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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纁 ...

  •   5)纁

      记得戈离以前说过这么句话,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好像是猫捉老鼠。
      那时候我并没有听懂话中的深意,现在想来却是无比贴切的。
      这一次,换成我躲避佑介。公司四月放了我三周的假,虽然合作还没有结束,但人事部主管说这是总裁的意思,要我好好休息。开始以为自己快被炒了,惶惶不安了几天,等到工资进来那天一查帐户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对于这份工作,不怎么喜欢,但也不讨厌,如果真的说不干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那天之后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三天,不怎么想出门去,更主要的原因是劳累的爆发。
      这些年总是在外面走来走去的,虽然看似漂泊不定,其实主动权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对于一份工作的去留完全是依着自己的喜好来,有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束缚了,所以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境况。
      第一天晚上,有人间歇性地来敲门,不说话,保持着一种不急不徐的节奏长时间地坚持着。
      我知道门外的是谁,单纯地不想去开,也不能去开。好在,在最后他放弃了。

      有关佑介,其实一直都没有静下心来认真地思考过,从最初就是听凭着直觉,然后慢慢地,被迷惑的人反而变成了自己。所以,这一次,与其说是我在躲着他,倒不如说是我需要时间来缓一缓,把自己整理清楚。
      许萌说我是一个复杂的人,总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总是让自己不知所措,总是陷进莫名其妙的迷惑中,但是却在意外的时候会保留有一些匪夷所思的理智。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玩笑式的,但我知道这就是事实。

