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有时想弑主》文刀木

1、第一章

　　“你神经病吧！这么嫩的肉居然想用来烧烤？”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那种仿佛被人捏住脖子发出的高分贝噪音让顾默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偏偏那女人似乎非常激动，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数落，“你品味真糟糕！平日里喜欢吃熟食也就算了，遇上这么好的食材还要烤，我可不依你，要是拍下来了，必须生吃！”

　　“看图片不过瘾呐，真想摸一摸这白嫩的皮肤……”女人仿佛犯了花痴一般，声音透着兴奋，倒是降了不少，“这么鲜活的身体，洗干净之后一口咬下去，口感一定比跟你做还要爽！”

　　还没等顾默有所反应，又听见一个男声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好吧，都依你。不过长得这么可爱的幼豚，我倒是想带回家先玩两天再吃……”

　　玩两天？！吃的东西怎么玩？莫非是……顾默总觉得自己想歪了，但男人语气里的猥琐简直要溢出来了。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顾默却只想一人踹上一脚，滚出去吵行不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话说他不是在家睡觉吗？为什么感觉闹哄哄的，这是个什么情况？有人在他家开烧烤派对？

　　顾默想要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头像裂开了一般，痛得他死去活来。他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能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嘈杂声。

　　像走过了一条长长的黑暗无光的通道，有一丝光从深处透出，似乎昭示着黑暗的终结。意识正在苏醒，光却越来越明亮，沉睡的眼睛受不了视网膜对强光的本能接收，终于幽幽地张开了。虽然有些恶俗，但望着头顶上陌生的巨大而又璀璨的水晶吊灯，顾默还是说出了那句经典语句：“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顾默仔细回想，昨天他们研究所解决了一个瓶颈问题，高兴之下组长提议出去聚会，他在饭桌上被大家灌了不少酒，也不知是谁把他送回家的，最后的意识就是他躺回了自己柔软的床上，他还抱着自己最喜欢的枕头哼唧了几声。

　　如果顾默的记忆没有出错，他不是应该在家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大叫着要迟到了醒过来吗？顾默迷迷糊糊地想到。

　　该死的，这地方光线怎么这么强？

　　眨了眨被灯光直射而有些眩晕的眼睛，意识慢慢回归。顾默准备起身，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被拷在一张特制的金属桌子上，六个严密却又可以感觉到布料质地的铐子分别拷紧了他的双手双脚，还有颈部和腰，刚刚好连转一下头都困难，而且……空气的流动带来的微凉让顾默越来越清楚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他现在浑身不着片缕！

　　顾默傻了。

　　顾默眯着眼睛，努力逃避着直视灯光。作为研究所打酱油的角色，顾默之前的人生可以说是平淡无奇，虽然不过是当了一个小助理，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研究所的科研成果有多重要。在最初的慌乱后，想到这一点的顾默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顾默知道有很多势力都在暗中想要打研究所的主意，那他现在是落在哪一方的手里？这是新型的审讯手段？莫非这其实是个手术台，有人想要分析他？脑电波还是生物电？他只是一个小助理，根本接触不到核心研究，要是说不出来会不会被灭口？他一个小助理尚且如此，那研究所的其他人呢？

　　顾默一肚子疑惑，却无从解答，只能静静地等待着，任人宰割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不给他衣服？！

　　不同于之前的嘈杂，现在周围很安静，却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头上的灯光太刺眼，顾默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一般，无意间哼了一声，然后仔细地听着回音，进而判断出这里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地方。

　　怎么还没有人过来，这效率也太低了吧？没等顾默多想，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不急不缓十分规律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有固定的节拍，显得严谨而又礼貌。

　　顾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会看见什么人呢？顾默说不清自己是在害怕，还是抱有最后的希冀。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终于，停在了顾默的身旁。

　　深吸一口气，顾默猛然睁开了眼睛。逆着光，是一个男人英俊硬朗的轮廓。顾默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上方的男人。他穿着纯黑色的晚礼服，暗蓝色的领结打得很端正，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琥珀一般清澈的褐色眼眸此时也正打量着顾默。

　　长这么帅还来当绑匪，真是暴殄天物！

　　顾默刚打算开口，却见来人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乱码一般的东西，把顾默吓一大跳。

　　“特级货物检查完毕，拍卖可以正常进行。”男人的声音性感低哑，没有一丝波动，并在说话的同时开始推动顾默躺着的床。

　　这竟是机器人？顾默大吃一惊，却已经肯定自己的看法。眼前的人不管怎么看都和正常人无异，哪个国家的机器人这么先进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顾默很肯定地得到答案：没有。

　　还有，他刚才说什么货物拍卖之类的，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请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知对方来历，顾默只得露出一个他擅长的纯真笑容，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的机器人小哥。不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机器人像是向上级汇报工作一般，依然面无表情地说：“货物开口询问，是否给予回答？”

