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拒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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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由机场到达医院不久，黎简便逃了出来，即使对于他来说，这也并不算难事。
穿过急诊室窗外那个小小的花园，他直接进了门诊大厅，扑面而来的人声喧嚣和如有实质的热气，熏得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恐慌发作。
黎简不喜欢人群，用“不喜欢”这个词或许等级还不够强烈，他讨厌人群……恐惧人群。
他紧皱着眉头穿过门诊大厅，听到自己的心跳撞击着耳膜，呼吸变得短促而失去节奏……黎简记得，当他还小的时候，准确地说是三岁，已经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会被母亲抛弃。于黎简来说，已知的结果并不可怕，困扰他的是未知的部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他控制不住地要去预测，怀疑母亲带着他每一次出行的目的，牢记住城市的每一条交通线路，甚至地图都未收录的偏街暗巷。也是从那时起，黎简开始恐惧人群。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那时候的感受，或许没有感受，虽然心理医生认为这点很重要，但他不这样认为。因为没多久他就遇到了王又曾。
终于逃出了门诊大厅，黎简站在医院门前的台阶顶部深深地透了口气。他抬头望着灰白的天色，心想，如果有机会再见他的心理医生，他不介意告诉她：在他的生命里面，如果真的有什么人什么事称得上重要，只有王又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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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又曾坐在桌子对面，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就像她光凭视觉就能将那些可怕的液体吸收进体内似的。
黎简坐在这头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这家店的包厢太安静桌面太宽，他离她太远。他不该离她这么远。
王又曾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叹了口气，黎简有点想提醒她叹气的频率太高有早期抑郁症的倾向，但王又曾抬眼看向他，他立刻忘了这句话。
他有两天没见到她，真的只是四十八小时？
“黎简？”王又曾只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警告地稍稍提升了音调。
好吧好吧，黎简快速地答道：“我记起来我们第一次发生性接触的时间，然后打电话请蒲家珍黑进档案系统确认阿奇的出生日期，剩下的只是简单的计算。”
他想了想，补充道：“蒲家珍是Albert的女友，后者是我目前的商业伙伴。”他没有提因为让蒲家珍帮这个忙，他又欠了Albertg一次，而精明的犹太人绝不会放过机会。
王又曾只在他说到“性接触”这个词时微微地瑟缩了一下，其余的都没怎么在意。
“所以，”她仿佛随意地问：“你认识的这位黑客先查到我家地址，又查到我儿子的出生日期，最后还告诉你到哪儿能找到我？”
“定位。”黎简解释道：“事实上蒲家珍开发了一款为特定用户提供定位服务的APP，只要智能手机下载了该款APP，电话接通的同时双方的位置都会显示在地图上。这款APP会同时在8个国家推出，我决定参与投资。”
王又曾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笑，黎简不太明白这个笑容的含义。
“曾曾？”
“黎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抬起头看着他，温和地道：“你的后半句话是英语。”
噢？
……噢。
王又曾又叹了口气，黎简真的不喜欢她这么爱叹气，明明她和别人约会的时候不叹气。因为和他在一起她觉得不开心？
“小简，”她轻声道：“你不用那么紧张，你以前……你在我面前从来不紧张。”
黎简想那是因为你看不出来我在紧张。
“我能。”王又曾仍是温柔地微笑着，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相信我。”
黎简与她对视了片刻，他们坐在窗边，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王又曾的眼瞳上面掠过一层淡金色，看起来很温暖。
黎简想，即使在夏天他也经常觉得冷，而王又曾总是让他联想起毛衣、棉被、热饮……这些能令他暖和而舒适的东西。
“曾曾我当然紧张，”他迎着她的注视道，“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八岁孩子的父亲。”
“或许唯一不算太糟糕的是，我见过他。”
“我见过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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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简说到“我儿子”三个字，王又曾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喏喏地道：“我很抱歉，小简，我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黎简难以理解。因为她生育了他的后代，或是她嫁给了曹卓吾？
王又曾怀孕了，她因此嫁给曹卓吾，黎简认为她作了当时情况下最聪明的选择。再次重申，他有常识，他知道一个二十岁的未婚妈妈意味着什么，他很赞同王又曾的决定，那是合乎逻辑的。
至于他不合逻辑的情绪反应，黎简决定无视。
“你做得对，”他告诉王又曾，“你选择了最适宜繁殖后代的环境，这是雌性生物本能。就像雌海豹会挑选决斗中的胜利者作为繁殖行为的同伴，因为她在生育期和哺乳期会丧失捕猎能力，需要强壮的雄海豹获得更多猎物……”
“停！”王又曾打断他，像是难以承受地垂下了头，“忘了你的海豹吧。”
黎简乖乖住口，顿了顿，又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回美国？”
这句话成功地让王又曾再度抬头，张口结舌，表情有点蠢。
黎简忍耐地看着她，重复道：“你和阿奇，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回去？”
王又曾定定地看着他，淡金色的眼瞳表面慢慢地浮起一层更深的颜色，或者是感情，黎简看不出来。
“不，”她低声道，低得几乎听不清，“我和阿奇不会跟你走。”
“我不明白。”黎简能感觉一股灼热的愤怒顺着他的脊梁骨往上爬，而他的胃酸也在烧灼着胃壁，他必须紧紧地抿住嘴唇，才不会喷出毒液来。
王又曾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不想伤害他，但他不会明白，对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管用的暗喻拒绝嘲讽，在黎简面前统统不成立。
她不敢再看那双黑白分明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那简直就是阿奇的眼睛。她愧疚地低下头。
“小简，我们不要再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好吗？那让我觉得很羞耻。”
“羞耻？你这么觉得？”黎简平板的声音里多出微妙的变化，王又曾怔了怔，随即醒悟他误会了，连忙又抬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是说……”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继续叹气，“我当时二十岁，你十六岁。你明白吗？我二十岁，你十六岁。"
“曾曾，”黎简皱紧了眉，“我记得你以前讲话很有重点。”
王又曾深深地叹了口气，疲惫地道：“我二十岁，你十六岁，这就是重点。小简，你几乎算不上成年人，就像……就像是我□□了你！”
黎简震动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她，半晌，拖长声调“哦”了一声。
“所以，”他依然听不出什么感情地道，“你应该负责。”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拒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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