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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歌怀伤 ...

  •   一曲离歌伤

      《楔子》:

      元年145,离国先皇驾崩,五皇子楚夜尘领兵占领皇宫,宣布继位,却遭到大皇子和重臣荡将为反对,荡将为率领军马杀入皇宫却不想早有埋伏,当场被处死,大皇子被施以极刑,楚夜尘大赦天下,免除荡家其他人的死罪,将其贬为庶民……

      淡淡的月光冷冷的洒在城郊的一座野村,荡泸云着一袭白衣立在夜中,衣决翻飞如最美的画卷,白皙的双手轻握玉箫,清风中一曲离伤箫声婉转悠长,风撩起他的墨发飞舞,点点月光洒下来碎在他墨黑的双眸中,荡起一抹浅浅的忧伤。

      忽的,箫声骤断,他垂下睫毛,单薄的身子有些晃动,双手轻轻拂着手中的玉箫,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地从脸颊滑下,坠落,掉在地上闪动的寒冷月光。

      “夜尘,如今你已得到你想要的位子,是否……很开心,可还记曾经的枯草木深”他轻吟,语气低沉略带颤抖。

      “而今你已成王,不必再每日如履薄冰,也好,今夜祭奠我与你之间的情谊,今夜后,没有夜尘,没有泸儿,只有离皇和荡泸云,一代英王和一介草民”

      他苦笑,宽袖轻扬,在空中划出绝美的弧线,玉箫缓缓坠落,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声音,他身影一颤,闭上了眼,转身牵动一袭白衣,渐渐消失在夜空中,背影孤寂又冷漠,像极了这个寒冷无眠的夜。

      雨纷纷,依稀见曾日残灯旧颜,夜月冷,而今却暮深曲终人散。

      夜尘,我为保你皇位,出卖亲父,我可是达到自己诺言?

      那你呢?夜尘,身处高位的你可有后悔?

      正文:

      那时,荡泸云的爹爹是离国的大将军,手握重权,又和皇上是生死之交,而荡泸云因长相乖巧亦深得皇上喜爱,5岁时被送入皇宫做了五皇子的书童。

      楚夜尘是离国的五皇子,亦是离国最小的皇子,初见他时,荡泸云只觉得他不像是一个7岁的孩童,更像是爹爹一样深沉的大人。

      后来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荡泸云一直陪着他。

      看他如何逗娘亲开心,看他努力讨得皇上喜爱,看他小心翼翼的辗转于深宫旧院……

      再后来他帮他把他的娘亲埋在桃树下,一直陪他哭到天亮,看9岁的他性情大变,顽劣不堪,荒废学业,与皇上作对。

      看他被杖责,被幽禁,被其他皇子欺负,看他把生命变为报复……

      ……

      幽深的树丛中,一块大石板上闪动着两个的孩童的身影。

      一个身着深紫色衣衫,书童装扮,他眼中含着泪水,手里拿着药膏的给趴在石板上的裸背男孩儿敷药。

      “夜尘,还疼吗?”紫衣男孩儿哭着说,眼泪啪啪的往下落,拿药膏的手微微发颤。

      夜尘的后背满是被打的伤痕,一条条的红印破了皮,血水不停地往外冒着,皮开肉绽,甚是难以入目。

      “不疼”夜尘咬着牙,忍住眸中的雾气“泸儿,不用怕,你擦药吧,我不怕疼的,你看我挨打的时候都没有哭的”

      “呜呜呜,你干嘛和皇上回嘴啊,让他一下为何不可?”泸儿慢慢将纱布覆在夜尘身上,小心翼翼的包好。

      日光暖暖的照在泸儿身上,他低声抽泣着,一双大眼早已成红肿。

      他又何尝不知道夜尘为何每每与皇上作对,他只是不想夜尘被责罚。

      夜尘起身,双瞳中闪过恨意。

      他记得娘亲每日勤练舞蹈,练到脚上都是伤只为取父皇回眸一眼,他记得自己费力全身力气讨得父皇喜爱,为的就是给娘亲见父皇的机会,而父皇却每每弃娘亲如草芥,换来娘亲每日以泪洗面,最后抑郁而终,连牌位都不能有。

