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同人）孔雀翎》影辰

63、道不同

　　老人一字一顿，像是在慢慢咀嚼一般，道：“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老人轻轻笑起来，道：“你可知，当年李家人，为何在短短一年之内相继离奇死去，最后只剩探花郎和他表妹两人？”
　　叶开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不在抖动，他眼睛发直，喃喃道：“师傅从来没提过这些……”

　　一夜荣华，一朝五相……
　　原来竟然是这样？

　　老人眼中露出丝嘲讽和苍茫的悲悯，道：“京师的每一寸土壤都浸满了鲜血，而鲜血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老人低低地笑起来，道：“全天下人都将知道，云天之巅的公子羽便是小李飞刀唯一传人叶开。师仇血债，公子羽便是做出怎样的事情都变得合情合理。”
　　老人道：“何况，朝中与当年之事有关的人绝不会束手待毙，此时此刻在京城的清洗恐怕已经开始。”老人边笑边摇头，声音却带着丝悲哀，道：“你阻止不了，暴力只能以暴力终结，你已经输了。”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傅红雪僵硬地立在原地，公子羽与叶开之间的对话让他摸不清头脑，但他从来没见过叶开脸上如此僵硬无措的表情。
　　老人微笑着，望着叶开张嘴欲语却又咬住嘴唇，反反复复。

　　不知过了多久，叶开终于开口，却叫出一句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话。
　　叶开整理衣袖，郑重地拱手一揖，道：“草民叶开，见过九殿下。”
　　老人脸上的从容和微笑像被倏忽而至的严霜冻裂了一般。
　　叶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道：“我一直在怀疑你的身份，但始终不能相信自己的结论，直到刚刚。”
　　“你便是圣上唯一庶出同胞兄弟，当年宫变后不知所踪的九殿下。”
　　叶开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惊着什么一般，但那一字一句皆有极重的重量，沉甸甸压得他的声音近乎喑哑。
　　叶开问：“只是九殿下正值壮年，怎会容貌如此苍老？”

　　老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隆隆，像闷雷一样在旷野中滚动。
　　石台上的卓夫人仍在抚琴，琴声忧郁更甚，在闷雷滚滚的笑声中显得格外凄凉，如同午夜低回哭泣的幽灵。
　　她终于再也弹不下去，站起身来，朝那老人抖着声音叫了声：“公子……”

　　老人的笑声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他的腰背弯得像个虾米，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肺咳出来一样。
　　卓夫人站在高台之上，用如云般漂浮的长袖掩口而立，她垂下眼睛，掩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悲哀。
　　老人咳嗽稍缓，终于道：“天地交正，阴阳制衡，使用天地间无匹的力量，便必须付出等同的代价。”
　　老人惨笑，道：“当年之事，孰是孰非已经难解。宫变中刀枪无眼，我以我三十年寿命换那人平安，想来到现在也不曾后悔。”
　　老人喘息着，低声道：“但他不该如此任性。既然坐上那个位置，就该担起他身上的担子。”
　　老人沉默了片刻，苍老的手紧紧握起皮肤上青筋暴露。
　　“他不该让整个大明江山陪当年的错误殉葬。”

　　傅红雪忽然出声道：“大悲赋。”
　　老人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傅红雪，道：“是，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叶开苦笑，道：“殿下，我不想与你为敌。”他忽然站起身来，俯视着那个仿佛一瞬间又苍老许多的老人，道：“只是，我还没有输。”
　　叶开凝视着公子羽，慢慢道：“因为叶开便是公子羽。”
　　老人缓慢地摇摇头。
　　叶开道：“公子，若我是公子羽，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人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离开这云天之巅？”
　　老人的声音疲惫，道：“我本爱惜才华，不想取你性命。但时至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

　　傅红雪看到那老人缓缓伸开双手，那动作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一点点在他眼睛里展开。他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一步。
　　一柄银白的剑挡在他的前方。
　　燕南飞冷冷道：“你的对手是我。”
　　傅红雪道：“让开。”
　　燕南飞勾起嘴角，笑容无比冰冷：“那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傅红雪的眼睛从不远处对峙的二人慢慢移到眼前这人身上，他凝视着他，忽然道：“你昏迷时一直叫的昶，原来便是九殿下。”
　　燕南飞一愣，眼神忽然涣散了。
　　傅红雪向燕南飞逼进一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守着这个疯子用全天下来满足他？”
　　傅红雪看着燕南飞，看着这个似乎很熟悉，却再陌生不过的人，冷笑一声道：“燕南飞，你是个懦夫！”
　　燕南飞低下头，迷蒙的眼睛里看不出哀乐，只是轻笑了一声，道：“动手吧。”

　　叶开旋身而起，像一片叶子一样飘上树顶。
　　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场困住了他，不似杀气，不似斗气，那个老人只是平平静静地伸开了五指，那几乎无法抵御的沉重压力便锁定了叶开，让他如同被困在笼中的兽一般。

　　叶开轻功太好，好到很多时候几乎用不上他的武功便能解决问题。
　　但在这老人面前，叶开却仿佛成了一个只会戏耍的孩子。
　　他只能让自己变快，变得像风一样快。他的身影在树梢和老人身前身后五丈之内闪动，老人却低眉敛目，一动不动，五指开如莲花。
　　“叶开。”老人叹了一声，道：“难道你对这世界从不觉得愤怒？”
　　叶开在风中穿梭，他听到老人的声音一字一字在耳中炸响。

　　愤怒？是的，愤怒。
　　叶开勾起嘴角，目色复杂。
　　愤怒啊，那是曾经一度占据了叶开整个少年时代的东西。
　　世间规矩从何而起？因何而行？凭甚无法违背不可超越？
　　为何欢笑不可放纵？悲号不能肆恣？
　　为何有人无论如何挣扎都是错误，有人活该享有一切？
　　为何不公？为何任由掌控？为何身若飘絮命若浮尘？
　　凭什么？为什么？
　　叶开的眼睛红了，他忽然又想起那片白茫茫刺眼的雪地里青紫的小小尸体。
　　叶开问自己，你守护的是什么？你坚持的是否是对的？

　　愤怒过，当然。
　　叶开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的身影因速度的加快而更加模糊，那狂狷的笑声也随着他的身影浮动仿佛充满了整个天地一般。
　　愤怒？愤怒又如何？愤怒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笑傲江湖，快意恩仇，你所坚信的善以及因此的冲冠一怒却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罪恶和悲剧。
　　这个世界太过复杂，复杂到善恶不过转眼的差别。一念观音一念修罗，小心翼翼的平衡瞬间便会崩落。
　　叶开，你与公子羽道不同。
　　那在属于你的道上，善，又是什么？

　　黑暗与光明，魔鬼与神明，阴与阳，天与地。
　　每个人不过是在为自己的信仰苦苦挣扎，没有什么不同。
　　那所谓的善恶，到底如何区别？

作者有话说

　　快点结束啊！快点结束吧……
orz怎么还没到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