　　的确是在打报告，因为在下一秒，不知道从这美貌机器人的哪个部位就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管他！”那种夹杂着不满和不耐烦的语气，即使是机器人，也听出了老板的真实命令。于是无论顾默再说什么，都没得到这美型机器人的一丝回应。

　　移动床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帷幕前。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拟人的机器人存在！一定是我重启的方式不对，我在做梦，一定是的，手被锁住了好可惜，不然就能掐自己一下，顾默不停地喃喃自语，嘴里念念有词。

　　没等顾默做好心理建设，眼前的帷幕“哗”的一下，被完全拉开。

　　帷幕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因为在帷幕拉开的下一秒，顾默优秀的听力就判断出了这里有很多很多人！而他顾默就被人五花大绑，光着身子地推出来了！

　　谁来给他一刀吧！就算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顾默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纯情小处男，当下便窘红了脸庞。

　　喧嚣的声音在顾默被推出来时有那么一瞬间的中断，随即产生了更大的轰动。

　　有时候，听力太好并不是件好事。

　　比如现在，即使抬头只能看见装饰着华美水晶灯的天花板，顾默还是可以清晰听见自己左手边的男人在说：“质量真好，可惜瘦了点！”而右手边的类似中年大妈声音的一群，在讨论着他的价格……这还真是打算拍卖他？

　　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好孩子，顾默当然知道一些该知道的知识，比如世界上有种职业叫MB……原来是这样！打算先从心理上摧毁他吗？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最起码自己还活着不是么……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的顾默突然想到意识刚刚回归时听到的那段对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一直站在身后的帅哥机器人并不体会顾默纷飞的情绪，无声地把顾默躺的床给立起来了。于是……顾默同学有幸，可以把环境看得更清楚了，当然他自己也是完全地跟人群坦诚相待了。

　　嗷，让他去死一死！顾默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吐槽——这坑爹的人生！

　　顾默硬着头皮抬起头开始观察。一个大厅，一个明亮得没有一丝黑暗死角的大厅，装潢足够暴发户，一个词形容：金碧辉煌。下面似乎在举行酒会，一桌一桌的，上面摆放着娇艳的花朵和各种美酒，很奇怪，却没有看见食物。

　　与会的人穿着举止都很得体，透露出一种上流社会的派头。而此时，他们都把目光投在躺在大厅中央台子上的顾默——那散发着独特肉香的身体上。

　　那是一种很炙热的目光，有着很浓烈的意味。顾默生得清秀，男男女女，以前没少有来搭讪的人，那时候也会有人拿那种火辣辣的目光看他，顾默却能感觉出不同。眼前这是一种想要把他吃掉的目光——没有一丝象征意味，就是字面意思。

　　他们把他当做食物！顾默很快反应过来，而他甚至听见了人群中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下意识地，顾默想找个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在做梦，吃力地转过头，却发现自己需要仰视才能看见旁边的机器人帅哥。顾默看着台下的人群，身体比例都很正常，于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皮肤，短短的腿，小小的鸟……我擦，他那引以为傲的修长美腿到哪去了？还有那玩意儿，怎么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的！

　　不是吧！这身体也不是他的？！在经历过醒来的第N个打击之后，顾默脑子里那根自欺欺人的弦断了。穿越了？穿越了！

　　“今天的最后一份食物顶级幼豚，拍卖现在开始。”机器人帅哥开始发话了。

　　顾默深深吸了一口气，幼豚？——小猪？

　　那段对话又一次浮现在顾默脑海之中，不会错的，是食物。换句话说，他们其实是要把他买回去吃掉？妈妈咪呀，顾默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了。望着台下人热情火辣的目光，顾默表示自己好像穿越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没有听见叫卖声，顾默看见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头上方都出现了一个显示框，里面是不同的数字和一个奇怪的符号，估计是这里的货币单位，并且数字还在不停地变化着。还真是先进的科技……这是在争夺他的享用权吗？

　　这下可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也许是灯光太过刺眼，顾默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与此同时，赵耀一直漫不经心的表情有了变化。他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模拟大厅的显示屏，可以说，顾默每一个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而现在，不过是看那人湿了眼眶，他竟然罕见地皱了眉。

　　作为眠光族的领袖之一，赵耀其实是个挂名不干事的，他生性懒散，对很多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站的太高，活了太久，所以他不理解生活的痛楚，也不曾体会死亡的欢欣。更多的时候，他请愿一直沉睡，无欲无求，就那么睡下去。但他不能，他也有需要承担的责任，比如这座镜城——要不是和那几个家伙抽签时倒霉，这座地下城市也不会挂在他的名下。

　　他一年难得下来一次，要不是今天接到南宫青鸾那守财奴的电话，实在听不下去他的抱怨，才决定随便下来看看，却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了每月一天的食物拍卖。看着男孩脸上或惊讶或沉思的表情，赵耀难得地发呆了，为什么看见这个男孩总有一种该死的即时感？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一样。

