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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华渚的手停在半空,语气很是犹豫:“是……走这步么?”
      妙婼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错了。”
      “哦。”华渚又把手缩回来,十分努力地端详棋盘上的局势,秀致的眉越拧越紧,越拧越紧,最后终于忍不住自暴自弃,“师父,我……我能不能先歇一会儿?”
      虽然有些怀疑,但这位端坐着的性子好得过分的姑娘的确就是传说中夏侯唯一的妹妹,机杼公主。仍是一身桃色织锦,绣工繁复,同粉嫩娇艳的脸蛋映衬起来,如同一朵刚刚绽放的牡丹。按说这样一位姑娘,衔玉而生,不乏荣宠,家世相貌都有了且来得不费吹灰之力,却不像电视里常演的公主那般刁蛮跋扈动辄发怒,反而就连愁眉苦眼的神情里也透着一派天真烂漫,果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抬眼看了看妙婼,见她仍旧懒懒闭着眼,知道这算是默许了,于是欢快地将手中的棋子一扔,语气也是十二分的欢快:“我去厨房拿点吃的。”
      “你?自己去拿吃的?”
      妙婼的声音在华渚的背后响起来,撒谎失败的华渚显然有些挫败,但是很快她又找到了另外的借口:“啊,突然又不饿了,肚子还有些撑,得去走一走才行。”
      妙婼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华渚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出去,她轻车熟路地穿过拱门,来到回廊,在岔口前停住了,有些犹豫:今天该走哪边呢?
      距离上次与那位不知名的公子在门廊邂逅已经隔了数日,空气中吹拂的微风早已换了一丝又一丝,她却仍像是没有从那幕无声戏剧中醒来,还再接再厉每日跑过来习课,这莫名其妙高涨的学习热情就连夏侯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对围棋那么感兴趣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机杼公主在围棋方面的天赋着实是低得令人心碎,学习这么多年以来棋艺一直在入门水平线上徘徊,稍不留神就会被踹出门外,好在她自己也并没有“学不成就想去死”的羞耻感,学习这个不过是为了遵循皇室成员必须习得围棋的祖训而已,在她心中和被迫背诵邦交礼仪没有任何区别,至于学得好不好,那就是玉皇大帝也管不着的事情了……不过每次来习课之前偶尔作祟的自尊心还是会让她略略惆怅,但每每思索不到五分钟,她就会在床上翻滚几圈,睡着了。
      她以为自己是永远不可能爱上围棋这种奇怪玩意的,就像她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爱吃肥肉那种恶心的东西,可是自从那一日在棋舍的回廊外撞上一位年轻公子,他无声拾起地上的棋子,午后朦胧又美丽的光影将他裁剪成一幅别致的水墨像,华渚的三观也同怀中棋盒里那些棋子一般,扎扎实实搅翻了天。
      由此可见,世上果然没有“永远”和“绝对”两件事情。
      她不好意思问妙婼,虽然两人的年纪只差了三岁,但不知怎的这位老师就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带着一种冷冰冰的威严,于是她一直都有点畏怯,好吧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了妙婼也一定没有答案,那个怪女子每天只关心同样冰冷的黑白棋子,大概从来不知晓什么叫做儿女情长吧?
      华渚轻轻笑了笑,像是心中偷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她顺手摘下一截树梢,闭着眼往地下一扔,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欢欢喜喜朝右边走去。
      在她裙角消失的瞬间,从左边的门廊里走出一个人,身姿挺拔,步伐从容,身穿蓝色衣衫,迎着光来好似一场幻梦——这个人正是华渚活了十五年来少女情窦初开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沈括。
      看到这里我真是不得不感叹,上天果真是一个狗血无比的编剧,这样的一转身一错开便又不知粉碎了多少颗粉红的幻梦,或者,若华渚的步伐不那么欢快并且迫不及待,两人结结实实撞个正着,是不是最后故事的结局就会有所改变?
      也许妙婼就不会孤零零在时光的荒原中等待了。
      沈括的步伐渐渐变得有点急迫,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像是要安抚胸腔中过速的心跳,脸上没有带着微笑,倒是有些沉甸甸的,像是在想事情……这这这,这是赶着要去表白?
      “你来了?”阿鹂鹅黄色的身影早就立在拱门处,笑眯眯地看着前来的沈括,像是专程等着,“赶紧进来吧!”
