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42、第四十二章

　　“我知道你所不知道的，所以你只能听从我所吩咐的。”安路斯听到那个男人这样说。对此，他无法反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准则，什么法律，甚至于身份地位都是虚的，他只能服从。这名为莫修迦尔的人，尽管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但是安路斯知道，他暂时是没有恶意的——如果他有的话，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安路斯已经死了不下十次了。

　　因此，在安路斯找到自己的声音时，他没有因为愤怒而大喊大叫，也没有因为好奇而问东问西，更没有因为恐惧而跪地求饶，他仅仅应了一句：“但凭吩咐，阁下。”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将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这是上一世的安路斯就已经学会了的。过刚易折，在没有能一击必中的信心之前，想要活下去，你就只能选择安静而柔顺地……蛰伏。

　　尽管他现在心里是如此不甘心，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倚仗自己的力量胁迫他去做什么事情。但是，现在的他并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只要这个男人提出的要求没有超过他的底线，他都必须应承。一瞬间，安路斯想了很多。

　　莫修迦尔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地话，不免出声而笑。他见过很多很多的人，有些人阿谀奉承，有些人口是心非，有些人满怀爱慕，有些人心存妒忌……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他们总是会想很多有的没的，却往往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但是眼前的男孩却是一个意外，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看似鲁莽，可事实上，他早已经认清了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十分聪明地选择了对自己而言最好的一条路。这个男孩有着强大的灵魂，他严谨地把自己所有的决策、行动都固定在一个经过思考之后认为可允许的范围之内，不偏不倚。

　　莫修迦尔像是在评估什么。下一秒，他身形一动，靠近了安路斯，将少年人整个儿圈在怀里。退后一步就是墙壁，然后退无可退，安路斯仰起头，看向莫修迦尔。他能从那双浅色的眼睛中看到很多东西，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那双眼中太寂静了，像最深处的大海，就连最狂狞的飓风也无法掀起丝毫的波澜。仿佛过了很久，也仿佛时间之神只眨了眨眼。

　　“你很有趣，我很满意。”莫修迦尔说，瞬间又退开几步远。安路斯便又觉得那种让血脉喷张的窒息感，随着他的远离再一次离自己而去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在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使他人臣服。莫修迦尔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也许心智不够坚定的人已经在和他对视的过程中迷失自我了，安路斯现在虽然狼狈，却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很多，至少他还有扶着墙壁站立的力气。

　　莫修迦尔像是极有风度的绅士，面带微笑地看着安路斯调整呼吸，但他的指尖却很恶劣地揪着自家宠物的耳朵。地狱三头犬的三个脑袋已经快要开始互相打架了，原因是中间的头认为右边的头咬了它的耳朵，而左边的头却认为是右边和中间的两个头在互相打架，扰了它的清眠。事实上，所有的事情——拔尾巴或者揪颈上的毛——都是它的主人莫修迦尔做的。

　　安路斯皱了皱眉，他意识到这句话似乎在预示什么……他终于想起了已经被他遗忘得差不多的那件事情，十分不甘心也十分不确定地问：“请问……难道阁下就是我的直系导师？”

　　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赤裸着上身的直系导师，第一次见面就故弄玄虚用威压逼迫别人的导师，养着地狱三头犬十分不好惹的导师，一看就知道性格超级恶劣的导师……安路斯觉得自己还不如跟着杰森，去凯瑟琳教授那里侍弄骨头花艺和水晶眼球呢……

　　“我不喜欢导师这个称呼，你可以叫我莫修迦尔……迦尔也可以，这是你的特权。”男人如此说，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有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室内一时之间多了一种淡淡的香味，那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寡淡之中却又有种矛盾般的甜腻，和眼前的男人一样让人觉得华丽，还有危险，以至于安路斯并没有察觉到莫修迦尔的这句话究竟有多么暧昧。

　　“阁下，不知道您的私人辅导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当然，如果您很忙的话，我并不介意……”安路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淡地问——天知道，他因为这个男人前面故意释放的威压，现在心跳变得有多么快，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这种无法全盘掌控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安路斯十分不愿意承认，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就快要不属于自己了，这是来自于强者的威胁。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便是，如果你很忙的话，那就不用管我了，什么私人辅导啊，什么直系导师啊，这些我都统统都不在乎啊。

　　男人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慢慢地舒展着手指，他的手心中慢慢地凝结出了三颗黑色的小球。安路斯知道那是什么，那其实就是被压缩到极致的暗系魔法元素。他曾经看过一本手抄本的古籍，上面就有这样一个假设，将大量的魔法元素的压缩到极致，当它们恢复原态的时，就会爆发出比二十三级魔法师自爆时还要巨大的力量。那位作者想用这种方式来批量生产武器，但是很遗憾的是，他直到死亡都没有找到压缩魔法元素的方法。而现在，在安路斯的面前，这个名为莫修迦尔的男人，轻轻巧巧地舒展着指尖，就轻松做到了这一点！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恐怖的一种存在？！

　　莫修迦尔将三颗小球分别喂给了三头犬的三个脑袋。三个脑袋之间立刻停下了打架，都争先恐后地讨好似的舔着主人的指尖，共用的一条尾巴在三个脑袋的带领下摇得都快断掉了。安路斯不由地诧异，果然变态养得宠物也是变态么，将三颗压缩后的魔法元素球吞进肚子真的没有关系么？难道不会暴体而亡吗？“你的两个小家伙呢，可以让它们陪着小薇拉玩一会儿。相信我，它们会相处愉快的。”莫修迦尔站起来，说。