　　他活了太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事实上，【洪荒回归】到【光的复兴】之间那一百多年的事情，他一点印象也没有。那些日子，好像被他一觉睡了过去。

　　眼看着竞拍时间就要截止了。

　　赵耀死死地盯着显示屏中的顾默——听着截止铃声的时候，他的身体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小小的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他的眼睛很大，透过三维图形，似乎可以看到他眼中隐藏的恐惧。他一向最讨厌管别人的闲事，可心里那种想要带他回家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食物了。这个认知让赵耀有些不高兴，没细想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他连接了现场主持拍卖的那台拟人机器人。算了，就当养个宠物好了，要是以后不喜欢，再吃掉就好了。抱着这种无所谓的想法，赵耀开了口。

　　“拍卖中止。”

　　依然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这时在顾默耳中，简直如同仙乐。帅哥机器人没有一丝迟疑，当下便断掉了竞拍显示的连接。顾默只看见众人头上的小空窗“呲”的一声，就黑屏消失了。

　　大厅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了。很显然，众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刚才还狂热竞标的各人却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真是掉根针也可以听见——呐，有点夸张了。

　　顾默看了一眼众人含义复杂的表情，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毫无疑问，这声音的主人威信极高，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很发生什么事，可顾默坚信不会有比被人当成食物吃掉还苦逼的事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能够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在这里好好生存下去。甚至，找到回去的途径也不是没可能。

　　没有听见一点声音，顾默看着那个从人群自发形成的道路中走过来的男人，像血统纯正的波斯猫一样，与其说优雅不如说漫不经心。只是从人们敬畏地低下头这一细节，证实了顾默的猜。顾默两眼冒光地盯着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啦直响。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顾默面前，正利用了先天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微微蹙着眉头，似乎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迷糊。他缓缓地开口道：“你要不要跟我走，”歪着头想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可以保证不吃你。”

　　那声音虽然还是懒洋洋的，却是给人一种温润醇厚的感觉，让人莫名的有安全感。一向颜控的顾默表示在这生死关头自己竟然丢脸地走神了。

　　来人有一张连身为同性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的英俊相貌，并且美得很有力量，丝毫不显女气，他的五官组合得极好，就像是万千排列组合中最优的搭配，使他整个人都惊艳起来。美得不知从何说起。

　　最吸引顾默注意的还是他的眼睛，沉沉如墨，大概就是前人所说的那种星目剑眉。管他的呢，顾默想说的是他眼睛的眸色，真是如黑曜石一般纯正的黑色，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神秘。

　　艳极则妖，这个妖孽！顾默有些嫉妒地腹诽道。

　　赵耀看着眼前死盯着自己看的小屁孩一直不出声，不由得有些愠怒，“说话！”

　　顾默这时才想起刚才的对话，连忙无比真诚地看着赵耀的眼睛，像是宣誓一般说道：“我愿意！我无比愿意！”

　　“好，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了。”男人显然很满意自己的答案，顾默觉察到男人有些上扬的嘴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

　　男人的目光闲闲地落在顾默身上。“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你叫什么？”男人似乎不太习惯说话，总是会在说话的时候微微皱着眉。

　　“主人，我叫顾默。”顾默低着头调整了一下，抬头就给了男人一个灿烂纯真的笑容。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看着他的恶狼，因此他笑得格外谄媚。

　　“我叫赵耀。跟我回家吧。”男人显得心情不错，望着顾默，然后微微一笑。这笑容，如初春融冰的阳光缓缓流过眼前，很轻易就把顾默看呆了。如沐春风，反应过来的顾默脑子里只有这一个词。然后大脑恢复运作的顾默终于意识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说，我是为什么要光着身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和你聊天啊！顾默风中凌乱了。

　　“可以把我放下来吗？呃，顺便再给我一件衣服。”顾默继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赵耀。他才不是傻子呢！现在在什么地方都没搞清楚，硬碰硬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又摊上这么一个废柴身体——意识到处境的顾默第一时间审视了自己的身体——很普通甚至瘦小的小男孩身体，大概十二三岁，没有一丝可以伤人的力量。

　　综上所述，讨好眼前这位看上去还不错的所谓主人是必要的。古语有云：大丈夫能屈能伸，小男孩可软可萌！

　　赵耀显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开口示意边上的机器人解除禁闭。

　　顾默等着他过来开锁，却见他眼中乱码齐飞，下一秒六个铐子同时打开，顾默措手不及，软趴趴的身体便被摔在地上。

　　也不知这身体受过什么折磨，顾默揉了揉被磕疼的肘关节，怎么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没等他细想，一件上衣外套就包住了他冰冷的身体，继而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公主抱的顾默承受着来自周围或诧异或羡慕的眼神，无言的沉默中，被男人堂而皇之地抱出了拍卖大厅。

　　这时候，顾默还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与眼前这个脱下外套给他披上的男人，会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故事。同样的，抱着养宠物心态的赵耀也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他有多庆幸自己这天管了这件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