      沈括微微颔首,阿鹂又开心地继续:“每天这个时候小姐心情都还不错,你算来得巧啦。”她那水灵灵的眼镜眨巴眨巴,就差在嘴角粘一颗黑痣说出“你要抓紧机会,我们家小姐很空虚很寂寞啊”这样的话了。
      阿鹂是个好丫鬟,这一点毋庸置疑,她的好除了话多且密可以为妙婼平静如水的生活增添热闹之外,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她做红娘的觉悟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切切实实的担心起自家小姐的婚嫁问题,每有青年王公前来,她不声不响立在妙婼后头,一双眼珠却管不住的溜溜打量,比较着哪一位挑出来会比较般配。
      一番比较下来,她觉得放眼全国除了夏侯之外没有任何一人堪与妙婼比肩,但这唯一入得阿鹂法眼的人却被妙婼亲自击得落花流水,在阿鹂陷入无限担忧与纠结的时候,沈括出现了。
      沈括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英俊脸庞,比起夏侯更胜一筹,要知道夏侯早已被举国上下的名媛淑女们列为当仁不让的春闺梦里人——光是拥有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虽然如今尚不清楚沈括是何来历,不过要说身家能盖过贵为一国之君的夏侯是不可能了,而且说不定还是一名被通缉的江洋大盗,不过好就好在他是异乡人,这不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入赘么……
      更重要的是这俩人站在一起气场莫名和谐,哪怕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下棋一个沉默,安静的大段大段时间也就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阿鹂甚至觉得,小姐一身白衣腰间点缀的浅蓝色腰带,也一定是为了搭配沈括那一袭蓝衫而存在……
      唯心主义的影响何其强大,导致阿鹂在八字还没有一撇时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恨不得沈括这次带来的是大红聘书,欢欢喜喜将妙婼迎娶。
      妙婼从不懂得这番苦心。她斜倚在贵妃榻上,难得的没有下棋,手边只有袅袅一杯清茶,隆冬天气添了一丝暖气,身上衣衫虽是淡紫,其实也浅得近乎雪白,领口袖口用柔软貂毛裹了一圈,双眼半眯着,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耳力不错,自然听到了阿鹂聒噪的招呼,不过也懒得回头,让她意外的是沈括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几米以外停下来,而是一路往前,往前……最后直到她跟前,遮住了她头顶的一方蓝天。
      她执着茶杯的手被迫在中途停下来,抬眼看着他。
      “你……”她大概本是想说“你别挡光”,但有限的礼仪知识告诉她这样不太妥当,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变成冷冰冰的两个字,“怎么?”
      “自然是……”又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沈括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大杀伤力,如此技能在妙婼面前得到了更高水准的发挥,“拜师。”
      妙婼愣了愣,旋即笑了——不过那笑容里有什么,没人看得明白。两个人眼对眼相互直视,旁人看来倒像是深情款款自死不渝的恋人。沈括眼中映出了妙婼清秀无比的脸庞,然而妙婼的眼中,什么也没有。
      像是蒙着一层雾,她看不见眼前人的情意。
      半晌,她的嘴唇动了动。
      “你挡住我了。”
      她吐出这样硬邦邦的字眼,原本有些旖旎的气氛一瞬间如烟消散,我不知道沈括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反正我是给呛着了。
      世界上哪里还会有比眼前这位更加不解风情的女子?这哪里是在对牛弹琴,牛都比她有情商啊……
      见到沈括没有挪开的打算,她皱了皱眉,突然又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我曾说过,若你能找到我无法拒绝的理由,便可以跟随我习课。你……找到了?”
      沈括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正是一路上他小心照看的宝贝,用素白软绢裹起来,透着轮廓隐约能够辨认出是一件首饰。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一件首饰?!就这么一件?
      我不禁有点失望。且不论这件首饰如何价值连城,妙婼识不识货还不一定,就算知道是无价之宝,她也根本就不在意吧?
      可是妙婼的脸色却变了。她猛然从榻上坐直,神情急剧变幻,辩不出是惊恐还是惊喜,眼神不停在沈括和他手中的首饰之间游移。
      她欲接过,伸出的手却被沈括轻轻捉住,他矮下身来,单膝跪地,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定格,连呼吸都已微不可闻,唯有他,缓缓地,缓缓地将那件首饰套在她的手腕上。原来是一只玉镯,色泽清脆,却也无甚特别。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分外认真,神情专注,仿佛天下再也没有比为她戴上这只手镯更要紧的事情。突然有光线照下来,玉镯反射出温润光泽,衬着美人细腻的手腕,更像是完美的雕刻。同样的光线也撒在沈括的发梢、眼角……这个男子此时被温柔的光线包围,恍恍惚惚,如若幻梦。
      妙婼突然回过神来,仰首一看,原来是放晴了。连着阴了两三天,刹那间转成晴天艳阳,之前的阴霾灰云,都消失得毫无踪迹。
      懒坐着的美人,塌旁半跪的男子,都是顶漂亮的人,映衬着远处皑皑雪山,像是水墨细细描出的画卷。
      妙婼收回了手,重新拢入袖中。
      “从明天开始,来上课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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