      于是他气他,他怨他,他恨他,每每与他作对。

      他鞭打太傅,杖责贵妃,他只是想从他眼中看见有对娘亲的一丝愧疚,但是从来没有。

      他只是觉得他顽劣不堪,不知悔改,于是每次都狠狠的责罚他。

      却不知那只是一个孩子对爹爹唯一的在意……

      夜尘穿好衣,走到一株青杉面前,望着绿意盎然的小院,起手折了一枝木枝。

      木虽繁华,终须枯落。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年华如影般飞逝,抓不住亦留不住。

      深宫中他们注定失去美好的童年,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伴在父母身边,听娘亲唱曲,看爹爹舞剑,只能被关在这个走不完的大院中,处处留心和提防被人害,没有亲情和温暖。

      他们注定要学着长大。

      夜尘闭上眼,白袖轻扬,手起手落,胸口衣处便印出片片血迹。

      但他只是闷哼一声,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血染白衣,似初绽的红梅,白中红墨轻缀,难掩娇羞。

      泸儿被夜尘的举动吓的脸色惨白,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至夜尘的身影消失,他方才回过神来。

      地上,一截树枝上仍挂着点点绿叶,只是断尖处染上了斑斑血迹。

      他捡起来放在手中端详,脑海中响起夜尘走时的话。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这种生活自是人人都想过的,然而如今我生在帝王家,勾心斗角,兄弟相残,娘亲的下场使我心寒,父皇的态度令我绝望,从此我只能步步当心,直到登上皇位,到时马蹄踏破皇城,我们便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泸儿,你是我的好朋友,如今便是我唯一的亲人,要记住今天这一记伤,时刻提醒自己坚强,泸儿,你会陪我的,对吧”

      夜尘……

      泸儿会陪你,因为你是泸儿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泸儿握紧手中的木棒,暗暗发誓,忽地他抬起手,将染着夜尘血的木枝狠狠的刺入的大腿……

      此伤为诫,生死相随。

      自那天后,五皇子性情大变,一改之前的顽劣,变得乖巧好学,谦虚有道,文采出众,武功因每日勤学苦练,也超出常人。

      他重新获得了皇上的赞许,他重新成为众皇子攻击的对象,他重新开始好好的活……

      泸儿也日加努力,文采和功夫皆不下于夜尘。

      如今一晃眼几年过去,那年他十四岁,泸儿十二岁,国家北方出现叛乱,皇上派泸儿的父亲出征,他请命随军出战,为国效命,皇上允,封为守臣,泸儿随驾。

      出征那天晚上,他与泸儿在桃树下喝得大醉。

      微风轻拂,月夜清冷,夜色蒙着一层淡淡雾气,唯有桃花飞舞,琴音悠扬。

      那天他身着一袭火红大袍,长如瀑布的头发低垂在胸前,他抱着酒壶笑的如暖暖的日光。“虽然只是守臣,不能亲自上场杀敌,但总算是能暂时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皇宫,哪怕是去战场”

      泸儿笑骂他没出息,说他没有雄心壮志,将手里的酒扬了他一头,自己也扬了一头,顿时两人浑身湿漉漉的大笑了起来。

      且酩酊,任它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看似欢愉,可谁知那只是不想看见自己的眼泪,用酒掩过而已。

      谁又知道,为了这一天,他们所付出的岂是一个惨字形容得了……

      清风寂,夜孤鸣,月下两人忘忧欢饮,只是那飞舞的桃花下终是隐着淡淡的凄凉……

      那年战场,他和泸儿呆在军营,看外面血染沙场,听沙场马蹄回荡……

      那年大胜,他和泸儿回到皇宫,再次守着那一株开的正好的桃树……

      ……

      四年已过,他和泸儿皆以成年,两人均是才貌出众,引来很多好女儿的倾慕,朦胧微软绵延情意。

      他倾情于赵家之女盈玉,盈玉亦对他情有独钟,两人便私定终身。

      泸儿撇嘴表示不屑,“男儿未成功名,怎可先娶妻妾”

      他笑笑“等我夺取功名,便迎娶她”

      泸儿且饶过了他。

      同年,北方战乱再起,他私下卖通朝中大臣保他能去北征,终于他如愿的成为大将军,带领百万大军向北出征,泸儿为副将随着北征。

      出征前晚他对盈玉说“等我回来”

      盈玉着一袭紫衣含泪点头,将贴身绣帕赠予他。

      他握紧,不语。

      启程那天早上,天空的太阳红得像是被血染过,淡淡的红光流转在城门下。

      他和泸儿一袭银光铠甲,坐在马背上,背后是一片意气风发的的战士,风扬起他未掩在头盔中的发丝,双眸中是满满的兴奋和对未知的信心,他笑着问泸儿“如今可是如愿了?”

