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戏闲闲》coffeye

3、此地多是非

　　第三章此地多是非

　　惜乐被带到顶楼最西的一间，“不许乱跑，换好衣服老实呆着，哪里都不许去。”鹮婆婆嘱咐完就落锁走人，留下惜乐一人在这个不足五六平方的小房间。惜乐长舒一口气，绷紧的心思稍稍轻松了些。上楼的一路上她留心把宅子了解了大概，不禁感慨连穿越自己都穿的这么失败。第一，这不是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或者说是没有任何史料记载的特殊国度；第二，自己也绝非什么公主侠女天命，也算是主子却比仆人还不如；第三，同坐一辆车穿过来的宅男和胖子哪里去了？
　　“唉，”惜乐重重倒在床上，软绵绵的床铺召唤着脑内遥远的倦意，“快睡快睡，睡醒就没事了，噩梦而已。”嘴里喃喃说着，经历了长途驾驶，高空坠落和一连串的瞠目结舌，惜乐的体力达到极限，眼皮又酸又涨，连伸手揉一揉的力气都没有……

　　惜乐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打散了，软趴趴地四散在床铺上，衣服被换下，被子里的自己不着寸缕。发现这一点的惜乐登时吃了一惊，略定定神看见伴娘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脚才安下心来。她注意到自己身上滚烫，烧得厉害，约莫是在那个什么红色鬼树林从头浇到脚的缘故。

　　“唔，”惜乐狠狠揉揉脸，眼前的屋子还是隔着水雾一般，在视野中摇摇晃晃，“好渴……”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无奈喉咙干得冒火，像塞了块燃烧的炭，热度逼得她不得不起身。惜乐裹着被子坐起来，房间当中的四角木桌距离床不足一米，桌子上的一碗水看起来清澈得近乎可爱。她站起来，双脚如被醋泡了三天三夜，软得要化了，屋内的一切都在飘啊飘的，只有自己是不动的……奇怪，那桌子好远，怎么也走不到……

　　惜乐终于倒了，倒下的一瞬间甚至都没感到疼痛，只有迟钝的麻木感蔓延全身，在再度昏迷前，她看到一张脸，一张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的脸……

　　第二次苏醒过来惜乐明显感觉好多了，睁眼一片清明，不再纱蒙蒙的，热度退了下来，迷迷糊糊中听得有人在耳畔柔声问道：
　　“醒了？”
　　“嗯……”
　　“喝水吗？”
　　“嗯……”
　　“下次还敢不敢了？”
　　“……嗯，不……嗯？！”

　　等会儿！我这是在跟谁说话？惜乐蹭一下揪着被角坐起来，相距方寸间一个男人正与自己并躺在床上，支起手臂来盯着自己的脸看。“啊啊啊啊啊！”惜乐尖叫，慌忙把被子掖得更紧，头以下包了个严严实实。“你你你谁啊？色狼流氓混账贱人！”她一行喊，一行伸脚猛踹那个男子。那男子显然没想到惜乐居然真下力气死踹，完全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你！”男子爬上床沿双膝还跪在地上，“你，刚才说什么？”

　　惜乐愣住了，正面近距离地端详，那男子的脸很熟悉，像在哪儿见过一般，对方也在端详着自己。那人的表情太可怕，惜乐一时间竟忘记了所有伪装，一无所知的模样全然暴露在对方面前。“我是谁？”那人凑近，冷峻的气息笼罩惜乐全身，肩头被一双大手死死抓住，“说，我是谁？”对方一字一句沉声问。

　　“你……你……”惜乐结舌，她真不知道那人是谁，按自己昏迷前的经历看，自己原本就该是个呆呆傻傻的姑娘，还从未有人这么认真严肃地问过她话。眼前这个人看似羸弱，但双目精光十足，惜乐心中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落在这人手里，今后的日子会很难捱。

　　“我……”她决定实话实说了，然而话到嘴边，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一行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她自脖子到双足都被银灰色的羽毛覆盖，每一根羽毛都齐齐整整，在光照下显出如丝的莹润，与之相称的是她的脸，不同于鹮婆婆的严厉，大小姐的傲慢，还是那个陌生男子的冷峻，她有一张慈祥的脸，但这慈祥却被周身凌人的贵气冲散了不少，生出许多距离感。
　　“怎么又在欺负闲闲了，快松手！”语气柔和但命令却不容置喙。那男子果然立时松开手，他垂下头去，手撑着床板慢慢地起身，立刻就有下人上前扶住，他佝偻着身子，一步步退到妇人身后站好，再度抬起头来，已然是汗涔涔，目光涣散。今天可算见识到真正影帝了，惜乐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那人的慢动作特写。前一秒还发狠抓着自己的人，立刻就变得跟快要爬进棺材或者刚从棺材爬出来一般。

