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风间灵月

47、请君入瓮

　　“已是第七拨人马了，你还不准备动手么？”如雪躺在新置办的软塌上，懒洋洋地拨弄着芊芊玉指。
　　既然众人都将他们认作是“无忧谷”的人，她干脆明目张胆地采买了许多家什，包括这张沁凉软塌。将农居变得更舒适些又有什么不好？
　　对她的牢骚，顾昶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这些人只感远远地徘徊，根本是好奇多过心虚，定然不是正主儿，现在收网还为时过早。若是因此打草惊蛇，让对手有了防备，就得不偿失了。”
　　“真弄不懂你。”如雪悠悠一叹，口气里却听不出丝毫着急的意思，“也罢，都到了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是…为何寻找风无痕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也出事了。第二，他故意躲着你。”
　　“恐怕你的揣测都错了。”如雪笑道，“第一，以他的身手，江湖中能伤他的人不多。第二，风舞有事，他不可能不来。”
　　“为什么不可能？”顾昶抿了抿唇，“如果这件事是他一手布的局，他又怎会出面救风舞？”
　　“你不明白。”如雪淡淡地道。
　　顾昶冷笑：“不明白什么？”
　　如雪却不再说话，稍稍侧了个身，转过头去看窗外。
　　院子里，那个中年男子依然坐在角落抽着旱烟，姿势全然没有变过，仿佛可以坐成一座雕像。
　　如雪的目光便也如刻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天色渐暗，倦鸟归林。
　　夕阳如血，美得妖冶，却只是刹那的光辉，不多时，便随同落日一起消失在天幕。
　　星光亮了起来，闪闪烁烁，却不见明月。
　　微风拂过，一条淡淡的人影飞身进了院子，直奔那被厚重帘幔遮盖住所有门窗的独立小屋。
　　越近小屋，那黑影反而迟疑了。不过，这种迟疑并没有坚持多久，他扬手一剑，利落地挑开门闩，闪身钻了进去。
　　一进屋，黑影立时怔住了。
　　屋内一片亮堂，两排红烛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门两旁，将本就不大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红烛尽头，一张长条桌上，正放着那个匣子。匣子旁边散乱着些银粉，似乎方才还有人在此。
　　他戒备着，慢慢地靠近桌子。
　　冰饮剑静静地躺在匣底，剑身上流转着水漾波纹，被这烛光一照，就如被鲜血浸润过一般，妖冶无比。
　　黑衣人看起来十分紧张。他伸手扯下面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面罩下，竟是张绝美的容颜，清雅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匣里的剑。
　　就在她的手几乎要触及剑柄之时，静谧的夜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等等。”
　　她惊得一缩手，倏地转身面向声音处！
　　墙上忽然裂开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开成一个能并行两人的门洞。随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顾昶和如雪。
　　她惊讶地瞪大双眼：“你们…”
　　“秦夫人，你好。”顾昶淡淡地道。
　　秦夫人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即便在这样殷红的烛光下，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
　　如雪微微一笑：“夫人终于还是来了。”
　　秦夫人毕竟不是一般人，只是片刻的失色，便已恢复如常。“看来，你们早有准备。”她轻轻开口，优雅地抬手摘下包头黑巾，放下漆黑如瀑布般的秀发。
　　既然已经面对，再掩盖也是没有意思了。
　　“本以为秦夫人不会来，想不到还是来了。”顾昶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看来夫人想要维护的人，与夫人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秦夫人面上还带着笑，眼底却像是结了一层冰，毫无笑意。“恕妾身无法明白公子的意思。”
　　如雪展颜一笑，缓缓地道：“龙吟山庄的大小姐龙飘羽，与其师兄‘玉箫公子’萧阔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系。十年前，萧阔离开龙吟山庄办事，在此期间，适逢‘意行门’少主秦商上龙吟山庄做客。他对龙大小姐一见钟情，不日就向龙庄主提亲。自龙大小姐及笄以来，多少名门公子上门提亲，都遭龙庄主推拒，想不到向来眼高于顶的龙庄主，却偏偏对秦商另眼相看，当即决定了龙大小姐的婚事…”
　　“住口！”秦夫人脸色一变，厉声道。
　　如雪毫不在意，继续道：“待萧阔回来，一切已成定局。他为表终身不娶的决心，竟亲手折断了赖以成名的玉箫，从此浪迹天涯，借酒度日。”她顿了顿，叹道：“原本我就奇怪，为何萧阔当年在江湖中被称为‘玉箫公子’，却从未用过‘箫’这种兵器，原来…竟有此般过往。”
　　话音落下，秦夫人早已颓然靠在桌边，脸色惨然。她目注如雪半晌，终于长叹一声，道：“这些事情…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如雪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龙吟山庄在江湖如此出名，要查出这些，并不太难。只不过，这十年来江湖传闻秦门主夫妇伉俪情深，又有谁还会去注意这些过去的事。恐怕秦商自己也未想过这些，所以才会遭人毒手。”
　　秦夫人冷冷地道：“你们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如雪笑道：“那日从意行门回来，顾昶已开始怀疑你，我便命人查了十年前的事，才知道这些。”
　　顾昶道：“如果这三日你不出现，说明你与此事无关，我只好往其他方面想。但你终究还是忍不住来了，所以…我想，真正的凶手已是昭然若揭了。”
　　秦夫人柳眉一挑，冷笑道：“你以为是我杀了秦商？”
　　顾昶道：“我知道不是你。”
　　秦夫人似是根本不急于辩白，只是淡淡地道：“哦？”
　　“如果是你下的手，根本不用急着过来销毁证据。因为当日你曾当着厅上众人的面承认拿过冰饮剑，即便上面有你的指纹，对你也毫无影响。”顾昶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今夜前来，只不过是想要替真正的凶手抹去证据。”
　　“你——”秦夫人双手握拳，又松开。“你错了…”她的表情变得沉静而淡然，“是我杀了秦商，与他人无由。”
　　“事道如今，你还要替他隐瞒么？”顾昶道。
　　“有些事，即便是明知不可为，还是不得不为。”秦夫人微叹，“你不必再说，此事，我明日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顾昶冷声道：“你以为你愿意承担一切，就可以把事情了解了么？这样对冷月公不公平？又对秦商公不公平？”
　　秦夫人猛地抬头，嘶声道：“我只求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还想怎样？”
　　“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才是解决之道！”顾昶毫不让步，沉声道，“无论他杀人的动机是否值得原谅，但他不能为了自己脱身而嫁祸给别人！”
　　整个屋子蓦然静了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秦夫人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她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若是…若是你们都死在这里，这个秘密岂非就再也无人知道了？”
　　“你——”如雪面色一变，知道她已起杀机，不由得有些后悔方才逼得过紧了。再看顾昶，依然一副不动如山的冷静样子。
　　“杀了我们就有用了么？为了这个局，我准备了三天，难道你以为我会没考虑过这一层，难道你以为我们会任你宰割？”他紧紧地注视着秦夫人的双眼，冷冷地道。
　　他笃定的神情令秦夫人也不由得迟疑起来，竟没有立刻动手。
　　双方就这样互相打量着，算计着，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就在这时，忽然门帘一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待看清来人，在场三人俱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