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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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那几双军靴发出的错乱的脚步声，周围的空气闻起来不算太糟，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包住他脑袋的黑布袋子粗纤维有些刺挠。
他被搜走武器带上一辆车，又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左兜右转，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最终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停下来了。门刷的一声合上，紧接着包住头的黑布忽然被抽走，钳制着他的手推了他一把，差点把他推倒。
屋子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行军灯还亮着。尽管不是很亮，莱杰森还是下意识用手遮住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孩？”有个沉稳的声音在说，“没有别的保镖？”
“就这么一个毛头小鬼，你不是说她有靠山吗？”
“说不定他只是个诱饵呢？”
房间布置得像是一件沙克斯平民的起居室，混合着沙砾的白土墙以及兽皮地毯说明了它的特点。这里有七八个人，其中六个自觉靠墙站着，全部都是便装打扮。只有一男一女坐在桌边，桌上的水杯一点都不像是喝过的样子。那几个把他从酒馆绑到这里来的人把他往这里一塞就出去了——显然他们的分工很明确。
“嘿小子，就是你在打听安胎药的事情？如果你是被别人差使来的，那么最好说出来。”桌边的男人说话了，“别逞强，孩子。”
等双眼稍稍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莱杰森看了看周围的人，慢慢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摇头。站在他身后的人又把他推回桌前。
“我在问你话！”男人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莱杰森装作不懂，畏缩地用沙克斯的土语说了几句讨饶的话。
“见鬼，抓来一个乡巴佬，这儿没有会说这种话的人。”一边商人打扮的女人叼着自动打火烟管叹了口气，她看上去接近中年，颧骨很高，面颊线条硬得像银河野牛，戴着一副四方眼镜，黑丝直发刚刚过耳，这种女人哪怕面对一群彪形大汉的示威也只会回敬一个类似“小样你新来的吧”的冷笑，她说：“别说通用语了，看着孩子的脸，你会说僧兵省的方言吗？”
“女士，僧兵省也是沿用了通用语，和我们冈底斯一样，如果他不懂我刚才说的，那其他的也不行。”
——冈底斯？这么说来是共和国那里的人。
刚开始猜测莱杰森突然被男人抓过去，连比划带吼叫，企图说明蕾拉挺着大肚子呕吐的样子。莱杰森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怪物。
“罗纳德别丢脸了。”女人上前推开他，抓着莱杰森的肩说，“带他去见蕾拉，在我们雇到向导之前，只有她学过沙克斯的土话。”
她揪着他，也不把头套套上，直接出门走下楼梯，到了另一间房间里。刚打开门，就有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道冒出来。
“给你找了个伴儿，亲爱的。”那个叫罗纳德的男人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前，“也许你能和人聊聊就能快点想出你遗忘的东西，我们也能早日结束任务回家。”
“滚出去。”床上的女人冷漠地说。
“别这样，蕾拉，毕竟我们曾经快乐地在一起，说不定你的孩子还是……”
“不是你的，我们早就结束了。”
“噢，你总是喜欢口不对心，我知道的，”罗纳德自顾自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去摸她的腹部。莱杰森忽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用沙克斯的语言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罗纳德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突然抓住他的头发往一旁的医疗仪上撞。
这力量大得要命，医疗仪的环带断裂，里面的紧密仪器散了出来。几根输送管的铁骨掉出来，莱杰森倒在地上拼命咳嗽，蕾拉突然坐起来用力打了罗纳德一耳光，趴在床上大声叫起来。
“臭娘们，不知好歹！我就是被你牵扯进来的！你要为此负责！”罗纳德抓着她坐起来，扬起的手掌被身后的女商人钳住。那女人竟然更加生猛，止住他的胳膊以后一个身侧摔，把他扔到了墙角。
“总裁先生，我想你已经忘了我不喜欢话多的男人，这几天我受够你了。”她站起来拔出一把激光涡轮枪，“银河唱片公司的总裁保罗·罗纳德在沙克斯星球失踪，记住，这就是你的生平介绍的结束语。”
“等等！”
封闭的小房间里只响起了一声消了音的枪声。
