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两周年贺文]此去经年》奚墨

1、何去何从

　　再次步入娲皇神殿，女子神色恭谦，一双眸子里闪着坚定而温和的光芒，一如往昔。她向祭坛上的灵女行了一礼，轻声道：“拜见女娲娘娘。”
　　女娲不禁叹息：“汝可是决定了？”
　　女子抱紧了怀中用布包起的两截断剑，胸口挂着的玉横反射出温润的光，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求娘娘慈悲，赐予我和灵女一样漫长的生命。”
　　“汝……若是如此，汝将失去轮回转世的机会，汝生命终结之时，便会化作荒魂，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女娲不忍，“这样的代价，汝是否依然愿意？”
　　“我愿意。”女子的笑容似乎有些黯淡，转瞬又更加明媚起来，“我会等他……一直一直的等下去……终有一天，会等到的。”
　　女娲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就想起了千年前的神君飞廉。这两个家伙，一个是人，一个是神，却都肯为了心爱之人不顾一切，一个愿化作荒魂也要执著守候，一个愿步入轮回也要生死相随。这样深厚的感情啊……
　　“吾……允你罢。”
　　女娲抬手，掌中光华闪动，绚丽的光忽的四散开来在，大殿中乱窜，灵火摇曳不定。女娲又突然合掌，那一束束灵光也慢慢停息下来，还未完全停下，却又猛地向前一冲，合成齐齐一束，冲进了女子的体内！
　　女子被冲得踉跄退了几步，额头滑下滚滚汗珠，似是痛极，脸色苍白如纸，齿间忍不住溢出一丝呻.吟，身影摇摇欲坠，却死也不肯放开怀中断剑。
　　她只觉得似乎有千万只蚂蚁从脚底一拥而上，撕咬着她的每一寸血肉，剧痛从每一寸肌肤上蔓延开来，一丝一丝渗透骨髓。但还不止这些，这些蚂蚁钻进了她的身躯，吞噬、撕咬！毫不留情！血被一滴一滴榨干，骨肉被一寸一寸啃噬，身体仿佛已被掏空，千疮百孔！痛啊，太痛！痛啊，痛到几乎失去了知觉。
　　但她还睁着眼，尽管那双眼早已没了焦距，只余一片空茫。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女子的神识终于慢慢回笼，从那彻骨的疼痛中清醒过来，那样彻骨的痛啊，震撼着她的魂灵，更洗涤了她的躯体。
　　她已拥有了她想要的长久生命。
　　但不知何时，女子身上层层叠叠的厚重服饰竟已被冷汗湿透，触手湿润冰凉。
　　女娲收手，暗自为女子的耐力而叹息。而转念一想，又猜到她日后定是要面对愈多比这更为沉重的苦楚，不甚嘘吁。
　　“汝今已如愿，便速速离去吧。切记，不可迷失本心而入魔障。”
　　女子试着张口，舌尖却尝到了一丝血腥，这才发现，在之前那彻骨的疼痛中，自己下意识地咬破了唇。
　　“多……谢……娘娘……”麻木的唇舌中艰难吐出这几个字，女子抬头，问道，“娘娘……可知……何处有……死而复生……之法……？”
　　终于问到了。
　　女娲不知是该叹息还是如何，淡淡地说道：
　　“千年之前，天界神君飞廉和仙子白芍相恋，仙子白芍却在一次魔界的偷袭中死去，飞廉以神物保住了白芍的魂魄不散，却因造出的躯体仅是空壳，无法在其中放入魂魄使其骨血相合，只得千方百计求的一块‘辟邪之骨’，来到幽都请吾为白芍施以‘牵引命魂之术’。
　　“辟邪是上古妖族，【久远以前与麒麟并称仁兽，传闻辟邪之骨活死人、生万物，虽未免有讹错之嫌，不可尽信，但用它可集万千灵气成就一具“躯体”，虽然并非血肉天成，却与天生天养无异。难得在于，这“躯体”不比寻常死物，“它”能够承载魂魄，即便是荒魂亦能包容。】”
　　听得最后一句，女子的眼睛亮了一下，从中爆发出希望的光。
　　女娲继续道：“飞廉最终没有让吾施术。【因为辟邪之骨虽然强大，力量终有耗尽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其中承载的魂魄……三魂七魄消散殆尽，天地之间，再无存在的可能。”
　　女子一震，神情似悲似喜，无比复杂。
　　女娲看在眼里，摇了摇头，道；“汝离开吧，死而复生……汝勿要太过执着。”
　　“多谢娘娘赐教。”女子行礼，缓缓退出娲皇神殿，步履却似有千斤般沉重。

　　殿外已有人等着她，一身祭祀装束，脸上戴着象征她娲皇神殿十巫之一身份的面具。
　　是巫姑。
　　“晴雪。”巫姑唤住了她，声音难得柔和下来，里面带有三分无奈、三分怜惜，剩下四分复杂，透过面具的目光盯着她苍白的面容，满是心疼，“娘娘如何说的？”
　　风晴雪努力想挂起一抹笑容，却失败了，只好低下头不让巫姑看清自己的表情，“巫姑姐姐……我，我要离开幽都。”
　　巫姑脸色瞬间就冷下来了，但面具遮住了她的一切表情。
　　“晴雪！你真的决定了？！你真的不后悔吗？！你知不知道——！”
　　“……我……想去寻找死而复生之法，所以向娘娘求来同灵女一样漫长的寿命，我……我绝不可能放弃……我和苏苏……约好了的……要在一起……所以……”
　　剩下未尽的话，不必说出口，她们都是明白的。
　　巫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试探着问：“就因为这样……你回幽都后，那样努力地翻阅典籍……？”
　　晴雪心底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对自己未来要走的路的执着，“是的，但我翻遍了典籍，却始终毫无办法……所以，我想去人间看看……只要有一分希望，也是好的……”
　　巫姑怒道：“你大哥失踪了这么久，如今，连你也要走了吗？！早知道，当初我就算拼死也不让你和那些人离开幽都！”
　　知道巫姑姐姐这是在担心自己，但听她提起大哥，心里总归……无限惆怅，总会不经意想起兰生、襄铃、红玉姐他们……还有……苏苏……
　　一直没敢告诉巫姑姐姐，大哥他……已经死了，到底……是对是错？还是……还是不说了罢，有一线希望，总比彻底地绝望好一些……
　　打定主意，晴雪安抚道：“巫姑姐姐，别生气……是晴雪的错，我……我会替你打听大哥的消息的……一定一定，会有希望的。”
　　这话，又何尝不是在安抚她自己？
　　巫姑知道是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些，让这孩子想到了别的地方，心下有些恼怒自己，转身背对晴雪，道：“……记得回来。”
　　“巫姑姐姐——”晴雪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巫姑已经快快地走开，心里一阵失落。

　　晴雪收拾好东西，从中皇山的幽都入口离开。
　　此时正值冬季，雪花幽幽的飘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停了，抬头却见天空一片晴朗，柔和的阳光温暖如初春之时，令人的心神不仅就荡漾起来。
　　这难得一见的中皇晴雪之盛景，是在为这个坚强的女子送别吗？
　　晴雪轻轻将手放在胸前玉横之上，微微低着头，细细观察着玉横，感受着玉横冰凉凉的触感，轻声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苏苏……”
　　玉横轻轻一颤。

作者有话说

　　【】内的字是引用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