      泸儿拔剑指向天空,嘴角勾起笑容,“男儿虽志在四方,但保家卫国是重任,这次且要打个痛快”

      “哈哈,是啊,这次定要大胜回朝”他豪爽仰头的大笑,眼神在城墙的阁楼上顿了一下,随后大喝一声,马鞭一扬,挥师出发。

      泸儿将手探入怀中,触到一丝凉意,他淡淡的笑了。

      娘亲说北征不是儿戏,定要保护好自己,所以她特意将祖传的宝玉交给泸儿,盼望泸儿能平安。

      娘亲,泸儿会保重的,待夜尘完成大业,泸儿就每天陪着你。

      “驾”泸儿大喝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那日血红的阳光洒在城楼上,一抹淡紫素衣久久站立……

      ……

      他自幼习武看兵书,本以为打仗很是简单,但想法和现实总是差的很远。

      刚到战场的他就被敌军打得措手不及。

      那日他和泸儿正在讨论如何攻打敌军城池,忽的听着外面一片混乱,将士来报,敌军从军营后面袭来,看来军营要守不住了。

      他慌忙出去探查,刚一迈出脚步,一只寒箭就射了过来,泸儿一手将他推开,自己却被箭刺中,血染一地……

      那天离国军队大败,连连退了好几百里,副将荡泸云受伤昏迷不醒。

      晚上,一身血迹的他站在窗前慢慢的擦拭着刀上的血,月光打下来,被血迹暗淡的刀还是闪着寒光,他已麻木,眼神迷离而又空洞,泸儿静静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从前他只是在幻想,他幻想战场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最多就是会死很多人而已,自己一定挺得住。

      如今真正上了战场,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遍地寒骨,战马饮血嘶鸣,长枪与大刀的光芒被鲜血黯淡。

      金戈铁马,血溅沙场,天空亦是一片惨红,马蹄踏碎了死人的尸骨,一声声惨叫声在耳边嘶叫,血腥味浓烈的呛着人的喉咙……

      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人,他突然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样一个血染的肮脏场面吗?还是只是为了那个其实自己并不想要却不得不夺的皇位?

      “泸儿,你醒醒吧,我快不行了啊”他走到软榻边低低细语,看着泸儿紧闭的双眼,忽地笑了。

      “要是你醒着一定会骂我没出息吧,可是怎么办?我怕了……我真的怕了……那大片大片的死人……向娘亲一样死了……我不想他们死,真的……”他笑着笑着,竟哭了出来,跪卧在泸儿身边。

      泸儿的睫毛晃动了一下,终是没有睁开。

      窗外,月光洒下来,照着他的刀,闪着冷冽寒光,上面还有未清洗干净的血迹。

      数日后,泸儿清醒,立刻挥刀上了战场,与他一同厮杀在死人堆里……

      那年他和泸儿战败,使离国丧死了大片土地,皇上大怒,其他皇子乘机对他栽赃陷害,幸有朝中大臣力保,泸儿的爹求情,他们才免于一死。

      但是他们还是被幽禁于清阁中,脚上套上了数十斤的铁链,每日清茶淡饭,有专人看管。

      进清阁那天,天正是一片大好,万里无云,泸儿的爹娘拿着酒菜前来探望。

      爹爹问他“泸儿,你可曾后悔?”

      泸儿看着一旁独自一人等待的夜尘,夜尘的眼神流离而飘散,泸儿的目光直落入那双倔强深邃的眸中,那双眼睛中,犹如无穷无尽的夜色,漆黑到没有了光明,泸儿轻轻笑了。

      “爹爹,泸儿不悔”风撩起他的衣角,衣袂翻飞,墨发飞舞,他眼中满是自信和笑意。

      他要陪着他,他会陪着他,就算前面的路再无光明,再无尽头。

      “唉”爹爹轻叹摇摇头“罢了,爹会去给你们求情的,我与皇上也曾像你们般要好,我想他不会关你们多久的”

      “谢谢爹爹,泸儿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爹爹一定要照顾好娘啊”泸儿将目光投向一旁掩面低泣的妇人,心中多了些惆怅。

      “会的,放心吧”