      许萌也说过我是个单纯的人。可是,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面对某些事情,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随性。比如大提琴,比如感情。
      我知道我是喜欢佑介的,他安静深沉的气息就像是那些温柔的能够带出些许痛苦带出些许回忆的老歌,哀而不伤。但与此同时,他亦让我感到了一种不知名的恐惧的压迫。
      这个男人仿佛是从某个地方而来,仿佛背负着什么,仿佛正在揭开什么,又仿佛想要告诉我……什么。
      对于他,我有危险的感觉,又不能自抑地被吸引着,却找不到原因。从他身上,我能隐约嗅到那些似乎已经淡去了的自我的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腥甜的腐烂的气息。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够算得上清醒了亦或是思考透彻了,我只知道我还是不愿主动去面对佑介,因为我不知道面对已知的他的心自己是否会有拒绝的勇气。我不忍伤害他,但我亦不会让自己再去有任何的碰触这个世界上任何可以被称作是“幸福”的东西的机会。因为有的事情就是一局死棋,我必须遵守对自己和对那个人的承诺,我必须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戈离说过,有些事,即使艰难重重,依然需要被解决。
      正如戈离所说的,纵使内心再怎么脆弱,我依旧是个可以用坚强来形容的人。而逃避和不了了之也并不符合我的行事习惯。所以,我决定,当再次偶遇他的时候要好好地清楚地告诉他我的想法和选择。
      但是,世间的事,是远不如人心所想的那般的如意的。很久以前我就怀疑过,我的生命本身,是否就是一个由神明操纵着的大大的灰色的玩笑。
      圣经里有这样一句话:已有的,后必再有;已行的,后必再行。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的。
      出了假期才知道合作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和第四阶段,项目进行过半出现了许多变数,要解决的问题也一个跟着一个接踵而来。所有的部门总办公室都搬去了总裁名下的一处私人写字楼,我理所当然也要随行。走了九个多月的上班的路,又一次陌生。
      坐在地铁里来来回回地横穿着这座城市,无论晴天还是雨天,只有走过出口的刹那才会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渐渐地,自己又回复到了宁静的淡泊中。
      我是喜欢地下的。每天每天,咬着地铁饼屋新出炉的面包享受着麦子纯净的香气和蓝梅酱的厚实甜腻坐在拥挤的车厢里的时候,总是会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有时候是低头拿着报纸,有时候是匆忙地解决着早餐,有时候是专注地听着行动电话,有时候是旁若无人地补着眠……但终究都与我无关,我知道,这一生,曾经有过的交集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人生没有重新开始,人生没有从头来过,人生没有如果。但是,人生有无数个的“但是”。现在去想许多过去的选择,并不后悔。因为觉得倘若换作是现在的自己,依然还是会做当初那样的选择。因为,我就是我。我的人生,其实于十年以前就停滞了,心就那样地麻了,不会再变了。一度地,以为已经被佑介焐暖了,但是到头来发现还是自己想错了。或许世间是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的,但是看上去和我拥有共同点的,还有售票窗口里中年妇女冷漠的脸和积着灰尘的广告灯箱。
      我喜欢速度,喜欢列车进站时空气猛烈地流过头发和衣服的感觉,喜欢车子开起来后车窗玻璃外面模糊的东西,觉得身体在那一瞬间仿佛没有重量的。总觉得时间也是这样走过人的生命的,激烈过后,留给我们的只有那片空荡荡的站台。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仿佛什么也不会发生。
      日本人的严谨和计较人尽皆知,拜他们所赐,我的五月过得天昏地暗。审计处负责的女孩子要结婚,递休假申请的时候我刚好在场,小小的声音,紧张得连指尖都是白的。总裁是个爽快人,一句“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就准了。总裁通情达理,苦的是剩下的人。留学读的是会计,所以顺理成章地就多兼了半份差事。有几年没有面对一系列庞大的数字了,最直接的结果反映到了潜意识里,开始一的星期每晚都是噩梦连连,只要一合上眼皮就能够看见教授慈祥的脸。好在,学过的还没有荒废掉。一个外聘,一个公司原来的人,再加上我这半个门外汉,最终还是咬着牙顶了下来。
      雨季来的时候,我正随着公司的一干人等在沪杭高速公路上急驰。这次的洽谈合作方似乎兴致颇高,硬是作东把会场挪到了杭州。
      出了上海的地界才从经理口中得知这次可能要在外将近十天,拿出手机打给戈离的姨母,出于礼貌告诉了她行程让她安心。听筒里传来了大量叮咛的话语,耐心地倾听,然后逐个地应允。
      收线后对上了秘书小吴的笑容,“家里人是吧?出门前我妈也是这个样子的。”
      对他回以一笑,没有说什么。多数时候,私人的事情不存在向他人作过多叙述的必要。
      早了合作方一天到达。杭州下着大雨,在酒店里窝了一整天。房间的窗正对着西湖,远处,只是一片漫漫的不匀的灰。任凭电视机开在那里浪费能源,一个人的空间有时候不能太过于安静。
      光着脚倒些冰水去到窗边捏着杯子俯着瞰楼下陌生的街道一点一点地喝完,然后取过一边成打的当地旅游杂志盘腿坐在地毯上翻阅。西湖十景,临安旧貌,江南名园,还有那些烂熟于耳的人妖绝恋旷世奇缘。许多人都说杭州是美的,淡妆浓抹总相宜。可是一路上入眼的,也不过如此。
      会议开始时坐在身后的小吴轻“咦”了声,凑近,对方的代表换过人了。平扫了眼对面,没有意外。佑介没有来。
      因为利益捆绑在了一起连着开了五个半天的会议双方都是和颜悦色,完全不见了上次的气焰。在意料之外的是,这次占了相当大比重的是对于合作项目进程的演示和阶段性成果的汇报总结,只有少量的协商和讨论,据理力争的情况则是根本没有发生。
      看着神清气爽的总裁心里实在是不舒服的,真不知道之前一个月内我们遇到的种种艰难到头来究竟证明的是我方的超强实力还是彻底的莫须有。
      双方经过探讨一同为主合同拟了三份附加,由于要等对方总公司的批示,期间有了两天的空白。
      不习惯于人多嘴杂的场面,所以搪塞了小吴和几个女孩子的邀请刻意避开那些铺天盖地摩肩接踵的景点广告踩着修整过的青石台阶独自去往地图上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一点。
      半山上的寺庙,是古寺,亦是名寺。眼下是淡季,香火虽盛却也不是游人如织。庙中有一棵银杏,仿佛能够刺穿眼底般的翠,估计有上百年的树龄,峨峨地,参天入云。午后阳光下,树荫落在堂前洒下一片碎亮。
      兜转于古式的楼宇中,看见墙上刻的一字一字的梵唱时想起很久以前在书本上看到的那则故事。
      是风动?还是旗动?心是静的。
      年代久远的兰若在一代一代的翻新重建后早已失去了原来的风貌,但依旧是红尘中一方清洁土壤。
      泥塑的罗汉,金身的释尊……十方极乐,仙袂飘然,无风而扬。
      从来就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所以不进殿去朝拜,只点了柱清香插进炉中在檐下低头双手合什以示敬畏之心。
      走到后殿,豁然开朗。湖天一色,天水相融,满眼漫漫的青绿,冷的,淡的,又是柔的,软的,含得下万物的包容。
      回过身,光芒万丈。
      大慈大悲的佛,十好相一怒相,无声庄严,千手舒展,千眼齐端,宛若三界莲开。