　　“耍我呢吧。”惜乐摇摇头，在心里感慨。

　　“简戏，说过很多次了，闲闲她是你未来的夫人，你要尊重爱护她，你倒好，总是不听教导，屡屡相欺，可怜她对你痴心一片，真真辜负人家。”

　　“是，母亲大人您教训的是，儿子错了。”那男子弯腰认错，几个字说得慢条斯理气喘连连。惜乐倒吸一口冷气，明明逼问自己那几句中气十足的很好不好！她只顾着感慨那个叫简戏的少爷的演技，没留神那妇人连唤了两声的“闲闲”，直到一旁的鹮婆婆重重咳嗽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你看看，这一定是病还没好，人还迷糊着。”妇人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坐到床边，握住惜乐的手。

　　闲闲，这名字好傻，谁家父母给孩子取这名字。

　　“您说笑了，她不一直就傻着嘛。”被唤作“大小姐”的美女倚在门口出言讽刺。妇人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未理会。她有一双宽大的手，骨节粗大，手指奇长，皮肤干黄，像是历经了一番沧桑，只是太过尖锐的指甲形状给惜乐心内投下一丝阴影。然而此刻惜乐的手被温暖地握住，人在病中，又是异国他乡的，一时间喉头竟有些酸涩。她自诩强悍却也抵不过心头有感。望着妇人慈祥的面庞，她不禁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阿姨啊，我不是什么闲闲，我叫尧惜乐，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这开车开错了路，稀里糊涂就过来了，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身边那俩杀千刀的坑爹败类也没影了……估计这就是穿了吧，我就这么倒霉，穿都穿不到个认识的地儿。现在我真是挺郁闷的，你看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是想先装装，可这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啊，我看我还是赶紧走吧，别妨碍你们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惜乐把自己都绕糊涂了，停下嘴才发现屋内这气氛静得不像话。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莫非刚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了？所有人都在用看史前动物的眼神盯着她，惜乐如坐针毡。这时坐在身边的妇人先开口了，说出的话却让惜乐瞠目结舌。

　　“闲闲你的病果然还没好，不许说这种胡话了，你还是好好地卧床休息几天，莫要在你们成亲时候闹笑话。”

　　“啊？成，成亲？阿姨您没听明白，我这，我真不是您媳妇，我是尧惜乐我不叫闲闲，这是穿越，我这……您一定——”

　　“好了，我们还是都回去吧，别妨碍少夫人休息了，”妇人站起身，拍拍惜乐的手，“你呢，乖乖养着，别闹了。”她微微一笑，缓缓转身，其他人跟在身后离开，只留下木然的惜乐。惜乐在冒冷汗，额角像有虫子在爬，可她没动。方才那妇人俯身的瞬间，对自己露出极阴冷的神情，同时她的手上一阵剧痛，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和消失。

　　但惜乐知道这不是错觉，她伸出手，手心内侧多划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不算宽，却有皮肉翻了出来。她不知道那妇人怎么在瞬间用什么办到的，也无暇探究。惜乐现在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窗户倒是开着，距地面五六米的高度，但密密织就的墙壁光滑无痕，无法着力，一直不承认恐高的惜乐扒着窗棂望了望还是打消了念头。中午时分有下人来送了饭，齐齐整整如列兵状排列的米糕，像座小小的宝塔，摆在木质的平盘当中，两个才巴掌大小，甚是小巧玲珑，另有白粥一碗，热气腾腾。看着是很好，惜乐咽了咽口水，可谁知有毒没毒呢。

　　她没有挣扎多久，先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紧接着脚软腿软，眼睛虽避开了餐盘，奈何鼻子迅速循着香味儿又找了来。

　　“毒死也是死，饿死也是死。”惜乐跺跺脚还是扑到桌子前吃起来。米糕入口绵软，就连那一碗看似寻常的白粥，里面竟发现了人参。“这要下毒成本可太高了，是吧？”惜乐举着米糕问，接着就咬了一口，看米糕成了个弯弯月牙就当是回答了。

　　“你笑了就是同意了？我也同意，所以来吧！唔……”

　　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