默默感叹着。接着望向另一个男人，二十五六的年纪，笑得更加放肆，那眉眼却是说不出的熟悉。

　　这莫非是……朱雀的长大版？

　　一瞬间，顾默的八卦之魂猛然燃烧起来，把前前后后联系起来，顿时得出了一个天雷狗血的桥段：这男人一定是朱雀的爸爸，本来与这个萧桐是恋人关系，在遇到朱雀的妈妈之后，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萧桐，在朱雀妈妈生下朱雀后，萧桐还是不堪打击，一路追踪到这里……想到这，看着萧桐的目光也就多了几分同情，痴情的汉子啊，你何时才能走出情殇……

　　萧桐被顾默含义复杂的目光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得定了定，再次开口：“你见过？”

　　“没有，来这后只见过一个美得很像人妖的家伙。”那家伙还想杀了他，顾默在心里补充。

　　呃……那一定是青鸾了。萧桐表示了解。正在两人之间无话可说的时候，赵耀和高阳下来了。

　　顾默突然想到，赵耀睡觉一般都是不穿衣服的……于是说，赵耀被看光了吗？

　　高阳莫名其妙的接收到两股充满敌意的目光，那目光太过强烈，以至于高阳忍不住偷偷看了顾默一眼，自己应该没做错什么啊！何时得罪过他？完全没有头绪，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跟萧桐汇报：“少爷，赵耀先生来了。”

　　萧桐挥挥手，让他退下。

　　赵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跟在高阳后面。高阳坐到萧桐旁边后，他直接砸向顾默所在的沙发。

　　靠着沙发，一把搂过顾默，头往顾默脖颈之间蹭了蹭，“我说，这时候你到底是来干嘛了！还有……”赵耀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不要让你那个助理在我门口释放骚扰人的声波，很烦啊！”

　　门口？也就是没走光了，顾默收回仇视的目光，对高阳笑得极度灿烂。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高阳只觉得这小孩越发的阴晴不定，不由得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判断。

　　“闲话少说，我也不是找你叙旧的，赵耀，朱雀在哪里？”萧桐见赵耀下来，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知道啊！我跟那边一向没有什么联系，这你也是知道的。”赵耀搂过顾默，往小宠物身上凑，亲昵的动作并不避讳萧桐。

　　听见萧桐问话，顾默原本心一紧，找朱雀？这人已经知道朱雀的存在了？找朱雀有什么用？不是应该找朱雀的爸爸吗？正打算劝说一下小孩子是无罪的，就听见了赵耀的回答。

　　顾默抬头看赵耀依然是一脸慵懒的模样，这……真是高手！眯着眼睛说瞎话。

　　萧桐的确知道赵耀一直懒得与那边有什么牵连，无奈他找了很久，哪里都找遍了，连青鸾那里都派人偷偷去搜过了。他不知道朱雀一个人能跑到哪去，心里又气又忧，听说前几天青鸾来找过赵耀，才急匆匆地来，碰碰运气。

　　“赵耀，我们可是十几年的朋友，你不要骗我。”萧桐还是不想放弃。实在是一放弃，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绝望。

　　“你和朱雀的事我也知道，我才不想管。”赵耀打了一个哈欠，才慢慢地说。

　　萧桐没说什么，也没打算走，就那么坐着，神色如常。一时间竟安静下来。

　　“啪”不合时宜的一声，类似瓷器打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萧桐看了一眼静立在旁边的A106，要是没记错的话，赵耀家里可就这么一个机器人……心念一动，他突然拔腿向厨房跑去。他没有怀疑赵耀的话，赵耀没理由骗他，可是……万一呢？

　　见萧桐跑去，顾默和高阳也紧随其后，不同的是，高阳是因为保护，顾默是心虚。萧桐跑到厨房时，就看见一个小孩躲在角落，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的碎片，见有人来，就打算往储物柜里钻。萧桐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抓起来，不让他踩到地上的碎渣。

　　提起来时，看见小孩小兔子一样恐慌的脸，萧桐脑袋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那是自己夜夜梦到的脸，朱雀？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男孩应该四五岁了吧？他不敢想朱雀瞒着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萧桐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提着男孩就往客厅走。

　　高阳见他回来，转身继续安静地坐着，顾默却是心里一紧。

　　“不解释一下吗？”萧桐把小孩放在自己旁边，死死地盯着赵耀。

　　朱雀眼泪汪汪地看着赵耀，显然是在使苦肉计。

　　赵耀的表情依然懒散，“青鸾送来的，如你所见，”满意地看见萧桐的扑克脸开始扭曲，赵耀接着抛下炸弹：“这是朱雀的儿子，你看不出来吗？”

　　“胡说，朱雀不会有儿子的！”萧桐神情有些激动。

　　“哦？是吗？”赵耀轻轻笑了笑，没与他争辩。

　　萧桐望着这小孩，眉眼那么像朱雀，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相信，心里一痛，想开口问，却发现自己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顾默望着快把下唇咬破的朱雀，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一点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两个人，都极其在乎对方。不敢说话，害怕说错什么，会造成这两人之间的误会，顾默什么也没说。

　　“我先告辞了。”萧桐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小孩，依然有礼地跟赵耀告别，细心如顾默却发现，他的手在颤抖。他走出去的背影背依然挺拔，顾默却觉得异常的心酸。

　　等到萧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顾默听到了朱雀压抑的哭泣声，像是一条黑夜里的溪流，慢慢蔓延着。

　　“还是不改变？”赵耀看着哭泣的朱雀，不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事已至此。”朱雀咬着唇，一脸倔强。

　　赵耀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默，然后抱了他一下，“乖，你快上楼睡觉去，他自己会处理好的。”

　　也许是意识到顾默不喜欢睡觉时有光，赵耀并没有要求顾默跟他一起睡。顾默在觉得赵耀体贴之余，又有了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失落。

　　赵耀见他们都不说话，也邹着眉头坐在沙发上不走。顾默看着一直默默哭泣的朱雀，暗自叹了一口气，“乖，不哭了，我们睡觉去。”不说还好，一说朱雀哭得更伤心了，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对顾默说：“怎么办？我根本睡不着……”

　　因为打击太大了吗？虽然不知道到底这个朱雀是不是萧桐要找的那个朱雀，顾默还是表示可以理解，“没事，过一会就会想睡了！”

　　朱雀摇摇头，居然笑了，满是泪水的脸笑得有些绝望：“你知道吗？我已经整整一年没睡过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