      一朝还朝一朝哀,他们又一次坐在一起互饮,此时没有桃树,没有琴音,有的是篇篇散诗,冷冷淡月,有的是凄鸟孤鸣,满院残叶。

      夜凉如水,夜色清明。

      泸儿忽地又扬手将酒洒满他的脸,说“哭吧,我看不见的”

      泸儿知道,他们去北征后,盈玉父亲逼盈玉嫁给二皇子,她宁死不从,自缢于城楼上,死的时候眼睛还望着茫茫的北方……

      他笑笑“不必,盈玉不想看到,自己也不想”

      泸儿不语,目光穿过满院萧条,手持着他送的玉箫,一首《离伤》缓缓流动于夜空中。

      风卷起满院的落叶,翻飞纷坠似雪,此夜注定无眠。

      自此,热闹的皇宫中少了他练剑的身影,学堂中少了他的豪情壮语,但宫中毕竟是宫中,没有人因为他的悲惨而忧伤多久,一切都是依旧的正常。

      倒是清阁中多了些生机,里面经常传来两人讨论兵法的争辩声,传来两人练剑的摩擦声,传来两人作的篇篇散诗和豪爽的笑声。

      他说“泸儿,这次失败并非永远的失败,待我们再次拼杀在战场之时,就是我们成功之时”

      泸儿拔剑起身,冷光一闪,一片枯叶断为两截,缓缓落到地上“用的你说啊,我可是信心百倍的”

      只是这样说的,两个人都知道,如今还未出清阁,那些话只是用来不让自己绝望而已。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一盏残灯烛光摇曳已散,一杯清茶热气暖空亦凉。

      年华飞逝,一转眼三年已过,两人伴青灯,守孤独,恍恍惚惚年少时那般热血也经时间磨得只能微微闪光。

      只是那曾日悲凉的箫声中似乎加了些热情。

      泸儿说“未曾放弃,只是多了些失败的准备”

      他不语,手握的兵书已是残章败页。

      淡年华,空浅忘。

      一揽凄凉尽思量。

      难道此生注定在此与落叶相伴,辜负青春?

      泸儿眸光流转如清波,他握萧立于夜幕中“我不悔,夜尘可悔?”

      他微微愣神,双眸中闪出淡淡的迷茫,清阁楼上蒙上了一层薄雾,似轻纱般飘渺无影。

      可否能悔?已经回不了头了。

      “既做,何悔?烟随风散,如果今生不可如愿,来生只盼出生于寻常百姓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支剑舞慢摇,一曲新歌轻奏”

      他笑的淡然,伸手拂去书上的落叶,翻开一页。

      命定而已,何去纠结,辗转于尘世,有多少事情是自己可以作得了主的。

      飞雪轻摇似花覆天,日盛终消无影,人亦如此,繁华之地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泸儿移去目光。

      浮华尘世,过眼云烟。

      甚是幸运,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

      同年泸儿爹爹再次发动北征,大胜,收回离国大片土地,皇上大喜,赐予他一个心愿。

      他们被放出来,奉命跟随泸儿爹爹学习如何打仗,重见天日。

      那天他看着外面繁华,烟火绚烂迷茫,灯火不灭如白幕般明亮,而他并没有放肆开心大笑,竟是在晚上偷偷躲起来大哭了一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夜幕覆住狼狈,且酣快。

      泸儿藏在他身后,静看他紧握着一块秀帕哭的畅快淋漓。

      月光寒,冷夜凄,辗转于尘世的人总是要有所失,有所得。

      泸儿握萧静静站在他身后,任凭寒霜打在身上,脸上湿乎乎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露水。

      ……

      他和泸儿披坚执锐,曾日的狼狈早已不复存在,仅一年的时间,他成为战无不胜的将军,受到万人的尊敬和赞扬。

      他俊美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若隐若现。

      他眸中终是一片漆黑深邃,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

      他挥刀斩下一个又一个的人头,从容的优雅。

      那个温柔的笑容,依旧迷人,却开始让人恐惧。

      冰冷彻骨,似一片荒原,泛着淡淡的杀气……

      生死薄如纸,谁也不能预测。

      那年,二皇子将一名女子送给三皇子,三皇子在于其喝酒时被毒死。

      女子供出是受二皇子指使,皇上大怒,赐二皇子白绫,女子被悬于城楼晒死……

      或是几年的幽禁生活让他怕了,或是盈玉的死让他有所怨。

      他变了。

      冷漠,冷血,残忍。

      泸儿独自一人坐在桃树下,夜总是很安静,月光皎皎流泻而下,碎了一地的光芒。

      他抿住嘴唇,玉箫被他握紧,指节开始慢慢泛白,俊美的脸上是淡淡忧伤。

      一朝碎梦,半生何愿?

