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前度）》萧雪鱼11

2、第一章 天使投资

　　王又曾今天出门比平常晚了一点，不出意外，遇到堵车高峰期。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辆蓝色的福克斯卡进望不见头尾的车流空隙，一面打着呵欠，一面随手拿过副驾驶座上的IPAD，打开她的EVERNOTE。
　　EVERNOTE里存着她昨天熬夜到凌晨五点才完成的全套设计图，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记下几处需要修改的细节。
　　王又曾是个设计师，但不能准确地定位她是哪类设计师，因为她从来不在哪个领域常驻，都是凭兴趣东一榔头西一锄头地瞎逛，兴趣来得快也去得快，很难在该领域培养出足够的知名度和忠实的受众。
　　随便算算她设计过东西，就能数出：婚纱、蛋糕、网页、装潢、玩具等等各类，甚至还有APP，真是跨越多种行业，天马行空无迹可循。
　　这么干久了，王又曾虽然没有某个领域的客户群，却有一大批冲着她名字来的狂热个人粉，积极地在任何领域搜寻她的作品，衷心赞颂她的天才。
　　天才？王又曾自嘲地笑了笑，关掉EVERNOTE，不再看那些她越瞧越觉得漏洞百出的设计图，趴到方向盘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世人太容易高估了平凡人，而她不能，因为她见过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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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城堵车的惯例是早晚高峰，十点过后，王又曾总算能顺畅地开着车到达约定的地点，她提前打电话通知了对方要迟到，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直接就挂了电话。
　　反正她假假也算个艺术家，脾气怪点也正常，王又曾这些年已经明了这些有钱人的怪癖——只有你不把他当一回事，他才会上赶着把你当回事。
　　约的地方也怪，王又曾降下车窗，看了眼街对面的上岛咖啡被雨后积水冲刷得又旧又脏的招牌，无奈地摇了摇头，难怪人家都说越是有钱人越抠门。
　　这片是个有点年月的小区，所以三环以内居然没有停车场，街边尽是随意停放的车辆，附近的小区入口有几个保安百无聊赖地望过来。
　　王又曾想了想，直接把她的小福克斯停在了上岛咖啡对面，那里有一辆宝马一辆凌志，看着都像国产而不是原厂进口，王又曾对车子的认识也就这么多，足够她搞清楚哪些车她得躲着开，哪些就是刮花了也赔得起。
　　她下车前对着后视镜照了照，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黑眼圈严重，这都是熬夜造的孽，但就这样糟糕的状况，她仍是美的。清晰的眉眼、尖削的下巴和瘦长的颈项、垂到腰部的浓黑直发，这些凑起来让她有一种文艺女青年特有的孤清浅倦的美，与她目前的职业定位再合适不过。
　　王又曾随意地理了理头发，晃了晃脑袋，长发非常听话地垂到肩后，黑亮顺滑一丝不乱。她想了想，又摸出一对耳环来带上。那也是她自己设计，请相熟的老银匠打造的：一对扭着尾巴的小鱼。
　　她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蜡染蓝布长裙，这才拎起包，将摊在副驾驶座上的东西一古脑全塞进去。最后装手机的时候，铃声响了。
　　铃声柔缓温柔，听着像竹筒轻敲小渠流水，也是她作的曲。这个她得承认是真不会，只是用了个编曲软件自己DIY玩，没信心放出去见人，就做了铃声。
　　她接了电话，还不及说话，那边已经埋怨起来：“大姐，您可真会摆架子，我眼看着你停了车，足足五分钟车门都没动静！快来吧，客户都快发飙了！”
　　“让他飙好了，只要他不怕精尽人亡。”王又曾没好气地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发设计图给他不行吗？隔线交流不行吗？非要见本人做什么？又不是相亲。”
　　她没睡够，有点控制不住脾气，下车关车门的时候摔得“砰”一声响，在这条安静的小街上传得挺远，连小区门口的保安都看了过来。
　　“您歇歇火，”那头的女声陪笑道，稍稍放小了声音，“这不人傻钱多嘛，不了解行情也是应当的，要换一个门儿清的，咱们哪能赚笔大的，你说是吧？”
　　“嗯哼。”王又曾忍住笑，抬头向上岛咖啡望去，果然二楼临街的窗户上贴着那个给她打电话的女人，正夸张地猛挥手。