      站在原地,不能移动,身体轻轻地簌簌地颤抖着。不知为何,恍如被看尽所有业障。然后,心突然地就被迷和惑涨满。
      眼眶很酸,慌乱地抬起手遮挡。
      转过身体时对面走廊里一名年老的僧人正定定地看着我,安祥而了然。
      佛家说,世间的事情都是有因果前缘的,不会平白无故地来,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去,有孽就有报。
      面对佛像弯腰而拜,仅仅只是为了这一刻的恩慈。
      然后,下山。

      低气压,很闷,大概是要下雨的样子。隔着一条马路看着酒店的门,里面是耀眼到无法直视的明亮。趴到栏杆上,夕阳渐沉,一点一点没入湖水的彼端,将天地染成一片血海,留下彤彤的红色,最后消失不见。温度把越来越多的水蒸腾到空气中,无形地浓厚,如棉絮般缓慢堆集,蒙起一道屏障挤压着身体。
      调整呼吸的深度和急缓试图获得更多的氧气。
      很艰难。胸腔里有微弱的针扎刺痛。
      惊慌一闪而过。应该,不会再发生的。
      刻意地忽略,痛感随着夜色一同深沉,一下一下,锯拉刀绞。退到身后漆色零落的长椅上,身体是麻的。景物开始模糊,大概是疲倦,怪异地似曾相识地温柔地裹来。似乎听到了轻而闷的雷的声音,可能是在很远的地方。
      是要下雨了么?应该要回房间去。可是,真的好累。

      “……。……爽。……爽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另外两床和早上出门时一样齐整的被褥。窗关着,年久未擦,灰尘遮挡住了光线。
      淡淡的蓝色。雪很大,羽毛般地坠着,毫无规则的疏密,仿佛没有重量。
      冬天。……
      有人过来了。
      “由纪彦?”几乎不能相信。
      他微笑,“怎么了?”
      “我,在哪里?”
      “在原来就在的地方啊。”他在笑,温柔而明朗。
      “我现在是在杭州,而你……”
      “我怎么了?”他的笑容此时此刻漫着无奈的感伤。
      “你已经……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一直都在啊。”他欲碰触我。
      “别碰我!”反射性地挥手,然后,一切就都溶解化入了黑暗。
      喘息。然后就真的醒了,在床上。天花板白得人工到了极致,身上有被子,冷气在低声地运行,有来苏水的味道。移动身体,左手传来冰凉流淌着的动态的疼,针扎在皮肤和肌肉间。是医院。
      “你心脏有问题。”肯定的口气。
      侧头去看声源,佑介坐在靠窗安置的单人沙发里,桌上的玻璃杯还有余热。
      是第二次了。雨还在下,昏朦朦地,难辨时间。
      “你睡了二十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佑介的脸逆着光,“你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
      静静地吸入些许被氟里昂强制冷却的空气。这样的病是有宿命感的,等同于审判。只是,这一次的原因我尚未知晓,“我要回上海。”
      佑介不反对也不惊讶。
      “现在。”我补充。扯掉了输液,从小就是不喜欢注射的。针离开时带出小股并不浓稠的血染在干燥得微有些粗硬的被单上。痛苦比想像中的小很多。没有止血,直接抬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佑介也开始打电话。他的通话时间比我短。
      起身抱着脚边的衣服去到卫生间,同时佑介出门去处理。主治医生赶到的速度很快,和佑介一前一后地进来,是一个与我年龄相近的男人。能肯定,他进门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穿戴整齐的我。望了眼还在流逝的输液架,他叹气,关了门,下一瞬间,怒不可扼。
      由此,我确定佑介已经准确无误地向他表达了我的想法。
      沉默以对。然后言简意赅用强硬十倍的态度回敬,结果医生摇头而去。心情大好,因为这是我的胜利。
      去走廊里询问火车站的票务电话,被佑介拦住,“我有车,灰蓝色。”不咸不淡地。然后掌心被塞进来一把钥匙。
      所有医院的电梯都是异常宽大的,因为里面需要运送的不仅止于是有生命的人。
      降到地下层,车库的左边停着两辆救护车,右侧空荡荡的泊位间佑介的车子很显眼,散发着和主人相同的气息。
      九成新的丰田吉普,中规中矩却也掩饰不住骨子里的帅气,不知道在碾过深青色的柏油路面时会引得多少人侧目。把钥匙插进锁孔后就安然地坐到后座里。
      十分钟后佑介上了车。
      车子平稳地滑进过道,只数十秒,医院围墙就退出了我的视野。
      “佑介……”思量着开口。
      “睡一下吧。”佑介的声音是柔和的。我知道他在为我担心。
      “好。”没有违逆他,侧身躺倒在座位上。然后,就真的睡着。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间,睁开眼睛时天色很黑,冷气还在工作着。狭小的暗的密闭的空间,马达和车轮在飞快地转动。
      车子行在风雨中,安稳地去向来处。
      不想起身,保持着静止的姿势仰面躺着,隐约有雷在鸣动,闪电的光芒偶尔会照亮车顶轮廓。
      抬手抹开车窗上的水汽,一件西装外套险些从胸前滑落。是白天佑介穿在身上的那件。面料微微刺扎着手指,一时间,有些许不知所措。聚集勇气闭上眼睛,“佑介,我想和你谈一谈。”下意识地,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拉得很长,甚至,有些颤抖。
      “回上海再说。”平铺直叙,一惯如他。
      叹息。低沉的人声突然就填塞进了空气中的分子的间隙,布鲁斯,婉转,忧伤,如潮如诗。翻过身体面对座位靠背,隐隐地,心脏又开始疼。

