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后重生记》风吹烟暖

7、夜市

　　淡淡的如被洗净一般的月华照在整个夜市中，夜市的灯光流转着互相照射，箫鼓喧嚣，人影参差，整条路上漏满了浓香。
　　熙熙攘攘的人群或行走着或骑着马嬉笑着游玩，街上偶尔有用金宝珠翠镶嵌着的显示高门大户的钿车擦肩而过，有些香闺小姐掀开轿帘，眼光随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俊儿郎，细细观看间用锦帕捂着嘴笑，偶尔有丝竹琴箫声从前方的屋檐下传来，或者有酒煮梅子的清香味从不远处飘来。
　　再向前走，则是到了民间的章台路了，云容好奇的看着周围，这便是传说中的青楼歌妓之地了，云容前世从来不曾有幸在此地走过，因着自己的身份，只曾在街角处乘着钿车掀起轿帘，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后她的余生便陷入无尽的宫墙和楼台高锁。
　　艳粉娇红，莺儿轻啼，楼下袅袅的细萼红葩，楼上殷勤的红帕挥舞。前方冰肌玉骨的佳人伫立，这厢抱着小云容的萧擢昭则快速的在人群中左八步又八步的快速向前方赶路。
　　这个人，要带自己去哪？小云容暗自生疑。
　　前方阵阵吃食的飘香味传来，小云容开始扭着挣扎着不愿意向前了，萧擢昭深沉的眼看了云容一眼，随即上前买了串糖葫芦，放到小云容手里，随后轻声道：“带你去一处好地方，”随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句话：“乖．．．．．．．一些．．．．．．．”
　　此刻，晶莹的月光下，锦绣般璀璨的烟花不断的在空中爆开，将整个夜市笼罩在白昼一般的亮的光芒下，人群中的锦服绸绢也被照的靓丽无比。
　　不过此刻的小云容在那空中朵朵烟花的璀璨光芒下看到的却是眼前之人深如潭水的眼睛，深沉黝黑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前方不知是哪家的闺秀红着脸看着烟花照射下萧擢昭的侧脸，成堆地指着这里盈盈笑语。
　　小云容侧头啃了颗糖葫芦，看着前面的道路，又转了个弯，这里是青龙前街吧，过了星斗馆和雪云坊的交界处，他们走进了一条黝黑无人的深巷。
　　小云容看了萧擢昭一眼，抱着自己走过了这么多条街巷，竟然没出一滴汗。
　　好吧，她承认是她无聊了，小云容又侧头咬了最后一颗糖葫芦，随后萧擢昭在一家幽馆前停了脚，看着他在深色的门前轻轻叩了几下，原来这便是目的地了，云容嗅了嗅，隔着院墙，她似乎嗅到了隐约幽幽的梅香。
　　只是这个季节，哪来的梅花？
　　很快的，一个老叟弯着腰来开门了，萧擢昭将怀中的云容放下，牵着云容的小手跨过门槛，还未迈进一步，便听到一声豪爽的声音传来：“擢昭兄，你可来晚了。”
　　“哈哈哈——想不到攸之弟来的这般早。”云容听着萧擢昭豪爽的笑开来。
　　明月从晓云中露出，晶莹的月光洒满这个后院中，前方一株老梅高树弯曲而立，朵朵红梅轻缀，被月光反射出莹亮光芒，浓浓梅香绕满整个院落，梅树下置着一张石桌圆台，几个人围着石桌闲散而坐，此刻俱都笑望着云容这边。
　　“沈兄说的是，擢昭兄，等了你许久了。”旁边一人一脸络腮胡子，此刻挥手大声道。
　　沈？这个人姓沈？这叫沈攸之的人和青州沈家有何关联？云容迎着院落射下的月光看过去。
　　这人一身烟色直据长袍，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纱袖，头上带着一顶玉冠，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这边。
　　“咦？萧兄，这位是？”沈攸之的眼光落在紧牵着萧擢昭手的云容身上，一脸好奇道。
