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40、第四十章

　　自从被关进了监狱中，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拉里已经吃尽了苦头。十九级的武士又怎么样，一旦被戴上了禁武项圈，他就什么都做不了。拉里先前还叫嚣着，他是奥兰特家族的人，他有着最尊贵的姓氏，可被胖揍了几天之后，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叫不出来了。那些士兵们的斗气修为也许平均算起来，才不过十级左右，但是他们很清楚如何用最少的力气来让犯人们觉得最痛，几天下来，拉里就被调、教得如惊弓之鸟一样。关在他隔壁牢房的琼斯更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到晚上就开始发疯，大力地撕咬着自己身上的肉，等到了白天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开始骂人，骂那些士兵如何有眼不识泰山，骂拉里如何没用。

　　拉里一直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明明在帝都之中，护城军从来都只是在平民面前逞威风，他们从来都不敢冒犯任何一位贵族。可现在，他却在阴暗的牢房中受苦！难道是维克托真的成了某个大人物的男宠，现在那位大人物想为他出头了？还是说，他那个长相不错的儿子爬上了谁的床，寻求了庇护？拉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吐出了口中的血沫，心里越发鄙视这对攀附他人的父子，想着若有一天能够出去，他一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嘿，兄弟，听说这里关着的两位可都是贵族啊，我特意和人换了班，过来长长见识。对了，他们怎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看守牢房的士兵们互相聊着天，用来打发时间。

　　“你听那疯婆娘瞎嚷嚷！”另一个士兵毫不客气得嗤笑道，“我见多了这种骗子，如果他们真的姓奥兰特，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奥兰特家族还没有派人来将他们接出去？”

　　第一个士兵闻言，惊呼道：“光明神在上，那他们的胆子可真大！假冒贵族这个罪名可不小，等进了裁决所，不是被倒挂十字架，就算被活剥皮……哦，这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他们胆子可不小，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街上勒索平民，当我们护城军是死的啊？！尤其考虑到，那家平民中还出了三个洛尔卡军校的新生，听说他们拿到的都是紫罗兰的通知单呢，就算是平民，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又一个士兵说。

　　第一个士兵十分羡慕地说：“紫罗兰通知单呀……那以后怎么说也能晋升为士官吧，一年比我们这些普通士兵多拿好几个金币呢……”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就知道钱……哼，你该羡慕他们，日后说不定能成为贵族呢，就算是没有封地的男爵，那身份地位也立刻高人一等了！还有啊，你们猜我为什么相信那三个孩子日后一定会有出息？因为这三个孩子在学校中很得教授的赏识！你们知道这次这对夫妇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吗？是因为安德拉教授在那些贵妇们面前说了什么，达芙妮侯爵察觉到不对，这才拆穿了这对夫妇的身份，证实他们假冒了贵族的身份。得到确切消息后，队长才带着我们去抓人的……安德拉教授为此还贡献了某个炼金产品呢，在队长手中，我就远远看了一眼，只觉得金光闪闪的……不然，你以为就凭我们几个，能抓得住这骗子？他都有十九级的修为了！”说到安德拉教授的时候，这个士兵的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一些艳羡。

　　第一个士兵立刻一脸好奇地问：“安德拉教授？那个安德拉？”

　　“可不就是那个安德拉么……”一群士兵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笑容很猥琐。安德拉之名总伴随着众多的风流韵事，这实在是让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不得不羡慕他的好运，又忌恨于他的魅力。那个安德拉，是贵妇们对他的爱称，她们总是会一脸痴迷地念出这个名字。