      再醒来是因为感到了冷意,车子已停,先前盖在身上的西装已经不见,只有我一个人。打开车门,高温和潮湿的澎湃几乎撞晕我。
      又回来了。
      从未想到上楼于我也会变成一种艰难,在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就像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独立生命体,随时随地就能够破开我的血肉。忍着一口气终于进到房间,无暇关门直接就趴倒在了沙发上。觉得可笑,因为,自己竟然是这么没有用的人。
      热。汗水顺着颊和颈点落到沙发套上很快就浸湿了棉布。伸手到沙发下面去摸索空调遥控器,未遂。眼前渐渐泛出明亮的白色,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糊开,身体仿佛轻轻的在炽热中漂浮起来,然后,缓缓落下,一点一点地清明过来。撑起身体,力气流失了很多,但是却舒服了不少。打开空调,随着制冷的运转有了终于活过来的感慨。坐在空调下面,身体的水分逐渐干下去,喉咙燥涩。指尖触到冰箱把手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一样东西,酒。
      拉开冰箱,记忆里没有任何痕迹的那罐啤酒安安静静地横在透明的有机玻璃抽屉里。从来不是嗜酒的人,更没有酗酒的陋习,但这一刻却是这样急不可耐,酒的苦和冷让我怀念到几欲落泪。
      “你在做什么?!”门口,佑介在咆哮。真的是在咆哮。
      不关门果然是会有麻烦的。但是,有许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吧。
      “想死是吗?!”手中的酒在脸的激痛后先于我飞出一条优美的弧度砸在地板上,酒液倾倒而出渗入木料。
      仰视他的面容,他的胸口在剧烈地伏动。
      “佑介。”用手背擦掉嘴角的淡腥对着他微笑,然后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没有接。把杯子搁到工作台上,“佑介,我有话对你说。”
      关上门,坐进沙发,佑介倚着墙壁无视我请他坐下的示意。
      “小吴说住院的钱是你付的,等有时间算一下,然后告诉我你的帐户,我打到你卡里。”无视他的无视,许多事情必须要有了结。缓慢开口,“佑介,你是否觉得,我们之间,缺少一个开诚布公?”
      他沉默。
      “我。”停顿,声音因为紧张失去原来的频率。“我可以承认喜欢你,但,如所有人都知道的,喜欢,不是爱。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你不公平。深呼吸,”你总是给我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但只是感觉。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很感激。我想要平淡地活着,我无法忍受你的忽冷忽热,所以请你不要再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举动。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能够回报的只有感恩和友谊。以后请你不要再重复那些无聊的举动。”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过些什么。
      “跟我来。”佑介面无表情。
      我没有动。他拉扯开门走过来,轻而易举就把我拖进他的房间。
      “为什么我就不行?!”佑介喃喃地看着我,“为什么我就不行……”他试图触摸我的脸,然后,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像是失去了勇气般地,他的手臂黯然垂落。听不懂他语言背后的深意,只能等待。刚才被捏住的腕骨在此时突兀地灼烫着。
      “还没有明白么?!”佑介看着我,似乎是在笑,但流泻出来的更多的是一种接近于悲伤的表情。
      他在痛。我知道他在痛。想要去安抚他,但是绝对不能够。
      佑介放弃般地从衣袋里取出皮夹扔到我脚边。
      犹豫,然后弯腰捡拾。指尖酸软,皮夹又一次落地。
      身体是麻的。浸泡在明朗阳光中的笑颜在一刹那撕裂了我的瞳孔。
      好想笑。原来是这样。是啊,也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会合情合理。
      “还记得它吗?”不留给我丝毫喘息的余地,佑介砰然推开衣柜的移门。
      封存的阴霾静静地收纳在那里,与暗同色。
      庞大的人形。
      走过去,打开所有的部件,然后掀开盒盖。
      指尖沿着右侧下方边缘的那行焦黄的细小烫金异国语言游走,清晰的凹凸的质感。
      Soliloquist,Phasymilaya

