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 51 章 ...
-
这一番颠倒之后,狼主趴在那缓了半天,才拍了拍离鸿的额头道:“扶我去洗浴。”
他胳膊上的布条有些散开来,离鸿并不敢十分地去拉他肩膀,索性像之前那样将他扛到了肩上,向卧房后走去。狼主被他这样扛着,只见他肌肉结实的背部在面前晃来晃去,磨了磨牙便轻咬了上去,离鸿一下子就僵住了脚步,压低声音道:“还要再来一次么?”
狼主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你想要我的命?”
离鸿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房后热腾腾的温泉池里,又将那只受伤的胳臂搭在了池沿上,这才低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方才闯进来之前,把白煞打伤了。”
狼主蓦地沉下脸来,咬牙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火獠卫统领地位虽在你之下,但只有我一人可以责罚,你懂不懂规矩?”
“那你罚我吧,”离鸿一弯膝跪了下来,却显然并不诚恳,“你要为了白煞罚我么?”
狼主有些着恼地瞪着他:“离鸿,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离鸿歪头看着他,忽然露出好笑的神色,趴在池沿边道:“我现在算是得你的宠吗?”
他鲜少有这俏皮样子,竟很是可爱,狼主板不下去脸,干脆转过身:“进来,帮我擦背。”
离鸿立刻就抬起长腿跨了进来,双手按上他那微微凸起的蝴蝶骨,轻声道:“你别不高兴,我把太虚心经讨来了,等你把身上那东西除去,我们就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再也不让你受苦了,好不好?”
“太虚心经……”狼主微微一怔,“你真的弄来了?没想到你竟有本事对付元朔老头。”
“只是凑巧帮了他一把,所以他也没有过于为难。”离鸿简短地将在太虚宫的经历说了一遍。
狼主却轻哼一声:“太虚宫的道士们阴险狡猾得很,这心经真假还有待商榷,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我觉得不像是假的,元朔道长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怎会料得我那夜前来,而恰好备了本假心经在身上。”离鸿辩解了两句,又道,“你若不信,回头瞧瞧便是。”
狼主不再多言,由着他在自己背后按揉,两人静默了一会,离鸿又忍不住开口道:“阿笙,有件事我还是不明白。”
狼主正安逸地闭目养神,淡淡道:“什么事?”
“那笛子对你来说很重要么?为什么要给我。”
狼主慢慢睁开了眼睛,喉结动了动:“笛子,是先父的。”
“啊……”离鸿只发出了一个惊讶的音节,便听狼主道:“你想听听我的事么?”
见离鸿用力点了点头,他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自小家境并不好,可说是十分低微,父亲是个普通的乐师,精通丝竹管弦,他爱乐如命,连同我姐弟三个的名字都是以乐器为名,姐姐叫月琴,我叫凤笙,弟弟叫做雅筝……”他说到这里,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沉默许久才继续道,“那杆短笛,是父亲的心爱之物,可惜……我一直学不会。”
话语虽平淡,但他眼角眉梢皆是苦意,离鸿想起南柯说他全家惨死之事,心中不胜哀怜,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上他肩膀。
“我母亲出身风尘,名声虽不好,但父母一直恩爱笃深,家中也是十分和睦。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忽然患了重症,急需救治,父亲为了筹措药费,让祖母带我去邻县向亲朋告借。”他缓缓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同祖母去了三日,三日后回来,竟已是家破人亡。”