　　好一会儿，第一个士兵才又说道：“哈哈，看来这对夫妻是难逃厄运了，但这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你们说得没错，如果他们真的是贵族的话，现在早就拿着信物去奥兰特家族求救了……今天可是奥兰特上校和蔷薇公主订婚的日子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到了交班的时间。第一个士兵在离开牢房前，和他的接任者使了个眼色。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用佯装不经意间的言谈给那对夫妻指明了一条路。如果这对夫妻聪明的话，就应该会主动跳进陷阱中来；如果他们不够聪明，那么他们不介意用武力使得他们屈服。事实上，这对夫妻已经没有退路了，在达芙妮侯爵将他们视为对付奥兰特家族的棋子时，他们之后的命运就已经被全部安排好了。在真正的贵族眼中，人命也不过是游戏罢了。这位士兵是华耶尼伯爵安排在护城军中的暗棋——护城军中应该有很多这样的士兵，他们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重身份，在某些时候为他们真正的主人效力——那位抓捕了拉里夫妇的军官则直接在明面上就效忠于华耶尼伯爵。出于对爱情的忠诚，华耶尼伯爵乐意为达芙妮阁下做任何事情——任何无伤大雅的事情。就算拉里夫妇遵纪守法，大概他也会想办法派人去挑唆他们，然后在他们犯罪的时候，将他们投入监狱，因为达芙妮对此乐见其成。

　　两个小时之后，拉里收买了一个士兵，这位士兵将拉里和琼斯写的血书“顺利”地从监狱中偷带出去了。拉里和琼斯都已经被吓坏了，如果继续背负着假冒贵族的罪名，他们将会遭受最残忍的刑罚。所以，他们迫切地希望奥兰特本族的人能够来拯救他们。

　　“我的姓氏是真实的，只要查阅族谱，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琼斯抱着胳膊喃喃自语，“是的，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们不会放任奥兰特的脸面就这样被人践踏的！”

　　奥兰特夫人当然不会放任别人来践踏这个家族的荣耀，如果放在平时，就算她在心里是如此看不起如琼斯这样的偏远支系，但既然他们求到她面前来了，她也的确会动动手指，将他们提出监狱——不，事实上，奥兰特夫人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帮助他们，她只是想要进一步巩固这个姓氏的威名而已。律法的确是一杆标尺，但它掌握在掌权人手中。上位者说无罪，那便是无罪的；上位者说有罪，那么罪名是一定会成立的。所以贵族们才能横行无忌。

　　可问题是，奥兰特夫人并非是在现在这种形式下知道琼斯夫妇的求救信息的。

　　这是斯维尔的封爵典礼，那之后，圣殿三大主教中的一位亲自为他和蔷薇公主主持了订婚仪式。国王和妮雅皇妃也莅临奥兰特家族的庄园，虽然他们不久之后就离开了，但是，在接下来的宴会中，奥兰特夫人依然风光无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在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是帝都中最风光无限的一位夫人。可意外偏偏发生了。

　　达芙妮侯爵笑眯眯地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封血书递给了她：“哦，我亲爱的……姐姐，这真是该让我怎么说呢，现在的下人越来越不懂事了，不是么？他们竟然抓捕了您的客人，他们和您有着相同的姓氏，远道而来就为了参加斯维尔的订婚典礼，可是那些该死的护城军竟然把他们当成勒索犯给抓起来了……也许他们穿得是寒酸了些，但怎么能凭此就认为他们假冒了贵族的身份呢，谁家没有几个穷亲戚呢，你说是不是？而且，既然是奥兰特家族的一份子，他们又怎么会是勒索犯呢，据说还要抢夺平民的财产呢，呵呵……”

　　所有围在奥兰特夫人身边的贵妇人都听到了达芙妮的说辞，不由得露出或诧异、或愤慨的表情，惟独没有幸灾乐祸——但她们一定在心里乐疯了！

　　达芙妮抖开了那封血书，用她那婉转动人的嗓音念着上面的文字，琼斯这个乡下女人所能写出来的东西，比如说对于奥兰特家族过分夸张的赞美之词，对于自己目前处境过于直白的描写，听在这些习惯了含蓄的贵妇人耳中，实实在在是一个笑话。达芙妮忍着笑意又问：“光明神在上，尊贵而典雅的奥兰特夫人（该称呼出自琼斯的信），看来，我们得对此事好好调查一番了呢，怎么能让您的亲戚就这样被人诬陷了呢？”