      他不在是那个在战场上会对死人说对不起的夜尘,他不在是那个趴在他身边说不想人死的夜尘,他不再是那个善良豪爽到不会记仇的夜尘……

      那又怎样?

      他说过要一直伴着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他,自己也不会……

      可是他居然利用女人,而且还是那么好的女人。

      泸儿闭住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那个女子的笑颜浮上脑海,如花似月,既倔强有冷清。

      那个被夜尘利用的女子叫清歌。

      茫茫清水抚淡波,袅袅迷雾隐欢歌。

      她本是官家之女,家道中落后沦落到京城最大的青楼中做了清官,卖艺不卖身。

      因她气质独特又有才华,名声渐渐响起。

      面容秀丽不失素雅端庄,弹得一手好琴,琴音缓缓如流水般悦耳,安人心神。

      一次偶然,一个官家少爷欲讨得泸儿的欢心,花大价钱将她买下赠与泸儿。

      泸儿是厌烦这种事的,但看在他爹的面子也不好驳回,收下后便安排在后院,终日也不加搭理。

      偶然一次睡不着,忽的听见后院传来一阵琴声,琴声流转如清波,动人心弦,弦歌不觉,鸣琴而治,如泣如诉,琴音之中夹着淡淡的忧伤。

      泸儿惊叹,那夜琴声响了一夜,泸儿竟也听了一夜,次日便将她接出后院,两人经常吟诗作对,一萧一琴相和。

      泸儿将她视为红颜知己。

      清歌是个内敛的女子,不爱说话,终日一身白衣,似仙子般纯洁美好,平日对人泠泠清清,却唯独对泸儿极为关心。

      就是那样个好女子,却成了夜尘报复二皇子的牺牲品。

      一日,三皇子去找泸儿时,无意中看到清歌抚琴。

      阳光洒在她身上,白玉般的手轻轻拨着琴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如烟花般美丽却又飘渺。

      白衣在微风中清扬,墨发翻飞,片片桃花坠落轻舞。

      如清水般清澈的琴音婉转悠扬,三皇子惊艳,留步于此竟是一个下午。

      好一副美人图,摄人心魂,夺人呼吸。

      从此三皇子便对清歌百般献殷情,还多次向泸儿要人,皆被泸儿言辞严厉拒绝。

      但他不曾放弃,有一日竟还想强行奸污清歌,恰巧被泸儿撞见。

      泸儿大怒,将三皇子暴打一顿,三皇子几日未下床,此事迅速在宫里传开,成为笑柄,皇上虽未当面说什么,但却是无形中却对泸儿百般刁难,三皇子更是对泸儿下了杀意。

      毕竟是皇家的人,泸儿此事太过鲁莽。

      夜尘对他发火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泸儿轻笑,慢慢将手覆住脸,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顿住。

      “你竟为一女子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你鬼迷心窍了吧”夜尘怒斥。

      当他知道三皇兄派杀手刺杀泸儿,惊的脸都白了,立刻用轻功来找他,却见他正在和一个女子对诗,好不悠闲。

      女子笑颜如花,一袭白衣在风中悠扬,很美。

      红颜祸水。

      “她是个好女子,不该受此侮辱”泸儿淡淡的说了句。

      夜尘愣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爱她?”