蕾拉捂着嘴，把即将发出的尖叫压回去，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医生走上来稳定她的情况，其他人把罗纳德的尸体拖出去，治疗仪被收走，换新的进来。莱杰森趁着混乱把两条输送管的铁骨收进衣服里，周围的人都因为他刚才的懦弱表现忽略了一个少年的存在。
“西蒙……你在哪儿，过来，到这儿来。”蕾拉的手臂搁在治疗仪外，伸出床边摸索着。莱杰森赶紧绕过去抓住她的手，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蕾拉的毯子上有斑斑驳驳的血。
“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放心，我们没法逃走。”她平静了一会儿，对着女商人说。对方掐了烟，冷漠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带着所有下属撤了出去。
莱杰森擦掉摔倒时流出来的鼻血，爬到她身边去。
“我没事，我只是流了点血。”蕾拉说，“医生说我的体质本来就很难怀孕，他们建议过我去找基因公司，但是我想自己生……瞧啊，果然应该听医生的话，这一次可能会流产。”
“别这么想。你会没事的。”他小声问：“刚才那些人打你了吗？”
“还没有，那个……死掉的男人是我的前夫，也是唱片公司的总裁，我们十个月前就离婚了。”蕾拉说，“其他人是共和国驻冈底斯情报部的人，他们问我一个叫洛根的人的下落，我怎么知道呢？”
“你不认识？”
“听都没听过。”蕾拉拉着他在身边躺下，天窗开着，湛蓝的夜空群星璀璨。
“你很疼？”莱杰森感到抚摸着他的头发的那只手有些颤抖。
“有一些。说点什么吧，让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她小声说。
“……”莱杰森听了一会儿治疗仪的机械声，看着天窗，说，“想听星星的故事吗？”
“什么都好。”蕾拉勉强一笑，金发少年的长发柔顺绵软，摸上去像一只长毛宠物。
“看看那些星星，星罗棋布闪耀在天上，但是在众神眼中，它们只是一颗颗发光的糖果……”
“啊，这个我听过！”蕾拉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可是我最近才听到的故事。”
“听谁说的？”
“一个怪大叔，他很有意思啊。”
“你最近都在罗德海勒那儿吧？”
“那可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参加了一个少年活动中心的义卖，最后策划者约全体工作人员和义工吃晚饭，我半途溜出来透口气……然后啊，我就看到有个人坐在花园里的喷泉边……”
一个月这个时间量现在在莱杰森眼中可是个敏感的词，他接着追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他叫什么，我也没特地问，这不礼貌。不过他很有趣啊，在所有人都穿着正装的场合，只有他穿着花格子毛衣和毛毡外套，戴着红色的绒球帽，像个大小孩。不过他的腿脚不太好的样子，坐在一张轮椅上，腿上还放着一只泰迪熊和一袋太妃糖，头发乱糟糟的，不过笑起来很友善，闻起来也像一块花生糖。
他的护士把他留在那儿就走开了，他看到我，就对我笑。我问他在这儿干什么，他说，他在和星星说话。”
“他们聊了什么？”
“他告诉我星星的故事，他说天空中所有闪亮的星，其实都是一个巨大怪物口中的发光糖果。天空中有个漆黑的大家伙，它贪婪残暴，总是吞吃星星。它有两只眼珠，左眼的名字叫新生，右眼的名字叫湮灭。有一天，大怪物睡着了，张着嘴打呼噜的时候，它肚子里的星星们溜了出来，连夜逃到了很远的地方。
然后它们发现，原本的身体渐渐产生了变化，有的变大了，有的变重了，有的变成了飞灰。星星们开始害怕，虽然在怪物肚子里的时候并不自由，至少一切都按照规律来进行。星星们害怕怪物追上来，于是决定，让变重的那些走在左边，变轻的那些走在右边，没什么变化的走在中间，继续逃难之旅。
这是一段麻烦不断的旅程，因为星星们总在不断发生变化，它们不得不根据新的重量调整自己在队形中的位置。总有不小心撞在一起的星星，后面的星星捡起前人粉身碎骨的残骸，贴在自己身上继续往前走。
星星们漫无目的地流浪，它们发现彼此无法再在一起了——变重的那些星星认为团结起来才能生存，它们渐渐团在一起，粘成一团，再也分不开了。变轻的那些认为拥有自己的空间才能活得很好，于是越分越远。终于有一天，那些重星星摩擦在一起，燃起火焰，炸成粉碎。那些轻的害怕极了，但这时候才发现，它们已经看不见同伴了。
只有一颗从头至尾没有变化的星星在很久以后遇见了当初的大怪物，但是大怪物已经不认识它了——星星们已经变了。
星星问：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怪物答：这就是你们自己希望的样子啊。选择了道路就要付出代价，你们都会死，我也会。
星星问：我能做什么？
怪物睁开仅剩的左眼说：你什么都做不了，祝你晚安。”
蕾拉说：“然后那个怪大叔也对我说：祝你晚安，小姐。接着有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把他接走了，这么有意思的人需要坐轮椅住医院真可怜啊……你怎么了？”
“那是……是啊，坐轮椅很痛苦呢。”莱杰森睁大眼睛眨了眨——那个人就是洛根！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