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惊现血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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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生，封尘一共教过他三件事，第一件便是温暖与信任。
秋寂隐恍惚地捻起棋子，却久久未曾落下，思绪不知道飘往了何处，只觉得对面那张俊颜亲切温柔，一如十二年前那般，忽然的，便失了下棋的兴致。
他随手将棋子抛落棋盘，拢着袖口不耐烦地道：“不下了。”
古风愣在一旁，半天才反应过来秋寂隐的意思，只觉得哭笑不得。当初说要下棋的人是他，如今下到一半了突然弃盘的人也是他，秋寂隐此人，当真是倨傲张狂、随心所欲。
比之古风的惊诧，封尘就淡然了许多，只不过微微点头，也跟着抛下了指尖的棋子，没显出丝毫意外的神情。
他淡淡地说：“既然秋楼主没了兴致，那便不下了吧。”
于是，一场本该惊心动魄的生死棋局就这么轻飘飘的散了场，直看得古风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扼腕。
隔着一张小桌，秋寂隐与封尘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两人尚不觉得如何不自在，反倒是古风夹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渗得慌，所以当管家宣布新宫主继任大会开始的时候，他如蒙大赦般长长舒了口气，不待青鸾上前，便抢先一步将帘子掀开来。
秋寂隐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九重天宫那高耸入云的台阶上。
那一处的台阶格外的宽大，倒像是一个平台，台上摆着案几香炉，沈召着一袭宝蓝色锦衣立于案前，凝眸远眺。
他本该是高兴的。
只待一会儿祭了天，他便能从掌令手中得到九重天宫的密钥，成为九重天宫名符其实的宫主，手握天下多少人的秘辛。他本该是高兴的。
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喜色，就好像即将手握大权的人不是他一样，亦或者那些虚名权势于他而言不过是路边尘土。
他举目望着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仿佛穿透了人群，凝望着远处若隐若现被白雪覆盖的山，眸色幽远。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即将手握大权的人应该出现在面上的表情。
在场很多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除了秋寂隐。
因为他见过比这更加沉着稳重、波澜不惊的人，将所有的心思情绪都敛得极深，叫人看不出丝毫。
他微微侧目，余光中是一直与他相对而坐的封尘，那人明明背对着台阶，却偏偏仿佛将所有都收入眼中、握于掌心。
沈召面对着喧闹的人群，浑厚的内力让他的声音仿若洪钟，在每个人的耳边奏响，瞬间压过了细碎的窃窃私语。
“感谢在座各位英雄侠士能来参加沈某的继任大会，沈某感激不尽。”沈召微微拱手行礼，继续道：“自今日起，沈某将继承前任宫主遗志，成为九重天宫的新主人，还请在座各位在此做个见证。”
话音一落，台下便想起了一连串起哄叫好的声音。
“沈宫主过谦了，能见证此等大事，乃是我等之幸。”
“说得极是，若非沈宫主邀请，我等哪有机会机会见识一番九重天宫的巍峨雄壮？”
秋寂隐闻声望过去，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唇，说话的那两人他正好都认识，分别是秋意山庄的二公子秋煜，和萧落居的少主萧落辰。
“你们说那些客套话作甚？不若早早的拜了堂，咱们也好下去吃饭啊是不？”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一片笑声，气氛瞬间欢乐起来。
什么拜堂？成亲才叫拜堂，人家那是祭天！
一穿着宽大蓬松鲜红罗裙的女子掩唇轻笑，“我说杨家哥哥，你可莫在这里说胡话，丢不丢人呢，倒真像是个草莽之徒了。”
声若银铃，眸似秋水。
那一声，若有若无地传出来，酥了大半人的身。
那一眼，似怨似嗔地撇过去，柔了大半人的心。
江湖中从来不乏英雄美人、侠骨柔情。
毫无疑问，眼前这女子便是一个美人，恍若远山青黛，轻盈若诗，不经意地瞥一眼，便仿佛看到了世间一切美好，心中温暖而激动。
韵竹林雨凇仙子的大弟子萧菁菁，自当如此，美丽不可方物，仿若池中莲、羽化仙。
而她口中的杨家哥哥——那个用词错误贻笑大方的男子——便是四海镖局的少当家杨皓。
秋、萧、杨、夏，四大家族便来了三个，还有个夏家，应也是来了人的，只不过人群拥挤，秋寂隐一时没找出来。
台下闹哄哄的一片，沈召也没在意，转身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三炷香，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将香插好，这便算是祭了天。