      “不爱”泸儿回答的干脆,却未想到就是这一个回答害了她。

      那天清歌突然找到他,说她想回老家。

      泸儿想了想也好,京城是非多,乡下或许安全。

      却不曾想,一夜之间她成为杀害三皇子的凶手。

      泸儿去找夜尘,他猜到是夜尘做的。

      夜尘嘴角依旧勾着淡淡笑容,眼神却凄凉孤寂,一片死静。

      他承认了,是的,是他对清歌说了一些事。

      那日他找到清歌,告诉她泸儿最近的状况,说了一下其中利害,并请求她帮助自己除掉二皇子,条件是他要救泸儿。

      清歌好傻,她答应了帮他除掉三皇子和二皇子,只求夜尘能救泸儿。

      她却不知道,夜尘为了泸儿早已决定赌一把,提前准备谋反了。

      就这样,清歌的死救了泸儿,也给了夜尘蓄力的机会……

      “为什么?他不过就是一个女子而已”泸儿心痛的摇着头,眼中是绝望亦是沉痛,清歌,那么好的女孩儿啊,居然就这么死了。

      “因为你不爱她,所以我不必留情”夜尘说的淡然,风中,他的衣袖被卷起,冷冽绝情,那抹笑容却始终挂在嘴上。

      泸儿怔住。

      “如果那天你说你爱她,我就不会让她去送死了,或许会为了你提前动兵,在所不辞,因为那样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也就很重要,可是你不爱她,我不会为了一个不重要的女人冒险”

      泸儿震惊,他咬住嘴唇不语,他能说什么?大业始终是最重要的。如果夜尘为了他提前动手,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一定会失败,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吗?

      泸儿牵动一袭蓝衣转身落寞的走开,风吹落一片叶子缓缓飘落到地上。

      尽凄怆,一地枯黄,半生寄落伤。

      夜尘看着泸儿落寞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痛,敛起了嘴角的笑,他疲惫的眨了眨眼。

      纵然如此,一个女人换来整个江山,很值。

      最重要的是换回了他唯一的亲人……

      泸儿在桃树下自嘲,眼睛竟也如这夜般漆黑,失去了光芒,他未曾想过有一天夜尘竟会变成这样,那么绝情和冷血。

      但是,如果不这样,他们面临的就不是一个清歌死的那样了,或许他们都要死吧。

      这就是走向帝王之路的牺牲,需要用血来铺路。

      片片桃花随着风轻轻落下来,在月光下飞舞,他抬手拂去身上的落花,惨淡的笑了笑,起身走开。

      夜尘或许是对的,戎马一生,他不能对不起那些为了他们死去的人。

      孤夜无眠枕寒霜,冷清微降尽凄凉。

      清歌,对不起……若有来生……若有来生,甘作牛马……

      泸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只是眼中再也跳动不起光芒,夜尘经过此次事件于是加快了大业的进程。

      他和泸儿暗中收买了各路将军,招兵买马,孤注一掷。

      大多数的人选择服从,因为他们知道,反抗五皇子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唯有泸儿的爹爹没有响应他的号召,夜尘不解,泸儿亦不解。

      蒋有为说“皇上多次提出将皇位传给大皇子,身为臣子怎可逆主?”

      夜尘冷笑他愚昧,泸儿多次劝解无功。

      泸儿爹爹是离国的大将,手握重兵,若遭到他的反对,那样成功的机会会小好多。

      夜尘伸手折一朵桃花,放在鼻尖轻嗅,闭上眼敛住眼中的优伤问“若你爹爹执意如此,你可会弃我?”

      泸儿未语,脸色苍白,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夜尘知道他心里的痛苦,一旁是生死之交,一旁是骨肉至亲。

      他说“你走吧,不要参与便好,我……会想你……”

      他站在飞舞的桃花下,笑的释然亦决然。

      泸儿愣住,还是未语,朵朵桃花落在他身上,夜尘转身离去。

      泸儿,你走吧,这样或许你不会恨我,因为我一定要夺取皇位,而你父亲,一定要死……

      泸儿垂下睫毛,要怎么办?他说过此生不弃夜尘,那个伤疤还留在腿上,誓言的见证,但是他又怎能忤逆爹爹。

      直到那天他爹敲开他的门。

      爹爹说“那时我和皇上也如你和尘儿那样小,我们一起拼杀战场,我们一起放荡欢笑,在爹爹眼里,皇上不是皇上,而是我的哥哥”

      泸儿听着,眼神迷离夹着淡淡忧伤。

      爹爹继续说“人的一生很短,有一个你肯为了他放弃所有的朋友是幸运的,皇上便是我一生都愿意守护的人,我不会背叛他,所以我放弃了你”

      爹爹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泸儿的脸上,“泸儿,你懂吗?”

      泸儿早已泪流满面了,他抓住爹爹的手,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夜尘收到秘报……

      三天后,皇上死于宫中,五皇子楚夜尘继位,荡将为杀入皇宫,被袭击了个措手不及……

      此伤为诫,生死相随……

      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掌握的,辗转于尘世的人总是有所失有所得……

      “泸儿,你可会恨我……?”

      桃花飞舞悠扬,花下夜尘久久站立,露水打在他脸上,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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