　　可怖的地狱三头犬为什么有一个这么淑女的名字？！不，不对，最大的问题是，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知道小黑和小白的？！安路斯猛地看向莫修迦尔。但是男人仅仅是很无辜地耸耸肩，他拍了拍三头犬的脑袋，示意它应该待在原地，然后朝卧室中的另一扇门走去。他的手搭上了门把，头也不回地说：“这段时间我将会住在这里，你所有的时间都是我的。至于私人辅导该怎么进行，那得看我的心情。小薇拉就先放在你这里了，它皮糙肉厚的，要打要骂都随你，别给我弄死了就行。对了对了，记得叫我迦尔，千万……不要忘记了。”

　　男人离开之后，屋子中那种似有还无的香气立刻淡了很多，剩下安路斯和小薇拉，互相对视着。小薇拉其实很乖，在莫修迦尔离开之后，它也只是趴在地毯上，对着安路斯呜呜呜地低声叫着。狗狗眼的杀伤力是无敌的，安路斯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依次抚摸了它的三个毛茸茸的脑袋。狗狗立刻享受似的闭上眼睛，温柔地蹭着安路斯的手心。

　　安路斯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墨石，对半切开了放在三头犬的面前，左边的那个脑袋闻到香气立刻欢呼似的叫了一声，独自霸占了半块墨石，伸出舌头卷着里面的汁水。右边的脑袋和中间的脑袋下手慢了，不得不为这剩下的半块墨石互相打架。

　　果然很有趣啊，这些心思单纯的动物，远比那个性格恶劣的男人来得讨喜。

　　第二天，帕特里克起床的时候，他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白色的制服，黑色的长发一直拖到了脚踝处，姿态优雅地坐在餐桌边，这和坐在他不远处的安路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路斯穿着黑色的制服，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腰际。帕特里克是最后一个起床的，其余的人，包括因为训练而累死累活的斯坦都已经坐在餐桌上属于自己的位置中了。十分奇怪的是，长桌的一端坐着安路斯和那个男人，而所有其他的人都挤在长桌另一端。

　　“早上好。”帕特里克礼貌性地对着男人一点头，心里却十分好奇。

　　鲍比偷偷地朝帕特里克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单细胞1号正偷偷和也是刚起床不久的斯坦说：“千万要注意了，你要称呼他为阁下，不光如此，你还要称……”

　　斯坦正要问为什么，一只长相很狰狞的幼狗开始对着帕特里克狂吠，把帕特里克吓了一大跳。那只狗竟然有三个脑袋，在此之前一直安静地趴在男人的脚边。鲍比捂着脸，喃喃地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有一只如此忠心护主的宠物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帕特里克，和这位阁下说话的时候，无论你说什么，都必须以‘阁下’二字开头，或者结尾，以示尊敬……”

　　趁着这个间隙，单细胞1号终于把一句话说完了：“……你还要称安路斯为阁下，不然这条狗也照样会对你凶的……它超级凶，早上的时候一直追着萨姆跑，就因为萨姆总是忘记称呼安路斯为阁下，它还将萨姆的裤子咬了一个大洞，恰好是屁股那块儿……”

　　帕特里克从善如流，立刻重新向男人打了招呼：“早上好，阁下。”

　　莫修迦尔点点头，他像是在最高档的宴会中招带宾客的主人，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帕特里克坐在他的身边不远处。大家都一致很同情地看向帕特里克和安路斯，他们好可怜啊，竟然要坐得离那个男人那么近，一不小心就会被那只凶狗咬到啊！

　　在所有的人都坐定之后，男人打了一个响指。别墅的大门立刻打开了，一列仆人从外面鱼贯而入，他们全部低着头，态度谦恭而又谨慎地将食物摆放在桌子上，并分发至每个人面前的餐盘中。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又鱼贯而出，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帕特里克若有所思地看着盘子中的食物，这些都是他爱吃的，对于早餐而言，样品过于丰富了，但是每一种都不多，是按照他的食量准备的，并不会让人吃撑。单细胞2号拿起刀叉正要开动，那只三头犬又立刻一脸凶恶地盯着他。2号欲哭无泪地放下刀叉，不带这样的啊，放这么多他爱吃的食物在他的面前却不给他动刀叉的机会，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有没有？

　　直到男人开动之后，三头犬才又缩回去，不限制其他人吃喝的动作。莫修迦尔动作熟练地剥着一颗水煮蛋，修长漂亮的指尖跳跃着，一颗圆润的香喷喷的蛋就剥好了。他将蛋放进安路斯的碗里，语气亲昵地说：“可怜的安路斯，你的气色并不好呢，要多吃点才行……”

　　该死的，气色不好究竟是谁害的？！

　　昨夜，安路斯睡得正酣，却猛然间发现不对，一睁眼又发现自己正在雪原中挨冻，周围还是十几只魔兽虎视眈眈……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落在这种境地中，只能在第一时间投入战斗。当安路斯拼死拼活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时，所有的场景都在第一时间褪去了，他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床上，而这个性格恶劣的男人正拿着怀表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皱着眉头，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办呢，耗时三小时又七分钟，这可比我当年的成绩差多了……”

　　去你的直系导师，去你的私人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