接下来，只需历代掌握九重天宫密钥的掌令将其交给新宫主即可。当然，这只是个形式，不过是交给新宫主拿一会儿，待继任大会过了，他还会收回来的，不然怎么叫掌令呢？对此，秋寂隐很是不屑一顾，同是经营情报的门派组织，那九重天宫的宫主可比他这楼主憋屈多了。
年迈的掌令双手捧着一个小巧的紫金匣子恭敬地递过去，沈召正欲接过，异变忽起，台下猛然传来一声大喝：
“且慢！”
那声音尖细锐利，没有注入丝毫的内力，却生生的穿透了空旷的全场，传到每个人耳中，因为焦急或是发声过猛，那声音甚是带着破音，简直可以说是凄厉也不为过，半点也不悦耳，仿若魔音。
在场的哪个不是武林高手？他们听得清晰，那声音分明是从有着一把黄莺出谷般甜美嗓音的萧菁菁身上传出来的！
难不成，这世上再美好的事物，也有着其不堪入目、不堪入耳的一面？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
秋寂隐定定地望着萧菁菁。不知是被这么多人盯着心中发寒，还是被自己那尖锐凄厉的叫声惊吓到了，她的脸色瞬间发白，带着点坐立不安的焦虑，不停地摆着手慌乱地解释道：
“不，不是我……不是我……”
即便带着焦急慌乱，女子的声音也依旧甜美可人，难以想象刚刚那一声凄厉的喊声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
只见萧菁菁宽大的血色罗裙几番滚动，眨眼间，竟有一个灰色的大圆球从裙下滚了出来，周围众人纷纷向后退去，不敢接触。
惊叫之后，仔细看去，哪里是一个大圆球？分明是一个人！
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幼童，破烂的衣衫上尽是泥土尘埃，隐约仿佛有淡淡的血迹，却被尘土掩盖看不真切，只稍稍能看出，那衣衫虽破烂，布料本身确实极尽华贵的，可见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
不提这些，只他出现在九重天宫的继任大会上，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又怎么可能平凡到哪里去？
说他没有目的、无所图谋，谁会信？
便是善良如古风怕也是不信的吧。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那小孩显然是有些惧怕瑟缩的，微微发着抖，颤着嘴唇定定地望着萧菁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已至此，萧菁菁倒是不怕了，脸色也不苍白了，她豪情万丈道：“小弟弟莫怕，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姐姐……还有各位武林同道们定会为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狠狠地瞪着台阶上的沈召，意思不言而喻，一双秋水盈盈的眼底含着火焰似的怒气，愈发明艳动人。
“我……我……”那小孩似是被萧菁菁的话打动了，终于鼓起了勇气，尖锐而凄厉的嗓音再次响起，他伸手直指着长身而立的沈召，厉声道：“沈召，尔等贼人，竟敢杀我父窃我权，还欲将我赶尽杀绝，可对得起父亲当初知遇之恩、栽培之情！”
言下之意，沈召这宫主竟不是名正言顺？！
众人顿时心下震惊疑惑起来，一会儿看看那痛心疾首的小孩儿，一会儿偏头看看立于高台镇定自若的沈召，一时间倒还真分不出孰是孰非，便只能默然无语。
沈召倒是镇定依旧，他右手负在背后，眸色沉静地环视四周，最后落到那小孩儿身上，冷笑道：“你这么诋毁于我，可拿得出证据？”
证据？确实。
所谓铁证如山，万事皆问个因果，哪能无凭无据信口开河？
哪怕是一个稚龄幼童也不可以。
“证据我当然有！”那小孩儿扬声道，众人纷纷动作一致地皱眉，那声音实在刺耳难听，干涩凄厉得萧菁菁都恨不得直接给他灌一杯水下去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沾了血的淡青色绢布，那绢布像是从衣摆上撕下来的一块，边口都不甚整齐，血迹斑斑的很是渗人。
他展开那张绢布，高声念道：“吾儿卫永亲启，吾今日跌落山崖实非意外，乃右护法沈召逼迫所致，吾知今日难逃此劫，惟愿永儿能得知真相，为父报仇，莫让九重天宫百年基业就此落入那等奸诈小人手中，毁于一旦！尔父卫丘世遗笔。”
“这是三日前父亲身边忠诚的护卫冒死送到我手中的，这才知父亲之死竟是……竟是他人阴谋。”小孩儿说到此处，声音略带哽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手扬起手中绢布，一手指着沈召，含恨高喊：“父亲含恨而死，死前特意书此血书以昭示尔等罪行，叛徒沈召，你还有何话可说？！”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惊现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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