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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拾叁 ...

  •   [拾叁]

      ㈠

      南塘的头发实在长,等到洗净擦干后,东方已隐隐有些发白。
      于是回去。

      南塘披着发,走在前面。司长武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刚洗过的发带着皂角清新的味道,不香、却出乎意料的舒服。
      这种味道几乎让他沉醉,在这样一个寂静的黎明,他容许自己这些许的放纵。

      然而,南塘却突然转身,打破了这一层寂静。司长武蓦然清醒,不由皱眉。
      “长武,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南塘的面容有犹豫之色,显然是忍了很久,踟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南塘总是“小武”“小武”地叫个不停,如今唤他“长武”,两人自然知道其中意味。

      “讲。”

      “你不必拘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南塘又踟躇了一阵,慢慢抬手遮住了司长武的一双利目,轻柔地附着,开口道:“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谁?”

      睫毛从南塘的掌心扫过,麻麻的痒,像拢住了一只不安分的飞蝶。终于那蝶的翅膀沉寂下来,安稳地卧在他的掌下。司长武闭上了眼。
      南塘以为这个家伙终于要妥协,那些被他缄口的过往、被他隐藏的想象。伤疤的来历、寂寥的黑衣、偶尔温柔的一言一行……南塘一直好奇,所以他一直试探,究竟哪个场景、哪副样子、甚至哪句话,会让他流露出真正的样子。

      说出来吧。
      就这么搁着挂着吊着藏着掖着,不难受吗?

      司长武退了一步,仍闭着眼。南塘悬着的手掌一阵空落落的不知所措,他几乎有些愤怒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人的心总是要有缝隙,阳光才能照进来!你想烂死吗?”

      司长武睁开了眼,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反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为何带聂子轩回来?”

      南塘气极,好死不死提这档子事?你明明知道……!这气中又带着些难堪,他嚷道:“老子看上他了不行吗?这是两码事!”
      “一码事。”司长武平静地看着恼羞成怒的南塘。

      “……”南塘心知这种人你急他不急,你就算跳楼他也不会接着。只得使自己心情平复下来,换了个方向说道:“知道吗?聂子轩说,我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不是这样的。我不敬重死人,是因为我不敢藐视活人……人精力有限,活人比死人更值得费心,是不是?”
      司长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看不出喜怒。

      南塘看他这个劲头,知道他跟自己较上劲了,说这么多还不够口水钱,但又放心不下。咬咬牙心说腥风血雨都过来了,小爷还怕你这后娘脸?
      于是他继续说道:“他们叫我‘妖孽’,可我自己知道,我还配不上那两个字,因为我连活都还没活明白,所以遭到什么都是活该。知道怎么活明白吗?”

      “告别必须抛弃的,放弃无法挽回的,接受已经发生的,面对狗屎一样的真实,因为他们告诉你你还活着!你活明白了吗?……活不明白就活该!”

      南塘说完转身就走,衣袂翻飞大步流星地,像一个气炸了的□□。
      但南塘唯独忘了一点,那就是习武之人一般早起,而且他们的耳朵都很灵,何况他们已经离卧房不远了……
      聂子轩扶住墙,慢慢滑坐下来,脸红得要滴血一样。

      ㈡

      南塘所料不错。不日,经过礼部象征性地阻扰了一下,圣上的旨意就下来了,结果还是封南塘为国师,官居正一品,赐府居,提字“顺天府”。

      有了府邸,南塘当然得搬出去,他东西不多,由下人们收拾好了,早早地就让聂子轩们带过去了。南塘起了个早,知道自己今后不大有机会像以往那样贪睡了,也有些叹息。
      南塘去了厅堂,和萧父萧母一一道别,说些“叨扰多日”的场面话。萧父萧母膝下只有一女一男,对年方十七的南塘很有些喜欢,关照个不停。
      这时,萧安邦突然开口道:“国师大人公务繁忙,不如趁早前去府邸,也好安置。”

      南塘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那句“国师大人”是叫他,顿时觉得这个称呼真他妈别扭……
      他别扭了一会儿,才答道:“好,那将军大人你送送我?”

      萧安邦都已经起身了,听到这话不由轻笑,道:“那走呗,国师大人。”
      南塘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一个迷蒙,随即暗骂道怎么能有一个将军长这么好看的?还要不要红牌们活了!他倒不骂自己没出息。

      闷声走出厅堂,南塘戳了一下萧安邦的腰,抱怨道:“可不许叫我什么狗屎大人了,多寒心呐,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你捡啊?”
      萧安邦拎着帮他买的一些地道小吃,一脚踹过去,笑道:“你也跟司长武学学,沉稳点,像个人样行不行?”

