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旅行团》zaq

7、第6章

　　艾伦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高高吊起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的天使（没错，恶魔的远视能力挺好的）。有那么一会儿，除了该死的雷奥不是应该看好她吗这个问题之外，他什么也没想。
　　“十分钟，”广播用煽动性十足的语气继续说道，“想拥有这个天使一整夜吗？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报名时间。一整夜，她是你的奴隶，任你处置！”
　　“报名？报名干什么？”贝尔好奇地问道。
　　“像刚才那样，光着身子打架，我想。”凯瑟琳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用好奇的目光观察着周围已经沸腾起来的恶魔群。
　　贝尔立刻问艾伦，“我应该去哪里报名？”
　　“什么？”艾伦的大脑还有八成留在雷奥滚哪去了这个严肃的问题上。
　　广播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报名计时开始。请记住，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报名时间！”
　　“我要报名。该去哪里报名？”
　　报名？
　　艾伦突然回过神来。现在显然有一个比思考天使领队干什么去了更重要的问题——现在他该怎么办？
　　他是个公务导游。
　　他有保护团员人身安全的责任。
　　现在他有一个团员被吊在屋顶上当作一场比赛的彩头。
　　而这个团员看起来乐在其中。
　　附加条件：同时他还管着一个脑袋不太好的天使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天使一个发声系统不知道是不太好还是有问题而脑袋情况未知的天使。
　　他该怎么办？
　　“艾伦？”贝尔晃晃他的袖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要做的。
　　“你不能去。”他告诉天使。
　　“为什么？”
　　因为那些玩到兴起的恶魔经常会把刚刚输给他的家伙，无论性别种族年龄外貌和身材，就地压倒在竞技场上让观众观赏一场野蛮暴力的强迫□□活动！
　　“因为你缺乏这方面的练习，”他勉强自己微笑一下，事实上他已经很能体会雷奥自从出现在地狱以来一直保持着全世界都欠我五百万的心情了，“而能够在这个场地里参加角斗的，都必须至少有十次以上的肉搏经验。”
　　“啊，真可惜。”非常好骗的天使摇着头，一脸遗憾地坐回座位上。
　　“我不想去。”凯瑟琳宣布道，好像她有足够的肉搏经验一样，“苏菲现在很高兴。她想成为一个恶魔的奴隶。”
　　“笨蛋。”柯特突然说。
　　艾伦立刻对这个沉默的天使刮目相看了。至少他看起来还算有常识。
　　“柯特先生，请替我看好这两个——”他花了很大力气把笨蛋两个字咽下去，“天使。”
　　凯瑟琳睁着她迷蒙的大眼睛问，“你要去哪里？”
　　艾伦瞪了一眼竞技场高高的穹顶。“去把苏菲弄回来。”

