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隐惊尘寰》天涯仗剑

31、城门偶遇

　　“一间客栈”位置微妙，距离洛阳本就极近，封尘和秋寂隐两人皆未骑马，全力施展轻功也就个把时辰的事。

　　远远的，已能看到高大的城门屹立在天地间，两人逐渐放缓速度，相携慢慢走过去。

　　“药主可曾来过洛阳？”

　　封尘望着城门上的字迹，眸色转淡，随口回答：“年幼的时候，许是到过的吧，记不太清了。”

　　幼时有一段时间，也曾随师父大江南北四处跑，反倒是进了药谷、成了药主之后，就不怎么出门了。

　　难得出去一次，便捡回了秋寂隐。

　　秋寂隐闻言偏头看向封尘。他仿佛第一次见到封尘这人一样，用眼神仔仔细细地描摹对方的五官轮廓，那张俊颜与十二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用最柔的眼波，来诠释世间最纯的温柔，叫人莫名信赖。大概是初识时封尘便是这样的容颜气度，便好像忘记了这样的一个人也是有着年幼时候的。秋寂隐简直无法想象，像封尘这样的人，小时候该是如何模样？

　　是否也如现在这般温柔悲悯？那刻入骨髓的温煦笑容又是否与生俱来？亦或是得天独厚，天生便着有一张欺骗世人的脸？

　　看着秋寂隐若有所思的神情，封尘眼底含笑：“你是否在想——封尘这人竟然也有幼年，不知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秋寂隐没有否认，干脆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我也……记不太清了。”

　　封尘垂眸，出神地注视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手常年执药，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真如玉般漂亮又灵活。

　　他收回目光，将手负在身后，“我只知道，定然比现在，更像是在活着。”

　　“别说得好像你现在已经死了一样。”秋寂隐瞥向他，眉宇间嘲讽之色更深，“搞得这般悲情，弄得我都快想要同情你了。”

　　“呵，同情就不必了。”封尘闭眼，徐徐叹息，“不值得。”

　　秋寂隐步伐一顿，“值或不值，可不是由你说了算。”微微侧首，“虽然，本楼主也觉得没那必要。”

　　他说的是没必要，而非不值得，用词颇有些意思，封尘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话外之意？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逐渐走近城门，门口的百姓却不知何故突然一阵骚动、乱了秩序，把城门堵得水泄不通。

　　“前面怎么了？”封尘遥遥一指城门口混乱的人群。

　　秋寂隐摇头，眯缝着眼睛望过去，神色一滞，略显迟疑道：“我好像……看到萧家那蠢女人了。”

　　“萧菁菁？”

　　封尘也定睛一看，越过重重人群，果然看到了那个被围在中央、相貌娇美的女子——可不正是萧菁菁。

　　“她怎么到洛阳来了？”封尘心中疑惑，下意识地瞥了秋寂隐一眼。

　　“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请来的。”

　　秋寂隐不悦地回瞪他一眼，纵身从半空几步越过人群，正待跃入城门，忽听下方传来萧菁菁的声音：

　　“沈宫主，你怎么样了……哎呀，就说了早该去寻封谷主才对，现在可怎么办！”

　　沈召捂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避开萧菁菁想要搀扶他的手臂，“你……你别碰我，小心过了毒。”

　　暮下眠本就是慢性毒药，最大的威胁便是消减人内力，从中毒离开九重天宫的那日算起，到现在已过了十余天，饶是沈召内力不弱，这每日累积下来也不容小觑，不过区区十几日，便让他整个人仿若重病沉疴、憔悴异常，不过行走片刻，便体力不支得栽倒在地，这才引得众人围观。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召。

　　他居然也来洛阳了，这是为何？

　　这一犹疑，秋寂隐身形顿住，方向一转落入看热闹的人群，准备瞧个究竟。

　　听到沈召说毒，又想起暮下眠一接触便会传播的毒性，萧菁菁动作僵住，但她天生就是一副热心肠，她既然说了要帮沈召，这一路过来也是这么做的，便不可能会因为一个会传播的毒半途而废。

　　她思考了一瞬，从袖中掏出一段红绫，用两端在双手上缠了几圈，裹好后满意地点点头，朝沈召晃了晃他的成果，“看，这样不就可以了，隔着布呢，总不至于还会传过来吧。”她再次伸手去扶沈召。

　　沈召再次躲开，略显无奈地扣低帽檐，“既已到了洛阳，剩下的沈某自己再想办法，不敢再劳烦萧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报答。”说话间，压着斗笠便一跃进了城门，身形左躲右闪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眨眼便没入人群没了踪迹。

　　他动作太突然，以至于萧菁菁完全没反应过来去拦，只得在城门口急得直跺脚：“嗳！快回来！你都这样了还能往哪儿走……”