　　王又曾也挥了挥手，注意到她穿着整齐的商务套装，白衬衫A字裙，大约还有一件脱下来的外套。也是，她想着，六月的北京却不到二十五度，真要世界末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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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灰蒙蒙的，也看不到什么云，不过生活在污染中的北京人也都习惯了，王又曾坐下来的时候也只是朝窗外望了眼，觉得那没精打采的太阳挺有意思，下次可以试着画一画。
　　坐在她对面的一男一女都跟她年纪相若，不过这年头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真看不出来，王又曾自己年底就到三十岁，她知道那女人比她还大一岁，那初次见面的男人就不好确定了。
　　她以速写的眼光扫了对方一眼，没发觉他有什么突出的面部特征，再看第二眼时才觉得这男人长得算英俊，穿得也还行，起码这套西装质料不错，剪裁合身，肩线尤其贴服，显得他坐在那里肩背都极之挺括。
　　王又曾因此对他生出些好感，她稍微有点洁癖，人长得难看是天生的，如果没办法把自己打量得干净妥贴，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中间人，也就是王又曾的姐们儿彭孙逸像是刚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介绍道：“这是王又曾，又曾，这位是叶燮，英文名字是Daniel 。”
　　叶燮稍微欠了欠身，大方地笑了笑：“王小姐叫我中文名字就好，满大街都是Daniel，在外面是不得已，回来就不遭这份罪了。”
　　懂得自嘲是男人最好的品质，王又曾不禁又多欣赏了他几分，看来这位叶先生是老派人，也不知在哪国待久了，举止倒确有点绅士派头。
　　她主动伸出手去：“叶先生也不用客气，名字就是用来叫的，叫我又曾ceng或者又曾zeng都行。”
　　叶燮握住她的手又笑了：“那么到底是曾ceng经的‘曾’，还是曾zeng荫权的 ‘曾’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气质愈发出众，有种闲适从容的气度，王又曾在心里将他的级别调高了些，原以为他不过是哪家大公司的高级打工仔，但这样的气度，却是源自教养良好身家丰厚的大家子弟才有的底蕴。
　　“曾ceng。”王又曾也微笑答道，随意地瞟了彭孙逸一眼，意外地发现她的表情有点古怪，不由地又多看了一眼。
　　彭孙逸发觉了，绽出大大的笑容看回来，爽朗地道：“介绍完了，来来，咱们赶紧说正事，又曾你耽误了叶先生一个上午，可别再浪费时间了。”
　　虽说她笑得很正常，这话却算不上好听，王又曾心里称奇，那边叶燮连忙道：“没关系，堵车王小姐……又曾也不想的，反正我是个闲人，不在乎时间。”
　　作为客户，这人真是客气得过分，王又曾再厚脸皮也有点不好意思，感激地笑了笑，从包里把IPAD扯出来，调出设计图递给他。
　　叶燮委托的活儿又是一个她之前没有涉足的新领域：铁艺。据彭孙逸当初的原话，大约叶燮不知怎么接手了一家家具厂，发觉本厂的铁艺家私庸俗不堪，连换了几个设计师都不满意。他认为问题出在本行的设计师过于局限，所以想跨行寻一个先锋的新锐设计师。
　　王又曾从来没接触过铁艺设计，彭孙逸替她揽了活儿以后，她才去找了几本类似《公共空间环境中的铁艺室外铁艺》、《铁艺1000例》、《精彩设计 10 铁艺》的书看了看，然后就大胆地画起了设计图。
　　与市面上常见的洛可可风或者哥特风的铁艺不同，王又曾的设计只有一个风格：简洁。兼具童心和趣味性。比如她把床头设计成大象，大象的鼻子弯出向上的S形，骤眼看去简单得就像儿童的简笔画，细看才能发觉妙处。
　　这样的小情趣小聪明也算是一种针对性的设计，就像宜家，越是受过教育的年轻人越钟爱宜家的极简。王又曾考虑的却不仅是购买群，更是叶燮的心理。
　　果然，叶燮翻着设计图，眼睛越来越亮，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任谁都能看出他非常满意。
　　满意就好，王又曾暗暗松口气，铁艺她以后是不打算再玩了，毕竟对这行没有太深的了解，每出一个图都要多方面的考虑可行性，比她做十个网页设计都累。
　　刚想到网页设计，对面的叶燮突然抬起头，兴致勃勃地问道：“又曾，小逸说你也做网站建设？”
　　小逸？王又曾脑袋顶上“叮”一声亮起一盏红灯，她没有先答叶燮的问题，而是飞快地扭头去看彭孙逸。
　　彭孙逸咬着下唇哀求地看着她，双手合什藏在桌面后方一个劲儿地拜。
　　王又曾哼了声，先放过她，转头看着叶燮，略带疑惑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我想做点有关……网络项目的初期投资，”叶燮斟酌着措辞，“但我学的是金融，对计算机、互联网的了解有限，也没有太多的门路，同行的前辈建议我自己做个网站，吸引相关的人才自己来找我，我再进一步地筛选……”
　　叶燮看来还真把她当自己人，一点没瞒实话，王又曾听到这里便明白过来：“你想做天使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