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湖万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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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足尖轻点，平步登云。
瓦片是经年的苔藓被磨尽的青蓝色，未到八月的桂树轻巧地打了几个苞。
院墙里面，那人方舞罢一套剑，那笑容千百年来虽是同样弧度，却依旧如春风初过。
“……”
脱口是熟悉的称呼，那人转眸，正要回望过来。
然后，便又醒了。
白玉堂仍记得自己是白玉堂，过了太久，却依旧不想换掉这个名字。
虽然，在这个社会里他已经不再自号为锦毛鼠了。
没有一个人能记得自己的人生是怎样开始，初获生命那一刻的啼哭并不是‘存在’与‘意识’的开端。
白玉堂在这一点上倒是与常人无二，未知何时忽然间就理解到自我存在，可稍微有点不同的是他多了一些记忆，一些属于他的，却不属于这个生命的事情。
记忆中的人物鲜活分明，环水的岛，结义的兄弟，黑脸的青天，还有蓝衣的人在桂树下微笑，立在江湖注定无法停靠的庙堂之上。
那位大人的摸样他还记得，也能在历史的纸页中翻看，并嗤笑画工或是塑像拙劣，终究是历史太长而纸页太窄，同他一起仗剑饮酒的人没能留下一点点存在的证明。
笑，一如和其他更多的生命，湮灭过后就是历史中无法经得起考证的存在，江湖中的南侠和锦毛鼠都不过是一滴被蒸发了的水。
况且，即便有了的文字并不能证明真实，而没有的历史，也不能抹灭曾经。
但记忆不是这样，活过足够的时间，经历一些事情，便总会怀疑过去的真实性，能记得儿时的啼哭，能记得少年时的磨难，却忘了当时是怎样的疼痛或是怎样的心碎可以让自己涕泪满襟。
心想必也有耐痛的属性，不然怎么历经生活的搓洗却依旧像过去的一件衣服，磨损了，粗糙起球哪怕不再鲜艳却还是那个颜色。
他五爷白衣风流，而白和苍白这两种颜色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可白玉堂依旧会想起展昭，岁月让人忘了一些故事，却很清晰地留住了那只能把红衣穿出风骨的御猫。
虽然已经不是过去那种火烈灼辣的思念了，很久以前，也许是在某次喝酒的时候，忽然间一个不经意的明悟便足以让自己的心疼扩散到四肢骨髓，哪怕立刻纵马飞奔五百里也想见到他，只是为了一个微笑。
可以回忆的事情太多，大宋已经成为白纸上的黑字，还是选修的那种。他的思念历经这么多岁月的漂洗，早褪了颜色，失了味道，如同回忆分了手的初恋情人，早已磨灭了热情不报任何现实性质的念想。
不愿忘掉，也并非执着，只不过是一种深入骨血地习惯，像阳光中的下午茶，品饮的时候极尽单薄，却能宁静地沉淀淹没掉整颗心。
可惜墙下桂树荣枯，却没谁能有足够的时间来看每一次桂花开落。
轮转着每每相似，却如滴水透石般一点一点变化到面目全非的世界，缘分太过飘渺而不可寻。
笑容温润仿若春风的人并不止一个，而那个清濯如竹傲然似松的男子早已消失，散落在一个他无法寻到的角落。
是啊，一辈子的交集同一擦肩的缘分没有区别，放到无限的时空中，或长或短已经失去了意义，相同的只是未知可证的‘曾经’，和能够触手的‘失去’。
正如昨日的梦境，我们永远无法得知，那到底是大脑编织的虚妄，还是另一个世界中，短暂而精彩的自己。
白玉堂还是那个傲笑江湖、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五爷，所以他可以品味每一个世界相同波澜却是已全非的江湖水，饮罢一盏再斟就是。
所以他也可以把那个人放在他不被生命明灭所干扰的另一个角楼，跌满了灰尘何妨，轻柔的擦拭仿佛还回到从前的摸样。
故事里的人和事往往编造着最真实的句子告诉你，主角是可以开外挂的，一般而言不会死，即便是BE也能爱一个轰轰烈烈，最不济也能拥有一点故事该有的缘分。
由此白玉堂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他不是主角，不然怎么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终结在一个地方，一颗心即便牵挂在一个人身上却还是残酷而现实地随着死亡而失掉所有连系，像是除了他以外就没人能够证明其曾经存在真实性。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也能，但那只猫除了在他心底，现在又漂流在哪个维度的世界？
好吧，即便作为文字，白五爷也并不是这么婆妈且多愁善感的人物，他依旧桀骜风流，还带一点邪气和嚣张地活着，他可以为每一个知己去死，也可以为大义去闯又一个冲霄楼。
他弹剑而歌举杯便饮，无论在哪个时空身边又更迭着怎样的人。
他所记的的，前面所感怀的也不过是这个故事的设定，像庄生的蝴蝶翩然却无迹可寻。
是啊，只一种‘记忆’，陈酿再久也不会成为女儿红亦或是竹叶青。
现在的白玉堂在另一个故事里，他风流依旧潇洒依旧，举杯的恍惚间刚刚明白了一些事，却还看不清道不明似地发堵。
这不行，他皱眉，习惯了骄傲的人绝不允许出现这种无法控制的事情，他一定得去弄个明白。
摸出一锭银子打发小二，他纵马绝尘，五百里外有应该有那个人的笑容，无关乎何时何地什么时空，他总会愿意见到他。
更遑论这付出了几个昼夜，还是刻划着几个轮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江湖万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