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叔》牧童不骑牛

2、父殇

　　抓周后，日子过得很快，萧漠尘已经四岁了，很早就可以满宫跑了。但他父皇却是真老了，皇帝本就是一个很费心的职业，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觉大限将至，只想将几个儿子安排好。
　　却说，这几年间，萧漠尘的几个哥哥斗得越发厉害起来，有两个哥哥已经早一步去见祖宗了，剩下几个，要么身份不够，要么人人自危，为了太子之位抢破了头，恨不得自己一觉醒来，兄弟死绝了。最终，老皇帝还是立了已故元懿皇后的嫡子，他二哥为太子，放任太子打压了几个闹得厉害的皇子。
　　不管外面怎么血雨腥风，他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他年纪小，还只是个奶娃娃，那些人再怎么打生打死，也闹不到他。这时，他终于体会到，小有小的好处啊。
　　在此期间，他父皇看着儿子们自相残杀，互相陷害，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一下子老了下来，立太子后，又急着将自己的经验传给太子，整天神经紧绷，对于和小儿子独处时的轻松分外眷恋，有空就来看看他，逗逗他，他也卖乖讨好，整个一父慈子孝。
　　老皇帝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小儿子，常常带在身边，也让他和太子经常接触，以期盼自己死后，太子能看在现在他的小弟弟从小和他的情分上，多多照顾这个小弟弟。当然萧漠尘没让老皇帝失望，他的头脑十分清醒，父皇驾崩后，这位二哥就是新一代的领导了，他以后要在他手下混饭吃，他当然要讨好自己未来领导，竭力亲近着自己二哥。
　　而太子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或许是做给老皇帝看，或许真的是疼爱他这个最小的没有威胁的小弟弟，总之，是一派兄友弟恭啊。
　　马上就到他的生辰了，父皇说要给他一个礼物。让大总管宣他去了御书房。到那才知道，太子也来了。脑子一下糊涂了，不说是给他礼物吗，有太子什么事啊？嘀咕归嘀咕，他还是恭敬地向太子行礼，“太子哥哥万安。”
　　太子受了他的礼，也纳闷今儿老皇帝怎么宣他进御书房，照理要有什么事，也不该是十九弟这个娃娃和他一同觐见的。看了眼十九弟，他似乎一样奇怪。
　　不一会，两人一起进去了，献给皇帝问安。然后站起来，两人看见桌案上有一张地图，这下两人就更加一头雾水了，没听说要打仗啊？
　　皇帝把他俩叫到近前，一把抱起萧漠尘，指着地图“尘儿喜欢哪里啊？”听得他一头雾水，这是要干嘛？不待他回答，皇帝又问太子“老二啊，你说这那个地方好？”
　　太子一惊，随后想到，父皇这是要给十九挑封地，又因为大周自明帝开始，封地收回很多，皇子不再分封封地，怕他有所想法，这是要他挑啊。想到这，他真的挺嫉妒十九，十九才几岁啊，父皇就要给他挑封地，整个大周，现在有封地的人不超过五个。不过嫉妒归嫉妒，犯不着为这事惹父皇不高兴。几个呼吸间，太子心里已转了几个弯，道“容儿臣再看看，才好回禀父皇。”
　　“那你就好好看看。”
　　“是”。
　　一旁的萧漠尘看着他们打哑谜，困惑极了，饶是他再聪明，也没想到他父皇居然会给他个封地。
　　太子大脑高速运转，军事重地不能给，江南的土地也不行，孔孟之乡一样不行，也不能给太大的土地，有矿产的不好给，但又不能给太贫瘠的的土地，思来想去，他指出一处地方“父皇，依儿臣看，凌阳不错。”
　　皇帝听了，也挺满意，摸着胡子笑了，说“嗯，挺不错的，就那里了。凌阳以后就是尘儿的封地了。”
　　萧漠尘被巨大的馅饼给砸晕了，迷迷糊糊地谢了恩，又感谢了太子。跪安后，一直回到自己宫里还是迷糊的。
　　躺在床上，呵呵傻笑，没想到，他父皇真是大手笔啊，居然给他一不到五岁的娃娃封地，那凌阳他可是知道的，地不大，也不好，可就有一点，那产盐，盐在古代可是好东西，发了啊。
　　第二天，皇帝就在早朝的时候宣布了，有没有人反对，萧漠尘不知道，但上午他就接到圣旨，这事是板上钉钉了。他高兴地手舞足蹈，真是太好了，以后除了俸禄，他还有封地的收入。仔细想想，他又伤心了，父皇把太子也叫过去，是为他好，事事替他想这么全，怕是父皇的身体不好了吧，否则，他又何必这么急，在他五岁还没到的时候就给他安排了封地。
　　萧漠尘的猜测没错，皇帝的身体确实很差了。
　　没几天，他就得到了皇帝早朝晕过去的消息，他母妃急忙赶去侍疾。他跟着一起去看父皇。
　　一到乾清宫，他的各位哥哥们都在，各宫娘娘也急急忙忙赶来了，御医们正在诊脉，宫女太监忙进忙出。现场暂时由母妃和另外三妃掌控，她们贤德贵淑四妃是后宫份位最尊的。太子暂摄国政，在外调度。宫里一时人心惶惶。
