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的神话》舒也

42、冷炎

　　之后的日子里我尽量陪在冷炎自身边，冷炎也没再以喝酒的方法来减轻痛苦。
　　这期间我接到了亿能科技通知我录取了的电话，却没了想象中的快乐。
　　冷爷爷一直以乐观的态度接受治疗，可是病情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最终科技没能挽留住冷爷爷，他还是走了。
　　因为上班的原因，已有一个礼拜没有见到冷炎了，他最近异常的忙碌，再见到他是在冷爷爷的葬礼上。
　　一身黑的冷炎，竟然显得更加的妖艳、遥远而不可亲近了。
　　所有到场的亲朋默默的送冷爷爷最后一程。
　　“冷炎，爷爷已经走了，而且走的很安详，你别再难过了。”我再次试图安慰他，可还是笨笨的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说的这些有没有用。
　　“我已将好多了，记得第一次见到爷爷时，我才四岁，很奇怪我现在还能记得那个画面，当时爷爷是唯一对我笑的人。”冷炎望着远方的天空说。
　　参加葬礼的人都走了，只剩我和冷炎在冷爷爷的墓前，我知道冷炎还想再陪陪爷爷。
　　“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会一直欺负没见过几次面的你么？”冷炎问。
　　我一呆。还有原因吗，不是好玩吗。
　　“因为我嫉妒你。”冷炎接着说。“我母亲长得很漂亮，真的很漂亮，见到的人都会被她迷住，父亲也是，但对她没有真心，图的只是外表。其实母亲也没有真的爱上父亲，她不适合被养在深院里。他们只是各取所需。但母亲在他们分手后发现怀孕了，怀孕了对母亲来说也没什么拿掉就好了。”我听着冷炎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叙述着和他切身相关的事，心里非常难过。
　　“可她最后要上手术台的时候才发现她不能拿掉这个孩子，她的子宫里长了东西，和这个孩子共依存，平时做手术切掉就好了，但现在不行，怀孕期间做手术非常的危险，可以生下孩子后再做手术，于是我就被生下来了。其实我不怨母亲决定生我或不生我的出发点，人最先想到的总是自己，这没什么不对。我被生下来后，母亲做了手术，却也留下了后遗症，我四岁的时候，母亲决定把我送给父亲，她认为这样可能比跟着四处飘泊还有病在身的母亲对我来说好一点。我的出现搅乱了冷家，呵，这可是丑闻哪，父亲不喜欢让他留下把柄给人的我，他的妻子更不可能喜欢丈夫偷腥的证据，奶奶也不喜欢我，我是让她的儿子媳妇不和的元凶，是勾引她儿子的狐狸精的种。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让他们以没规矩、没教养骂我一顿，这其中尤其是我的长相，我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相貌，父亲的妻子最能以这点责骂我、讽刺我，小时候我真的以为是自己长得有问题，才让人那么不能容忍。所以当我看见长得那么不起眼，却得到家人的宠爱，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你的时候，我好嫉妒，知道吗，我当时想的是，我们要是能换一换长相有多好。所以我欺负你，想看到你哭、你难过得样子，我心里才能平衡点。”
　　我惊讶得听着冷炎缓缓的叙述着这段过去。
　　“冷家唯一对我好的就是爷爷了，我来的第一天爷爷是唯一一个对我笑的人，你知道那对一个突然被带到陌生的环境里的小孩子有多么重要吗。爷爷牵着我的手对我介绍着家里的成员，告诉我以后就生活在这里了。爷爷认为不管我的母亲为何人，我是冷家的骨肉这点不变，父亲要能承受自己犯错的结果，否则就永远别犯错，奶奶和冷夫人该惩罚的是犯错的人，不是毫无选择权的我。所以只要在爷爷面前我就是冷家的二少爷，该得到的一点都不比冷诺少，爷爷不在跟前，他们也不在物质上虐待我，但是精神上的。我曾想过一定要打倒他们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种痛苦，所以我出国后比别人用功十倍，没有一刻放松下来，我一定要让自己比别人强，可是当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却没有报复他们。是因为爷爷，我若做了，会让疼我的爷爷伤心的。但是现在爷爷走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了？”冷炎仿若自言自语的一问，可吓到我了。
　　“冷炎，你看着我。”我跪在冷炎身边，抓住他让他看我。
　　“冷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就让它们过去吧，再做什么只会让大家更痛苦，更放不下过去，而且爷爷也会知道的，爷爷怎么可能放心下你呢，爷爷现在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你是他骄傲的孙子，一定不会做让他失望的事的，对不对？”我真的不知道说这些有没有用，可是我必须说，冷炎现在是伤心过度，会做一些将来让自己后悔的事的。
　　“是啊，我不能让爷爷失望，我做了，爷爷会伤心失望的。”冷炎抬头看着天。
　　“对，对，所以我们一定不要让爷爷失望，要让爷爷安心的走。”
　　我陪着他回到了他的公寓，看着他喝酒，我没阻拦，人痛苦的时候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总得有发泄痛苦的途径。
　　“没想到最后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是你，我小时候最嫉妒的那个人，我不嫉妒冷诺，我竟然只嫉妒你，呵呵，好笑吧？出国后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更没想到和你有了亲戚关系。”冷炎并不能喝酒，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他说什么我就听，让他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说不定会好些。
　　“你还是当年的那个样子，还是紧紧跟在哥哥后面的那个小女孩，我没想再欺负你，只是觉得你的反应很好玩。我身边没有你这样的人，我不能对他们卸下面具，我不能。”
　　“好，慢点，来，喝点茶，我们去床边躺下了。”我轻声地哄着他。
　　“你很讨厌我，可是我很想逗你，你还说我们相克，哈，好玩。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人了，你看我的眼神不会带有歧视，让人很安心，很放松。爷爷竟然看穿了，又是爷爷把你带到了我身边，还是爷爷……。”听着他的这些喃喃自语，我眼泪流了下来。
　　一般的人受了委屈可以哭，可以向家人抱怨，可以和朋友谈，可是冷炎却不能，一切只能放在自己心里，连一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在这时候说出自己的委屈，说出对爷爷的爱，说出对亲情的渴望。
　　这个男人好让人心疼。
　　“你知道吗？”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又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母亲这些年一直都活着，两年前才去世，就在冷诺婚礼的那天去世的。”说完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惊呆了。冷诺婚礼那天他迟到了，我还埋怨他有什么事比自己哥哥的婚礼重要。
　　天！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冷炎这些年到底自己承受了多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