　　“萧菁菁和沈召……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路的？”封尘不知何时到了秋寂隐身后，低语沉思。

　　“也不奇怪，萧菁菁当初不说了要去找沈召么？沈召当初擅自逃出，本该小心躲藏，没想到还真让她找着了。”秋寂隐嗤笑，“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来洛阳，这里可不是个适合藏身之地。”

　　因为沈召的离开，围观群众没有什么可瞧的，不消片刻便散了，城门口终于恢复畅通。

　　两人正欲进城，没有了人群的遮挡，这一回萧菁菁毫无障碍的发现了他们，顿时惊喜不已，大喊一声：“封谷主！”引得周遭无数人注目，萧菁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声音过大，微微脸红，忙提着罗裙跑过来。

　　“……”

　　封尘这时候想装作没听到都不太可能，只得驻足停步，转身看向萧菁菁，微笑颔首：“没想到会在此地碰到萧女侠，当真挺巧。”

　　“确实很巧，我本是陪沈宫主来的……”说到这里，萧菁菁郁闷气恼地一皱眉，“他方才突然便走了，也不知在着急什么，竟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要早知道封谷主在这里我说什么也得拦下他！”

　　“什么，沈宫主也来了？”封尘惊讶地挑眉，就好像他方才真没看到沈召这个人似的，秋寂隐对此报以冷哼，撇过头抱胸望天，倒也没拆穿。

　　“嗯嗯！”萧菁菁连连点头，着急得一把抓住封尘的袖子，一双盈盈美眸祈求似的直直望着他，忧心忡忡道：“封谷主，您……您一定要救救他，他是被冤枉的，而且身中暮下眠，一到夜里就昏迷不醒，况且内力早已所剩无几，我真怕他……”

　　“我知道，你别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封尘郑重点头，出声安慰，不动神色地把袖子从萧菁菁手里抽出来，顺势抬袖一指秋寂隐：“有秋楼主在，只要他没离开洛阳，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人来，萧女侠且安心吧。”

　　萧菁菁瞬间转悲为喜，转而充满希冀地望向秋寂隐，似在等一个保证。

　　秋寂隐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本楼主可什么都没说，药主答应得这么痛快，定有所依仗，便自个儿找去吧。”笼着袖，转身便朝城里走去。

　　萧菁菁闻言怔住，忽的便想起那些江湖传言来，皆道醉弈公子此人性情不定、心狠手辣，她原先还不觉得，此刻看来，手辣倒还未曾看见，心狠却是定然的。心里便有些凉，只是转念一想，那人穿着一身嚣张的红衫，人若不张狂狠绝些，便仿佛压不住那身煞气的颜色，这样一想，忽然又觉理所当然。

　　——醉弈公子，楼中楼主，本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比那些行侠仗义的大侠都要来得更引人注目。

　　对秋寂隐这人，萧菁菁本是不讨厌的，甚至还有些新鲜好奇，但是他现在不答应帮忙找沈宫主，该怎么办呢？

　　正烦恼间，忽见封尘一个闪身追上秋寂隐，极为自然地附耳低语，应是在帮她劝服，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上前偷听，心里七上八下地站在边上等着。

　　“秋楼主当真如此绝情？”

　　秋寂隐抬头，微笑的开口：“我从小就对你心狠嘛，你不是知道的。”

　　“……”封尘被这句话堵了回来，望着秋寂隐越来越愉快的笑容，眸色渐深，话题一转道：“你可知沈召为什么来洛阳？”

　　“哦？为什么？”秋寂隐被勾起了心思，终于止步。

　　封尘道：“应是来找你的。”

　　“找我？”秋寂隐这下真的不解了，“他找我做什么，买消息？就算楼中楼消息灵通，总不能这么快就把他那事给弄清楚吧，这事儿摆明了是内斗，九重天宫又不是摆着好看的，哪能让我随随便便就插手进去。”

　　“的确不能。”封尘神秘莫测地笑笑，“你好像真的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秋寂隐蹙眉，不怎么相信地斜睨封尘：“……什么事？”

　　“呵，你先把萧菁菁带上，回去我再告诉你。”

　　秋寂隐怀疑地瞥了他一眼，换来封尘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终于妥协，回头没好气地冲萧菁菁喊了一声：“跟上。”

　　萧菁菁只当封尘三言两语就把性情不定的秋寂隐给劝服了，向封尘投以感激崇拜的一眼，几步跟上两人，暗暗思忖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之前仿佛也不曾听说过封尘和秋寂隐有什么交情呀，怎么好几次偶遇那两人都在一起呢？真是奇哉怪哉，难道是她常年呆在韵竹林消息不灵通的缘故？回头可得好好问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