      南塘很是鄙夷地白他一眼,道:“你就知道膈应我!……再说他那叫人样?那说实话,你也不太像人。”
      萧安邦也不跟他吵,背地里就捏他的腰。南塘的腰不经事儿,哼了声就给软了下去,差点没坐到地上。萧安邦硬把他拉扯起来,也有些惊奇。他知道南塘的腰很敏感,可没想到会这么敏感。

      “不是吧你?”萧安邦老大不正经地坏笑,低声道:“你这几天不是没去那儿吗?怎么成这样?小白骨精,得好好补补肾了吧!”
      南塘脸有些红,挺害羞的样子。但他说出的话却是一点儿都害羞:“唷,我要不要补肾,你试试不就知道?”
      萧安邦莫名其妙就想到了那次他们紧靠在一起的暧昧场景,有点说不出的燥热,咳嗽了一下说道:“正经点儿,那么多人呢。”

      南塘善解人意从善如流道:“行,等没人我们再从详计较。”
      萧安邦:“……”

      到了院门口,南塘很是潇洒地一转身,笑得一脸灿烂:“行了,送到这儿也够了。希望以后嫂子嫁过来,能把你收拾成个人样哈……有空来找我。”
      萧安邦挑眉看他,也没言语,好像抓住南塘手臂的人不是他一样。

      “……舍不得啊?”南塘调笑了一下,居然有种难过的感觉。
      萧安邦没理会他的调戏,捏了一下南塘的手臂,道:“我听说,一直是司长武帮你梳头啊?”
      “洗头也是他的事啊。”南塘转头冲门外马车上的司长武扬了下眉。

      “暖床总不能也是他吧?”
      南塘的脖子一下子僵硬,转过头来,一脸嫌弃地淘汰他道:“……你小子不安好心啊,你哪个意思啊?”
      “绝对是好事儿。”萧安邦突然扬声说道:“过来吧,他答应了!”

      南塘眯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耍。

      树荫后缓缓走来个女子,一身青衣,梳着讨喜的双平髻。寻常的丫鬟打扮,却遮不住她的艳丽姿色。走至南塘面前,她大胆地抬起头,嘴角含笑地望着楚玉,眼眸里好像含着千万种深情,勾人得很。

      萧安邦一勾南塘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好看吧?她叛变了,自打你住在这儿,一直想跟你走……唉,有眼无珠遇人不淑啊。”
      南塘听他扯淡呢,腰一转就把萧安邦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甩开了,斜睨着他,道:“你要舍不得你就留着,我有司长武呢。”

      那女子不由有些尴尬,眼眶一红,急忙低下了头。
      萧安邦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他揽下的瓷器活,正色道:“我真是关心你。长武是个大男人,你让个大男人做这些活儿?……还是,你信不过我的人?”

      南塘再次眯起眼,看看萧安邦。又转头瞧瞧司长武,悲喜莫辨。又打量一下那女子,我见犹怜。他叹了口气,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堪称惊喜地扬起脸,嗓音轻柔如雪:“奴婢花奴。”
      “花奴?”南塘乐了,摇头道:“这名字太窝囊,跟着我可得霸气些。不如叫花姑娘可好?”

      花奴一僵,刚要屈膝,就听见萧安邦笑骂:“我抽你啊!”
      南塘哈哈大笑,拍拍花奴,道:“怎么什么都当真?一看你前主子就是个乏味货……就叫解语吧。花解语,解语花,奴早先不就是陪人聊天的嘛。”

      花解语谢了恩,南塘摆摆手,道:“从此你跟了我,就不必再受委屈。喏,先去马车那儿候着吧。那个臭着脸的要敢说你,一个大耳光扇过去。”
      “……”萧安邦心说,就你那嘴真欠!

      花解语提着小吃去了,这厢又只剩了他们两个。萧安邦勾着嘴角笑了一下,道:“不请我过去坐坐?”
      “……等收拾好了吧,我可不给你把柄嘲笑我。”南塘想了一下,道。
      萧安邦又气又乐,道:“那是你才干的事儿吧!”

      “那这样,你也快些……”
      “将军!”
      “……嗯?”

      南塘捧住他的脸,“吧嗒”一声亲在了他的侧脸上。
      萧安邦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扯住要跑的人儿,道:“这叫什么事儿?!”
      南塘狡黠地眨眨眼,抬起萧安邦的手,无比自然地又亲了一口,道:“这叫酬谢。”

      说完他跑了。

      萧安邦有些苦笑地,“……谢谢你大爷啊!”
      “我大爷入土啦!没事儿别找他!”南塘扯着嗓子回他一句,就被司长武摁回了马车里。司长武冲萧安邦点点头,他笑着扬扬下巴,于是马车稳稳地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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