　　“这是当朝中书监范公之女。”萧擢昭话刚落，便听见满院的惊叹声。
　　“此女便是靖潜先生刚收的女弟子？”有人惊问出声。
　　“阿琼，你先将云容带下去玩会儿。”萧擢昭此刻命令出声。
　　云容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旁手中拿着盏青瓷豆香炉的粉纱蝉带的女子，看着她低首道了声诺，随后将手中的青瓷斗香炉递给一旁垂首立着的老叟，上前牵过云容的小手，带着她欲要离开。
　　未料到云容一动不动的看着萧擢昭，直到萧擢昭笑着上前，看着云容道：“你且放心，我一会儿便来接你。“
　　云容盯着萧擢昭看了会儿，随即点头，随着那阿琼向前院的厢房走去。
　　萧擢昭眯眼看着小云容越走越远的背影，随后转身走至石凳上，撩袍坐下，对着几人笑谈风声。
　　走至半路的小云容回首，看了远处的萧擢昭一眼，低头想了想，随着阿琼继续向前方的厢房走去。
　　月光透过彩云照在那棵弯曲的老梅树上，越发显得那朵朵梅花莹亮。

　　东风吹暖，云容看着窗外，月下，满地的香花红锦，有几个侍女在月光下绣花，云容一人无聊的坐在床榻上，思及先前床榻前面那阿琼一脸木然的立着，她只说了句：“范小姐请在此处安睡会儿吧。”说罢，便掀开门帘离去了。
　　云容爬到离窗子最近的床榻边缘，这边的窗子被竹子支起，很容易看到外面的动静。
　　几个侍女将干着手中的绣活，其中一女将手中的绣布绕了绕，笑道：“如今真是太平盛世，可是万事安好！”说罢，直起身子，伸了伸腰。
　　“哼，什么太平，你可听说狄容伐我康国边境之事？”旁边一名钗朵的女子嗤笑道。
　　“咦，秀九你不是在太尉建安王府内当差么？”旁边一缀着黄色花钿的女子斜着眼看她道：“怎么，你又听到什么了？”
　　“我怎会不知，那建安王王府总管可是对我．．．．．．．．”那秀九甩了甩发，却见周围一阵哄笑声，她红着脸道：“那北国不是要和我们康国和亲么？你们以为发生了何事？前几日狄容人攻了我康国边境，掳掠了不少我康国子民，并派使节来书威胁我朝圣上，让我们康国和他们狄容结盟，一起攻打北国，可那北国皇帝那般强大，又岂是我们康国．．．．．．．．”
　　“唉哟，秀九你说了那么多弯弯绕绕，你究竟想说什么？”旁边原先那位引起话题的女子阻道。
　　那秀九蔑看了她一眼，说：“狄容想和康国结盟，北国要和康国结为姻亲，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答应了其中一位，另一个就会不满，丽娘，你以为接下来还能有太平日子么？”
　　“那该怎么办？”几个侍女急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秀九看了前面一眼，随后埋首绣花。
　　几个侍女还在那边低低私语，一抬头，却见前面一个粉纱蝉带的女子在几人面前站定，肃目盯着这边，几人只好噤声站起，低声道：“阿琼姑娘。”
　　那阿琼的眼光在几人身上盯过，着墙角前的飞花掠过后，突然直直射到竹窗上。
　　凌厉的眼神使竹窗后的云容猛的一颤，随后马上在床榻上躺下。
　　听着那阿琼的叱责声，云容思虑起来，今日萧擢昭他们在那梅花树下商量的怕便是此事吧，只是，听那秀九的口气，萧擢昭竟将暗线插到太尉建安王府中！而且回想起刚才萧擢昭口中的沈攸之，若是没有猜错此人的身份的话，这沈攸之怕是当今沈太后、青州沈家一族吧。
　　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琼怎的来的这般快，云容闭上眼，脚步跨过门槛的声音，掀过门帘，很快向着自己这边床榻前来了。
　　装不下去了，似乎有人盯着自己看的感觉，这熟悉的感觉．．．．．．．
　　云容猛的睁开眼，果不其然，窗外折射而进的月光照在来人脸上，带着月中雾色一般的神秘光彩，他看着云容，出声道：“他们该等久了，我们走吧。”萧擢昭向云容伸出手掌，没有犹豫的，云容马上就握住那干净温燥的手心。