　　奥兰特夫人能说什么呢，海因里希夫人此刻正微笑着站在她们的圈子内呢。几天前，奥兰特夫人才抓着劳伦斯男爵的事情，因为劳伦斯男爵和海因里希家族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联系，狠狠地讽刺了这个家族一番。那之后，奥兰特夫人虽然得意了一会儿，但舆论导向很快就变了，大家都在颂扬海因里希家族果然严谨，丝毫没有因私废公。而现在，如果奥兰特夫人不允达芙妮“好好调查一番”的提议，而直接通知下面放人，这就代表奥兰特家族才是真正包庇亲眷的那一个，这狠狠打了自己的脸。但是，如果她认同这个提议，很显然，达芙妮既然现在能以如此幸灾乐祸的口吻说出这件事情，那么，那对没见识的乡下夫妻的勒索罪名八成是真正成立的——这依然狠狠落了奥兰特家族的面子。

　　当着众人的面，奥兰特夫人还得端着身份，笑容温和地从笑得花枝招展的达芙妮侯爵手中接过那封血书，并且因为此事对她表示感谢，哪怕她此刻在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达芙妮这个贱人撕得稀巴烂。奥兰特夫人算是明白了，恐怕在之前的宴会上，当达芙妮这朵毒玫瑰见到劳伦斯男爵那副丑样，知道奥兰特家族不会放过劳伦斯之后，她就已经有一番想法了。达芙妮一定在之后一手引导那对属于奥兰特家族偏远支系的夫妻进行犯罪，又趁机将他们投入了监狱，然后等着在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拿这件事情发作一番，让奥兰特家族进退不得！

　　但是，想明白了这些因果关系又怎么样，无路如何，奥兰特家族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人口中的笑话了。这个奇修国最尊贵的家族，他们有着最端不上台面的穷亲戚，他们的穷亲戚竟然需要勒索平民来过活，他们的穷亲戚口口声声说“只要奥兰特想要，他们就能够得到，这怎么能算是犯罪呢”……更可怕的是，他们还说，奥兰特是这片大陆上最尊贵的姓氏，哦，光明神怜悯他们，这究竟将皇族置于何地了呢？

　　达芙妮侯爵在这次狠狠地赢了奥兰特夫人一次，这使得这两位夫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奥兰特夫人在心里将达芙妮这个淫、荡的臭女人诅咒不止千百遍。

　　而真正想要对付拉里夫妇的安路斯，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除了陷害了罪有应得的劳伦斯男爵之外，他仅仅是让帕特里克在言谈间，将达芙妮的视线引到了拉里的身上。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达芙妮侯爵所策划的，他完全可以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下了课，安路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雪莉儿拦住了他的去路：“安路斯，我很抱歉，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在刚才的这堂课上，我有几个地方没有听懂。”

　　漂亮的女孩总是有很多特权，雪莉儿凭着她美丽的外表、良好的家世和谦逊的态度，一举成为了炼金学院最受欢迎的女生。也因此，安路斯一举成为了最不解风情的男生，没有之一——他怎么敢一再拒绝美人儿的要求？！瞧他对雪莉儿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很多求而不得的男生都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中去。当然，也有人说，想要看美人，还不如让安路斯对着镜子看自己呢，他本人就把什么学院之花、学校之花统统都给比下去了。

　　安路斯扯过一张纸，刷刷刷地在上面写下了几本书的书名，递给雪莉儿，淡淡地说：“这几本书都很不错，能够帮助你加深对远古炼金术起源的认识。你可以自行借阅。”

　　雪莉儿接过纸，说了声谢谢。在和安路斯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忽然用很低的声音说：“周日放假时最好不要落单，有一场阴谋……是针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