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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 金色夕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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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所医院实习的第三个月零七天，遇见了他。
他是个带有阳光般笑容的男孩，一头柔软乌发，略带媚气的眼睛，耳朵上戴着一枚耀眼珊瑚石红色耳钉。
我实习的科室是心血管科，他得的是遗传性心力衰竭。
我至今仍清晰记得，入院的那天，他笑得很自然，没有像其他病人那般痛苦的表情，根本不像一个快死的人。
也许是在这如同瘟疫般的病房中压抑太久，从第一眼看见他，我便对他有异常的好感。
我很喜欢往他病房跑，他是个健谈的人。
我们常常谈天说地，聊许多有趣的事，他是学美术的，我要求他给我画一幅人物肖像，他笑着说，画其他的可以吗？
我问，为什么不能画我？
他回答，我只画他的肖像。
那时我才明白，他心有所属。
他的母亲为他买来一束百合，插在床头的花瓶中。苍老的女子走路偶尔会摔倒，因为她有一只眼睛看不见。
午后，窗外阳光明媚。
我跑到他病房，“我们出去晒太阳吧！”
他笑着与我出去散步。
“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我好奇的问。
他扬手抚过黑发，“他？眼睛不大，皮肤有些黑，憨憨傻傻的，喜欢抽烟，不过为了我已经戒了。”
我惊讶睁大眼睛，“你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不，他是男人。”
金色的阳光，撒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树影斑驳，他笑得很温柔，嘴角微微翘起，眼中带着安静的和谐，远远望去，他就如同画中的少年，世界是静止的。
两个月不到，他的心脏衰竭越发严重。
他已经不能再出去散步晒太阳，只能静静坐在病床上，手中握着炭笔，一幅一幅不断画。
每一副都是同一个人，一个男人，深邃的黑眸，浓眉，抿着薄唇。
我看见他的母亲在病房走廊上低声啜泣，默默擦干眼泪，又流出泪水。
一个月后，他的眼神已不再似入院那天般闪亮，可笑容依旧。
他的父亲终于出现了，我看见那个年迈的男子抱着他的母亲一起在走廊中哭泣。
我找了他的主治医生问病情，医生告诉我，他活不过一个月。
那天，他的父母亲都不在，我坐在病床旁为他剥奇异果。
他的呼吸声很轻，他笑着说，这是报应，当时我狠心甩了他，伤害了他，所以老天爷也要我遭受他所承受的痛苦。
我哭了。
我说，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出去！
他望着我，说，公园。
我借了一辆手推车，悄悄带着他逃出医院。
秋季，公园里到处是枯黄的落叶，一排空荡荡的墨绿色法式长凳。
我们在落叶中坐了良久，他的眼睛又充满了生气，他抚摸着长凳，嘴角露出笑容。
他说，这是我与他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与他结束的地方。
金色的夕阳洒撒，远处有一个人影。
我们退到梧桐树后，我看见一个男子，黑色夹克，短发，黑色肌肤，坐在他刚才抚摸的墨绿色长凳上，抽烟。
他很激动，颤抖着抓着座椅扶手。
我认识那个抽烟的男人，他就是他画中的男子。
男子抽了一支又一支，地上满是烟蒂。
待我再望向他，他已渐渐恢复平静，不再激动，反而笑得很豁然，眼角带着泪水，金色夕阳撒在他额头，他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男子接了个电话，起身，扔下最后一支烟蒂，仰头望着天空，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然后，男子离开了。
他望着男子的背影，泪水浸湿了他的围巾。
他说，走吧，回去吧。
我们回到了医院，他母亲飞奔而来，扑在他怀中，哭泣。
因为他的强力阻挠，医院对于我的行为没有作出什么惩罚，只有一个口头警告。
他死的那天，我正巧在照顾另一为病人，当我得知消息冲进他的病房时，他已经不在了，我怔怔抓着白色床单，还有温度。
我主动要求整理他的病房。
一个人坐在病房里许久，回味着他呼吸过的空气。
我打开窗户，就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感到身后有一股温暖的空气夺框而出，飞向天空。
我忽然笑了，望着纯净蓝色天空，我知道他离开了。
多年后，我顺利升为外科大夫，有了自己的爱人，我们准备结婚。
我与他一起来到金店挑选戒指，遇见了两个男人，我认出其中一个就是记忆中他所爱的人，他至死都怀念的那个男子。
他们俩也在挑选戒指，对戒，两枚都要求是男性的戒指。
店员怪异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不过他们并不在意。
未婚夫唤我，我一失神，他们不见了。
我匆匆跑出金店，人海中，我追上了他的背影。
“请等一等！”我叫道。
他们俩停下，男子望着我，深邃的眼中难掩幸福之色。
“小姐，有事吗？”
我平息紊乱的呼吸，“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飞羽的人吗？”
男子愣了一下，“是的，我认识他。”
我微笑，“我只想告诉你，飞羽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他，并且他衷心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能得到幸福！”望了一眼他身旁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我知道他们俩关系非比寻常。
男子笑了，微微上翘的嘴角，和飞羽很像。
“谢谢你。”
他们携手转身离开。
未婚夫追上我，焦急的问我怎么了。
我扑进他怀里，“我爱你！”
他抱着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回眸望着男子的背影，金色夕阳下，我看见一个拥有白色翅膀的男孩，阳光般幸福笑容，静静追随着他。
飞羽，你现在，很幸福吧！