　　萧漠尘知道父皇的日子不久了，心下真的难过起来。他上一世的时候只是一个私生子，母亲总是以最严苛的态度来要求他，以期那个男人能回来看他们母子一眼，他从小学习便拨尖，自己考上最好的名校，可就算是这样，他那个父亲很少来看他一眼。考上大学那年，他终于见到了父亲，只是，人家却不是来认他这个儿子的，留下一张支票，告诉他往后和他再没任何关系。他把支票扔回他脸上，“我也不屑和你有关系，放心，你从来就不是我父亲，我父亲早死了。”母亲得知后崩溃了，不停地打骂他，说他是破坏他爱情的凶手。那天，真的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从此，他没父母了，自己一个人活，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唱歌。后来就只为自己活了，才会拼了命读书，去考硕博连读。虽然每个月定时给那女人寄钱，却再没当他是母亲。他死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为他掉眼泪呢？想想还真是悲哀啊！
　　但这一世，他对母妃来说是唯一，她不爱父皇，他知道，所以，他就是母妃生活的全部。还有他父皇，虽然有很多儿子，虽然江山在他眼里才是最重要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真的疼爱他这个儿子的。明明很忙，还会来陪他玩，把他和太子凑一起，也是为他好，甚至特地为他选了封地。现在，他的父亲，就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龙床上，他只觉得心里有一角塌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将那个皇帝当成了父亲。是的，是父亲，不是皇帝。
　　皇帝昏迷了两天，中间清醒了一会，朝廷重臣和皇室宗亲还有皇子们都跪在宫外等着皇帝宣人，大家都知道，皇帝大约是熬不过去了。几位宗亲先被叫了进去，出来后，又有几位大臣进去了，随后太子进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太子又出来，把他也带进去了。外面的人都在想，十九皇子大概最得圣心，要不是年纪太小，这皇位是不是太子的还不一定呢。
　　他匆匆的跟太子进去了，跪在父皇的床头，看着曾经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男人如今虚弱的躺在那里，满头华发，他的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父皇伸出手来，那只苍老的大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拉过太子的手，把他的小手放进太子手里“老二，…咳咳…，父皇要不行了，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以后这个国家要靠你了。只是，为父放不下尘儿，他还不到五岁，你要好好照顾……他。”
　　“父皇，我会的，我会照顾好十九的。”
　　他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手，“那就好，那就好，那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到父皇的手凉了下来，握在他们手上的手也荡了下去。
　　“父皇”他和太子一起大声喊道。那个人终究是没再醒来。
　　父皇走的时候，正是六月里，一年最热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乾清宫外跪了一圈人。他们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当他们在殿内的声音传出来时，外面的哭声也随着起来。只是哭声越是响亮，他心里越是悲凉，真正为他父亲掉泪的有几个呢？他一刹那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了父亲，理解了他的寂寞，或许，他不想他当皇帝，也有不想让他这么孤独的原因。或许在父皇眼里，他不是皇位继承人，只是他儿子。
　　越想就越是感到难过，他跪在那里，泪水模糊了视线，父皇带着他在御花园玩得记忆鲜活的仿若昨天，可是，现在那个人也只能存在记忆中了。心里难受得狠了，他就怔怔地跪在那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陷进了肉里，膝盖开始酸痛，他也不愿起来，好像听人说过，身上痛了，心里便不那么痛了。
　　我是皇帝的心里话：
　　我是皇帝，大家都怕我，却不一定敬我。我有很多孩子，却不知道有哪一个会为我的死真心的掉一滴眼泪。尘儿是我的老来子，我很是疼爱他。他还小，不想他的哥哥姐姐那样，满腹算计。大概我是真的老了，人一老，就喜欢小孩子，何况那是我儿子。他抓周的时候把玉玺拿给了我，我很开心，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教的，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我剔除，那是我儿子的孝心。最后要死了，我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不是江山，不是美人，而是我的儿子，是的，单纯的儿子，不是皇子，不是臣子，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