      我的,Phasymilaya……
      光线下,它莹洁的辉彩如同玛瑙。还认识我吗?你是我的。我的Phasymilaya,我的琴,我的爱人给我的我的半身。你是我的,哪怕变成灰烬。哪怕生命终结。
      “九年前,哥哥离开的时候,我选择接过他所有的承担,包括公司,包括梦想,也包括对你的欠……和爱。”
      耳朵里,是液体流动的声音,淙淙地撩拨着鼓膜。
      是,水?
      是,泪?
      还是……血?

      慢慢地转过头去看佑介。此时的我,是茫然,还是喜悦?
      ……爽然?爽然?爽然?爽然?爽然?
      爽然?爽然?爽然?爽然?爽然?
      爽然?爽然?爽然?爽然?爽然?爽然?爽然?爽然?
      谁?谁在叫我?谁在拍我的脸?
      佑介近在咫尺。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看上去,是很着急的样子。
      为什么我会被他抱着呢?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放开我。”我要求。
      佑介没有动。
      “放开我。”我重复。
      他还是没有动。
      我努力地挣扎了一下,不行。
      “你放开我,听见没有!”动了气,然后眩晕就裹了上来。
      用嘴巴呼吸着,然后,一瞬间,口腔就被温暖的胶着填满。
      下定了决心,拧眉合下牙关。咸涩的腥锈的味道就涌了出来。
      可是,他没有放弃啊。
      所以只能更用力地咬,更用力更用力地去咬。
      但是,反而被他用更大的力量压迫过来,然后下鄂的骨头就这样被他紧紧扣住了。
      然后,仿佛像是要把什么灌输进我的身体一般地,他决然地吮咬着我的唇舌。
      我知道,真的知道。但是不行,真的不行。
      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背他的脊梁,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撼动到他。
      肺里的空气快被抽干的时候心脏又开始针刺一样地疼,力气用尽了,再这样下去,等待我的,或许真的只有死亡了。可是,我不想死啊。我只想平静地活下去走完这一生,然后,去见那些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所以最后的最后,我停止反抗。
      然后,他终于放开了我。
      他抵着我的额轻轻喘息,在他澄净的眼底,疯狂,流光溢彩。
      好吧,如果,这是我对你的亏歉,那么,你尽管来拿吧,我会用你想要的方法来偿还,哪怕万劫不覆。

      你听,有人在歌唱。你听,有人在欢笑。
      你听,有人在边笑边唱。
      那么,有没有人能够一边哭泣一边歌唱呢?
      不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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