　　云容牵着萧擢昭的手按着原路返回，出了小巷，很快再次回到繁华的夜市中。

　　夜空中，银盘反射出澄澈光辉，萦绕千里，银河中星际中皓色一片。
　　牵着萧擢昭的手，云容看着前方夜市中的华灯一片，有车辆飞驰而来，在二人面前停下，看着马车上的陌生伞盖，正在怔愣间却见萧擢昭早已抱着自己上了车，云容从车帘中伸出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车外。
　　远远地，还可听到章台路那边的歌风笑语，还有前方女孩子们结成团的围在脂粉和吃食的铺子周围，或者有情侣在首饰钗环的铺子前驻足谈笑，或者有杂耍点缀其中，有股淡淡的甜香在整条街上弥漫环绕。
　　这便是康国京城皇城以外的外城的夜市，这般的繁华，如梦幻一般的场景，像一朵繁华盛开的红莲。
　　云容放下轿帘，笑着转头看过去，鼻子却顶上了一张狰狞着的乌漆抹黑的脸，嘴角张开狰狞的牙齿，铜铃大的眼珠恶狠狠的看着她。
　　云容骇极了，她张口欲喊，熟料那张乌漆抹黑的面具后突然出现了一张白玉般的脸庞，此刻正皱眉将那张木刻的面具拿在手中，一脸失望的说道：“这昆仑奴面具不好，还应该再黑一些的。”
　　见萧擢昭扬着眉一脸奸相笑着看着自己，小云容暗暗磨牙，她很想把眼前之人鼻子脸颊都撕咬下来。
　　很快的，马车猛的一停，萧擢昭放下那张骇人的昆仑奴面具，将小云容抱出车厢，云容看着眼前，绿水小桥旁边，几棵高大的榆钱树伫立，榆钱叶落下，芳榭楼台被一圈圈流水围绕，黑色丝绸般的流水被夜风荡起一圈圈的纹路，流水岸边，垂杨浅浅，疏烟淡月，夜间带着些许凉意的东风吹在身上，前方的朱门古榭中，有隐隐的琴筝之声传来。
　　候在一旁的小厮上前，欲要将他们带入门内，不料此刻又一声婉转的声在二人侧旁响起：“云容，萧公子。”
　　云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竟是谢家阿姊谢文静，她一身丝锦罗色石华广袖襦裙，袖上绣着白羽，腰系白色芙蓉带，绣带飘飘，绶带上系着一块透明淳黄色玉璜，有些奇怪的是，谢家阿姊身后竟看不到随身婢女，跟在她身侧的是一位男人，戴着平巾帻小冠，披着执裆，着儒裤，衣袍上印着斑纹虎头纹样，腰间束带执剑，与云容平时在康国所见的文士很是不同，只听谢阿姊很沉静的对那男人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小女和家人所聚之处已到，公子可返。”
　　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谢文静，笑道：“姑娘，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候你便知了。”说吧，转身，挥了挥手，唤上身后跟着的小厮离开了。
　　云容上前，拉了拉谢家阿姊的衣摆，困难的出声唤道：“阿、阿姊，北、北人。”
　　谢文静一脸诧异的低头望着小云容，萧擢昭上前，拉着云容。道：“不错，谢阿姊，此人应是北国人，你怎会遇上此人？”
　　“我与仆婢在人群中挤散，遇上了些麻烦事，这个人救了我。”谢文静看着萧擢昭回道，“他即便是北人，但此乃是康国京城之地，应该不会出事吧？”
　　萧擢昭皱着眉，缓缓道：“就怕他是．．．．．．．．．”。
　　“哎，萧兄，阿姊，你们来了，快些进来。”范世隆在大门前挥手大声道，萧擢昭的担心之语被湮灭在二哥的大嗓门中，云容看着大哥和二位谢家表哥从二楼的朱窗前探出头来，冲着二楼上方灿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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