　　报名参赛的恶魔共有十八个。
　　“多了两个。”负责统计的女恶魔冷酷地点点头，“有谁要退出？”
　　报名室里安静了一秒钟，然后艾伦身后的那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突然伸手去抓他的脖子。
　　艾伦不明白他哪一点看起来像是这个房间里除了竞技场工作人员之外最好对付的那只恶魔。他向后握住对方攻击的那只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体积巨大的恶魔重重砸在地上，右脚踩上对方的喉咙，然后抬头问那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现在还多几个？”
　　女恶魔垂眼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眼珠快要突出来的壮汉，“格雷克先生，你出局了。”
　　接下来，一个偏矮小的恶魔被另外一个和艾伦差不多身材的恶魔解决了。
　　女恶魔利落地从她身后拽过一个圆筒，“很好。请抽签，按照签表上的数字去对应的休息室等候。叫你们名字的时候再出场。”
　　休息室在竞技场的最底层，和角斗场地之间只隔着一道铁栅门。这种来源于古罗马时代的设计符合人性中最像恶魔的那部分要求，也深受地狱生物的欢迎。他们期待栅门升起的那一刻，如同期待地狱犬被放入人间。
　　艾伦站在休息室门口，注视着栅栏之外的场地。两个身体健壮的恶魔正纠缠在一起，用最野蛮的方式攻击对方的软肋。
　　他闻得见血的气味，汗液的气味，闻得见搏斗双方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的兴奋和恐怖的气味。地狱是一个空气永远被贪婪欲望充斥的世界，但很少会有第二个地方像这里一样，汇集着如此多的恐惧、兴奋、渴望和疯狂。
　　这里只有两种颜色。
　　红色是鲜血和狂热。黑色是邪恶与欲望。
　　艾伦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
　　他熟悉这种味道。他更熟悉血液里慢慢苏醒的骚动。
　　不行。他在心里默念，你知道放纵不会有好处。
　　场地里突然传出一声兴奋的怒吼。一个恶魔捂着眼睛倒在地方，他的对手单手叉腰站在他身边，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只血淋淋的眼球。
　　“胜利！”他再次吼道。
　　“胜利！”全场观众大声应和。
　　“鲜血！”
　　“鲜血！”
　　“死亡！”
　　“死亡！”
　　吼声回荡在巨大的圆形建筑物里，像一篇疯狂暴戾的乐章。
　　“六、五……”广播正在倒数秒。
　　冷静，艾伦对自己说，你不想发疯。冷静。
　　胜利的恶魔仰头发出恐怖的大笑声，五指不断收紧，眼球在挤压下不断变形。
　　“挤爆它！”观众席上有人高声叫道。
　　恶魔可以用法术把被抠出来的眼球装回去，但这种法术对一个被彻底毁成一滩粘稠物质的眼球来说毫无用处。
　　所有观众高声附和这个建议。
　　“三、二……”广播还在倒数。
　　一直捂着眼睛哀嚎的恶魔突然跳起来扑倒仍全心沉浸在胜利里的对手，他用膝盖压住对方的胸膛，双手抓住对手的下颌，大吼一声，强迫那个脑袋原地旋转了180度。
　　恶魔站起身，单手捞起对手的腰身高高举起，向观众展示对手摇摇欲坠的头颅。鲜血从他的眼窝里不断涌出，在他的半边脸上划出一道血河。而他对此毫不在意。
　　观众席沸腾了。
　　“杀死他”的吼声此起彼伏，但它们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节奏，而汇聚成了比刚才更加狂暴的交响曲。
　　艾伦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回想那些能让他脱离这一切的画面。
　　阳光，明媚得几乎能灼伤恶魔的阳光。花园，油绿色的树叶和粉红色的玫瑰。天使，一头金发的天使对他微笑，笑容温暖得足以融化一个世纪的冰川。他隔着灌木丛向他伸出手来，“嗨，我叫雷奥，你呢？”
　　“弗兰克。”他喃喃自语道。
　　“下一场，”广播说，“奥哈马·巴什对艾伦·爱德加！”
　　这是艾伦第一次赤身站在这样的场地里，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试图用肉搏来解决一个恶魔。
　　他清楚得记得过去那些日子里，他是如何收敛一切气息潜藏在阴影之下，等待他的目标物经过，像一头地狱犬一样扑倒对方，切断他们的喉咙，或者徒手拧断他们的脖子。然后他可以好整以暇地用地狱火焚烧他们毫无防御的灵魂，任务结束得干脆利落。
　　在对付阶位略高一些的恶魔时，法术总是存在被反弹的危险，而他们的肉身又是如此脆弱，以至于用最野蛮的方式剥夺生命变成了一种难以抵抗的诱惑——某种艾伦并不想再去重温的诱惑。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和过去相比没有太多不同。一个肌肉快要爆破皮肤的低阶恶魔没准比纤细的高等种族更难对付一些，但也只不过是一些而已。傲慢、自大、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笨蛋，无论体型和肌肉，都是同一类型——特别好对付的类型。
　　所以艾伦真正担心的是他自己。
　　刚才那场小小的表演激起了现场观众的热情，他们现在把那些无处发泄的激情一股脑扔到了竞技场中央。躁动、狂热和嗜血在空气里浓烈得要快爆炸，艾伦强烈地希望他能关闭所有与外界连接的通道，以阻止自己的身体吸入这种毫无理性可言的空气。
　　瞧，你只需要把那个蠢天使弄回来。不需要干别的。
　　“你知道吗？虽然你在抽签室里解决了一个大家伙，”他的对手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但赢的人肯定是我。”
　　一个傲慢的、自大的、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还很多话的笨蛋。
　　“为什么？”
　　他的对手咧开嘴，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他向前跨出半步，挺了挺腰，让他腿间的器官能够得到更多的空间。
　　“因为，你态度不对。”他慢吞吞地说，同时嘲讽地盯着艾伦一切正常的腿间。
　　艾伦扬了下眉毛。他有点遗憾这位名叫奥哈马的恶魔看不到他在扬起眉毛时展现出了能和对方相匹敌的傲慢，因为当他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他的右膝已经狠狠地撞在对手两腿间那个态度相当正确的器官以至它后面那两个支持它态度正确的忠仆上。
　　奥哈马惨着叫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他态度已经不再正确的部位，蜷曲得像一个待在子宫里的人类胎儿。
　　观众再度沸腾起来。
　　有一半恶魔在高声叫嚷各种酷刑，而另一半则对奥哈马狂呼站起来。
　　广播开始倒数秒。
　　艾伦抱着双手控制自己不要为这一切感到兴奋。他不担心对手会像上一场那个先倒下的家伙一样会绝地反扑。如果他不立刻离开竞技场去找医生寻求治疗，那么他将再也无法在这个场地里态度正确起来了。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与此同时，他强迫自己回忆那些平和的画面。
　　一个美丽得难以置信的天使在他的脑海里专注地看着他。他的金发在地下室的灯光下梦幻得不像真的，他的蓝眼睛几乎能让你以为那就是你的全世界，他的嘴唇是玫瑰颜色，看起来似乎也有花瓣的触感。那对嘴唇在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弗兰克。”
　　“二、一——胜利者是，艾伦·爱德加！”
　　他睁开眼睛，径直向休息室走去。
　　一个人说要保护另一个人。
　　而真相却是，一个天使说要保护一个恶魔。
　　他怎么可能平和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