“那天晚上我和祖母回来,发现家里空无一人,顿时不知所措。祖母虽然老迈,却还是久经世事,到底沉稳些,先安顿了我,才去左邻右舍打探缘由。她回来时双目红肿,却不肯对我吐露实情,只说去去就回。事后邻居才告诉我,原来我们刚动身不久,母亲就病得不省人事,大夫说需以参汤吊命,父亲拿不出参钱,只好带着我姐姐月琴去茶馆卖唱。偏偏碰上了县里的张员外,那姓张的有权有势,他看上我姐姐美貌,明明已是花甲之年,却要强娶姐姐为妾。父亲不肯从命,向他苦苦哀求,拉着姐姐不放,却被张家家丁当街打死,而姐姐在被抢入张府的当天夜里就悬梁自尽了。”这般哀哀惨惨的故事只是个开头,狼主在说话时神色没有波动,只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母亲本就病重,听说了这消息,急气之下撒手人寰。只剩幼弟雅筝一个,却听张府来人传话说,让他去收敛姐姐尸身,他这一去便再也不曾回来。祖母方才急着出去,想必就是去寻弟弟,可是……她也没有再回来。我等了一天一夜,终究忍不住想到张府看个究竟,那里要经过一个菜市口,就是在那个菜市口,我看见废弃的旗杆下面吊着两个人,一大一小,那时天边刚刚泛白,照在那两人脸上,我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祖母和弟弟。”
“怎么会这样……”离鸿听到这,一时惊呆了,他想到安平县遭祸的时候,若是自己没逃走,而是看见师父师娘还有师兄弟们被斩首的场面,又该怎样。
狼主没有答他的话,径自说了下去:“我没有再往前走,我知道,只要去了张府,他们也会把我悬挂到那里,在那座县城,张员外根本是只手遮天。我很快收拾东西逃了出来,什么都没有管,把这笔血仇和家人的尸首全丢在了那座城里。”
离鸿想道,你若是真的丢下了,就不会进风狼,更不会在前狼主身边委曲求全那些年。他轻声道:“南柯说你那时替代他去姜腾身边,其实是为了报仇,是不是?”
“呵,”狼主也不知是叹气,还是真的好笑,“南柯连这些都告诉你了?不错,我接近姜腾确实另有目的,那时逃出来,原只是想逃离一场噩梦,却不料陷入另一场更久更可怕的噩梦里。我遇上了风狼的人,亲眼见识了他们杀人的手段,听他们把狼主形容得如同夜叉恶鬼,便忍不住想,若是那样的人,或许可以替我杀了姓张的。”
“那后来……姜腾有替你报仇吗?”
狼主看了他一眼:“我在第一个夜里,差点死在姜腾的床上,他对我说,若是我乖乖的,他就杀了我的仇人,替我家人报仇。”
离鸿一想到那时他才只有十二岁,在家人尸骨未寒后又遇上了这种事,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脑中“嗡”地一下响了起来。
狼主仿佛没瞧见离鸿煞白的脸色,只摇头道:“可他骗了我,我知道他若是愿意出手,杀人不过是碾死蚂蚁般容易,可他就是想用这个吊着我,好让我一直乖乖地任他摆布。”他的脸上骤然显出一股戾气来,“我在他身边忍了六年,也足足等了六年,却得知姓张的根本没死,反而活得逍遥自在。我这才明白,不能依靠别人,想要报仇只能自己动手才行,姓张的该死,姜腾也该死。”
他这恨确实不是毫无缘由,离鸿忙安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轻声问道:“我听说前狼主功力登峰造极,你……是如何打赢他的?”
“你大约听说过寒潭一战,我化名为仇雪打败姜腾,就是有报仇雪恨之意。只不过那时的姜腾实则是南柯易容所扮,那里有潭水和悬崖,众人相隔甚远,看不真切。南柯假意被打下崖去,我则戴着面具,坐了这个新狼主之位。谁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姜腾在前一日就死在了狼都,”狼主一面说一面低低冷笑,“姜腾为了哄我,教了我不少的奇门绝学,偏偏又给我服了天运丸,让我此生都无法修习焚心诀。他以为这样我就永远无法胜过他,可他忘了,我在他身边虚与委蛇这么久,早就掌握了他的命门所在,自然有办法取他的命。但我又怎会这样痛快就杀了他,我要把他看重的东西,统统毁了才罢。他那时身负重伤无法动弹,我便在他面前把他喜欢的娈宠们一个个杀死,将他的珍藏爱物烧了个干净。而后自然不会忘记他最在乎的是什么,所以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肆意交欢,气得他眼角都瞪裂了,真是痛快……”
离鸿一瞬间觉得他挂着冰冷笑意的脸有些陌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别……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